疑云

    她招呼兰谨附耳过来,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你且按我说的去做,切记小心谨慎,不可慌张。”

    兰谨向来胆大心细,江允棠相信她定能将事办成。

    吩咐完后她便自己去了恭王府前门迎客,萧止阑早已站在大门,今日他穿了一身青色刺绣镶边长袍,腰间配浅绿色缎带,勾勒出他极好的腰身,此时的萧止阑还未被滔天的野心裹挟,少了些许阴鸷之气。

    只遥遥看他的背影,江允棠便抑制不住地想起前世在此人手中所受的折磨,她指尖狠狠陷进掌中,稳了半天心神才走上前去。

    朝萧止阑行了一礼,她道:“王爷,刚在后院耽误了些时辰,来晚了。”

    “无妨,时间还早。”萧止阑冲她微微一笑,伸手握住她的手:“怎得如此冰凉,可是衣服穿少了?”

    压下心中厌恶,江允棠温婉道:“谢王爷关心,刚在后院吹了些凉风,没事的。”

    萧止阑最爱脸面,在外人面前总会与江允棠营造出夫妻恩爱的场景,这大泽王城的小姐贵女们无不羡慕江允棠,说她嫁给了大泽最受宠的皇子,夫君还与她恩爱有加,是极大的福分。

    可个中酸楚只有江允棠自己知道,为了自尊和两国颜面,她从未对外人透露过萧止阑的冷淡,萧止阑也是拿准了她的性子,所以私下更加肆无忌惮。

    前世此时的江允棠正为讨萧止阑欢心绞尽脑汁,他这般亲密握她的手,必会让江允棠内心雀跃不已。

    可此时她却无比恶心,只觉与萧止阑接触的皮肤表面像有无数蚂蚁啃噬一般。

    正巧有宾客前来,江允棠趁着对客人行礼,不动声色地把手从萧止阑手中抽出,错身往旁边一站,巧妙地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日头渐落西山,恭王府外的灯笼亮起,宴会即将开始。

    在大门站了半天,江允棠小腿不免有些泛酸,正在她想着再坚持片刻便能进府开席时,一个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来人骑一匹高大骏马,身后无一侍从跟随,他从马上一跃而下,稳稳站在萧止阑与江允棠面前。

    这人长身玉立,一身素净白袍却不显朴素,反而给人一种清雅脱俗的观感,剑眉星目潇洒卓然,比旁边的萧止阑不知英俊几分,正是大泽的五皇子,瑞王萧承景。

    他比萧止阑年少三岁,高高的马尾束于脑后,透着无比飒爽的少年英气。

    萧止阑赶紧上前一步拱手相迎:“五弟,快请!”

    江允棠也随萧止阑向他行礼,脸上得体的笑容毫无破绽,但心中的惊涛骇浪却无人得知。

    她又想起了前世死前萧承景抱着自己策马狂奔的画面,从朔东城府衙杀到郊外的近两个时辰,她都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路来自萧承景的体温。

    那时的萧承景沉默而坚毅,与如今相差甚远。

    她才意识到,自己好似从未仔细看过萧承景的样貌,更别说年少时候的他。

    待他进府后,江允棠还忍不住悄悄回头望了两眼他的背影。

    刚才在门口时他们有极短的眼神对视,轻微点头后便移开了视线,眼神中都不带任何情绪。

    江允棠心中疑云愈发浓烈,她到底何时与萧承景有过私交?为何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若非如此,萧承景为何又会拼死救她?

    此刻相见,他却对她并未表现出任何不寻常的情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种种疑问堆积在江允棠心中,愈发让她心神不宁。

    片刻后,宴席宾客基本来全,萧止阑与江允棠先后入席,一左一右坐在恭王府正厅主位。

    因昨日皇帝已在宫中大办了一场,今日的宴会算是家宴,同辈人居多,席间无太多拘束,很快气氛就热闹起来。

    而原本应该在江允棠身边贴身伺候的兰谨却从刚才就不见人影,好在晚宴人多噪杂,无人注意。

    此时的兰谨正带着六皇子萧俞舟在后厨偷吃,半个时辰前,兰谨以桂花糕为诱饵引萧俞舟来了后厨。

    萧俞舟如今刚满十岁,体型却圆润无比,他母妃一贯控制他的饮食,将他最爱的桂花糕定额定份,几日也吃不上几块,当兰谨说后厨有新鲜桂花糕时,小皇子想也没想就扔下风筝跟着兰谨跑了,更是命令宫女们不准跟着。

    兰谨端着一碟桂花糕,和他一起蹲在后厨角落里偷吃,小皇子吃得香甜,还不忘叮嘱兰谨别出声:“可别被那两个小宫女发现,不然她们回去定会给我告状。”

    “放心吧六皇子,这里是闲置的熬汤房,很少有人来往,前边又有个杂物柜挡着,不会被发现,你先吃,我再去拿一碟。”兰谨起身道。

    在萧俞舟吃得忘乎所以时,只听“吱啦”一声,房门从外被人推开,他以为是兰谨,赶紧探头向外望去,却没想到来的竟是个没见过的小丫头。

    小丫头鬼鬼祟祟的,手里拿着东西不知在鼓捣什么。

    萧俞舟赶紧捂住嘴,透过柜边缝隙悄悄打量,看到这小丫头手中托盘里端着两碗燕窝,趁四下无人注意打开了一个浅黄色纸包,迅速把里面的白色粉末倒进了其中一碗。

    小丫头做完便慌张地出门去了,谁知在门口正撞上端着桂花糕的兰谨,她小心护着手中的燕窝没撒,兰谨的桂花糕却撒了一地。

    “雪蕊,你这么着急干嘛?把我的桂花糕都撒了!”兰谨抱怨道。

    雪蕊是柳如韵的贴身侍女,向来与兰谨不对付,但此时她心中忐忑,赶紧将托盘放在一旁的窗台,和兰谨一起去捡地上的糕点残渣,只想快些了事赶紧去前厅。

    兰谨却不放过她:“你撒了我一身,给我道歉!”

    雪蕊见她并无大碍,知她是故意为难自己,端起托盘越过兰谨就要走:“我要赶着去前厅送燕窝,耽误了你赔得起吗?”

    “给谁送燕窝这么着急?”

    “给王妃送!起开别挡路!”雪蕊白了一眼,急急地跑了。

    在他走后,兰谨脸上滑过一抹得逞的笑意,她拍拍裙子迈进房门,房里的六皇子也正好跑了出来。

    六皇子嘴边还挂着糕点渣,拔腿就朝前厅跑:“她要害王妃嫂嫂,我去告诉四哥!”

    此时的恭王府前厅,雪蕊先是把托盘左侧的燕窝放在小妾柳如韵桌前,再朝主位走去,把剩下的一碗给了江允棠。

    今日府中设宴人手不够,柳如韵的贴身侍女自请充作上菜工,燕窝又只给女眷品用,离得近的柳如韵和江允棠自然是一个侍女上菜。

    江允棠垂眼看向面前的燕窝,心底染上一抹玩味,但她面上毫无异色,冲雪蕊点点头,伸手就端了起来。

    一边喝一边用余光瞥向坐在下首的柳如韵,发现她浑身紧绷,一直紧盯着自己手里的碗。

    直到见她仰头喝下去,柳如韵才松了口气。

    江允棠嘴角浮起嘲弄,这柳如韵就是这般没有城府,做坏事恨不得把情绪都写在脸上,却因着萧止阑的宠爱,一直让江允棠对她无可奈何。

    正在江允棠要品尝第二口燕窝时,六皇子萧承舟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大喊:“王妃别喝,里面有毒!”

    此话一出,热闹的前厅立刻安静下来,所有客人全都变了脸色。

    尤其是柳如韵,瞬间面如土色。

    江允棠也是大惊失色,害怕地扔下手里的碗,燕窝从桌面溅出都洒在了她衣角。

    她慌张起身,脚步踉跄一下就往萧止阑旁边倒去,满脸惊恐:“是谁要害我?”

    萧止阑赶紧揽住她,问萧承舟:“这是怎么回事?”

    小孩藏不住事,一股脑全倒了出来:“我刚才看到有个侍女在厨房下毒,说燕窝是给王妃准备的。”

    说着他环视四周,精准地指向雪蕊:“就是她!就是她给王妃下毒!”

    雪蕊一下白了脸,她腿一软跪在大厅中央:“冤枉啊!”

    众人视线齐齐落在她身上,窃窃私语声渐起。

    萧止阑见六皇子指的是柳如韵的侍女,猜到可能是她指使,他最近对她甚至喜爱,纵然她有时骄横无礼,但正好可以利用她来打压江允棠。

    而此时的江允棠如兔子一般缩在他身旁,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两侧面颊绯红一片,更有隐约水光要泛出眼睛。

    在这种场合下,萧止阑没法拉偏架,一时陷入两难。

    堂下的雪蕊还在喊冤枉,江允棠见萧止阑没有任何动作,更是心寒不少,于是她直起身子,声音颤抖地问:“你说冤枉,可是说六皇子诬陷你?”

    不待雪蕊辩解,萧承舟昂首挺胸道:“下毒乃我亲眼所见!装毒的药包她还装在身上,是黄色的,只要搜身就知道我没说假话!”

    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在了萧止阑身上,都在等着他发话,萧止阑只好沉声指挥身边两个小厮。

    “好,那便搜身吧!”

    “王爷,万万不可啊!”柳如韵从桌边跪着爬到雪蕊身边,一边哭一边道:“雪蕊是女子,大庭广众之下被男子搜身说出去还怎么嫁人啊!”

    这话有理,两个小厮顿住脚步,不敢上前。

    僵持片刻后,江允棠抽泣两声,拉住萧止阑的手摆出一副懂事的姿态:“柳夫人说得极是,可若不搜身怎么证明雪蕊的清白?不如让我院中的兰谨代劳,去旁边隔间搜可好?”

    她这话让众人皆是点头赞同,心道恭王妃果然识大体,被人下毒还想着保证丫鬟的清白。

    柳如韵还想阻拦,江允棠及时打断她:“雪蕊平日受柳夫人管教,应是不会做出此等错事,保不准是六皇子看错了,搜身过后才能洗刷冤屈啊。”

    这下柳如韵再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看着雪蕊被人拉到旁边小间。

    很快兰谨便举着一个黄色纸包出来:“回禀王爷王妃,果然从雪蕊身上搜出来六皇子说的药包。”

    江允棠一听此话瞬间落下泪来,缩着身子又往萧止阑怀中靠,手指颤抖着指向桌面的瓷碗:“……碗里真有毒,我刚才已经喝过了,这可怎么办?柳娘子的贴身侍女为何要毒害我?”

    萧止阑连忙帮她擦去眼泪,尽量安抚她的情绪。

    堂下众人也开始低语,一边指责小妾争宠的下作手段,一边感叹恭王宠爱王妃,定会为她讨个公道。

    就在大家等待萧止阑如何处理这场闹剧时,跪在厅内的柳如韵却突然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她颤巍巍地指着自己桌上的燕窝,一脸不敢置信:“这、这碗里也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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