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室里，数学老师正滔滔不绝讲着一道一元二次方程的题目，他眼尖地看到有位同学正在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中，决定做这条上钩的鱼和姜太公进行一次正式对话。

    “胡婉……”

    “胡婉。”

    胡婉的同桌何倩怡听到老师的点名，忙戳了下胡婉，可居然没戳醒。

    “胡婉！”数学老师一把戒尺拍在讲台上，直接把胡婉头上那也在犯瞌睡的三尺神明都震醒了。

    “有！”胡婉一支火箭一样笔直站起。

    “睡得挺香呢？”数学老师两边鼻翼翕动，面上看着像待怒而发的老狗。

    “没、没有……”一说话才发现嘴唇边的哈喇子竟然快拉成丝掉下来，她忙用手背抹去。

    班上同学顿时哄堂大笑。

    “啧啧啧，还拉丝了，这是做了什么美食梦啊！你昨晚干嘛，捉鬼啊？”数学老师继续道。

    有个男同学大声说：“老师，她带宝宝去了！”

    “带宝宝？谁的孩子？”老师很惊愕。

    随之又是一顿大笑。

    男同学还要说，被胡婉瞪回去：“龚明辉你给我闭嘴！乱说什么呢！”

    老师生气说道：“你还大小声了！给我到外面站着去！”

    胡婉头一甩，身一扭，就冲去了走廊边。

    下课铃响起来，数学老师夹着课本和练习册走出课室，经过那颗垂着一晃一晃的脑袋时冷哼着：“这都能睡着算你厉害。”然后眼睛往天上一瞟就走了。

    何倩怡赶紧走出来：“胡婉，快回来吧，下课了，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眯一会。”

    胡婉蒙着眼睛回到座位，几乎没睁开过，坐下后重重地将自己埋在臂弯里。

    一旁的座位，缓缓走来一个人坐下。

    “胡、胡婉……”龚明辉小心翼翼地轻唤她的名字，“胡婉，你别生气，我错了。”

    名字的主人不为所动，他又稍微推了推她，胡婉气得一道闪电般坐起身：“你有病吧！打扰我睡觉！谁让你乱说的！”

    “我没有乱说，老师那样骂你我看不过去，我说的是实话啊，他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就这样当着大家的面儿指责你……”

    “我的事你少管！滚回去。”胡婉烦躁地抓了抓头，钻回臂弯，另一只手捂住头和耳朵。

    何倩怡拍了拍龚明辉，“行了，回去吧，别好心帮倒忙，你得知道别人的需求。”

    胡婉突然又坐起来，指着何倩怡：“还有你，下次我的事再也不许说给任何人听！特别是旁边这位！”接着又趴回去。

    何倩怡朝龚明辉龇牙咧嘴，寓意都怪你个傻子。

    龚明辉被喷得像棵蔫白菜，耷拉着肩膀回了自己的座位，确实是他去求何倩怡告诉自己为什么最近胡婉都这么疲惫。龚明辉暗暗决定，要帮她做点什么减轻负担。

    ——

    胡婉回到家时，发现家里一团糟乱，厨房的灶台上挂着干掉的面条，地上撒了汤汁还黏糊糊的，厕所的蹲厕脚站的位置有一滩黄色尿渍，窗台下还有个桶子，衣服只晾晒了一半，她瞬间血压飙升，额头突突跳。

    越往房间走，越能听到有嘻嘻哈哈有说有笑的声音。

    胡瑟欣的声音：“姐姐，你拿多一张纸片挡住它，把它往这边导，对，哈哈……”

    胡婉已经有不妙的预感，进到房间后，就看到两个身影跟两坨小饭团一样紧挨着蹲在衣柜前面，不知道倒腾着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

    胡瑟依和胡瑟欣听到声音后蚂蚱一样跳了起来，低着头两只手指头相互戳戳，一脸心虚样。

    地上的一排纸片马上倒下，从纸片下四散逃出十几只蚂蚁。

    胡婉生气了，大声质问：“我让你们做的事都做了吗？在这里玩蚂蚁？你们看看厨房、厕所、客厅都成什么样了！”

    胡瑟欣缩着鼻子哭了起来：“呜哇哇……太累了，弟弟好烦人，一直哭闹，还吐，喂了奶给他睡着睡着又吐出来了，然后又不肯睡回去，一直哭，再喂奶，我和二姐都没停过，中午的面都没能安心吃，好不容易下午他睡着了，我们才有时间休息下……”

    胡瑟依眼睛红红的，但没哭出来，只小声说：“姐姐，我知道错了。”

    胡婉看到她们这副模样，也于心不忍，毕竟她们也才是个不到6岁的孩子而已。

    “算了，你们玩吧，我来。”胡婉走到胡放的身边，甫一靠近，就闻到了一股臭味。

    她赶紧把胡放侧身，拉开屁股下的几层棉布和纱布，臭气瞬间攻入鼻腔，摇旗呐喊冲杀鼻细胞。

    胡放的尿布已经浸透了黄色尿液，而且一大片屎敷在屁股上和布上，有些甚至都脱水硬化了……

    胡瑟依啊了一声，小声说：“完了，今天忘记换尿布了……”

    胡婉猛地紧闭双眼，呼了一口气，她感觉要窒息了。她只能赶快给胡放清洗屁股，让两个妹妹分工做好厨房、客厅的清洁整理工作，因为还有两个小时，胡海成就要从店里回来了。

    收拾好后马上开始做饭，等到快做好时，胡兔回来了，偷偷摸摸地准备进房间放下书包，被胡婉看到了：“你去哪了？怎么不睡觉前再回来？”

    胡兔呵呵一笑：“这不是快吃饭了嘛。”

    “吃饭，吃饭你就知道赶紧回来！也不知道早点回来帮忙做家务！”

    “我明天一定早点回。”胡兔举着两根指头，朝天发誓。

    胡婉翻了个白眼：“过来帮忙端菜。”

    桌上的饺子和蒸包冒着腾腾热气，胡兔、胡瑟欣看着眼睛都不眨一下。胡婉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快八点了，爸很快就到家了。果然，门口传来插钥匙的响声。

    胡海成一进门，大家就喊：“爸，回来了。”

    “嗯。”胡海成板着个脸，客厅里刹那间阴云密布。

    胡瑟欣给他拉凳子：“爸，快坐下来吃饭吧。”

    他进门放下身上的工具袋，走到饭桌边坐下，大家等他开始吃了第一口后纷纷动了筷子。

    胡兔吃第三只饺子时，胡婉才刚吃了一只。房里只有筷子碰碗，牙齿碰牙齿，嘴巴扎巴的声音。

    胡婉低声问：“爸，发生什么事了吗？”

    胡海成过了一分钟才慢慢说：“下午有个人来修车，没给钱就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个孙子的。”

    胡兔下意识抬头看了看爸，又赶紧转脸更贴近饭碗。

    吃完饭后胡兔乖乖地报名洗碗，胡婉听到胡放在哭就去看，可不论怎么哄都不停，喂奶也不喝，再这样下去，她怕会招惹到胡海成，难道是刚才尿布没放好让他不舒服了？她翻转胡放的身子让他趴着，掀开尿布，结果看到屁股上起了十几个红疹子，怪不得大哭，也不知道是痒还是疼。

    胡婉不知道这些是什么，她抱着哭闹的胡放去了隔壁赵姨家，赵姨的儿子过来开的门：“小婉姐姐。”

    “弟弟，帮忙叫赵姨过来，好吗？”

    “妈，小婉姐姐找你！”

    赵姨领着胡婉进了屋，路过客厅，刘叔正在抽水烟。

    赵姨放下胡放，看他屁股，说：“哎呀这是起尿布疹了，过敏了。多久换一次啊？”

    胡婉不好意思地说：“两个妹妹今天忘记换了，还是我去上学前换的。”

    赵姨眼睛一眨，似乎是有泪花子，再一眨又没了，“这个尿布最好能在弄脏了后就马上换，不然宝宝的屁股很容易发炎，到时候要是上医院要花的钱可就多了。现在先给他涂点凡士林。”

    胡婉说：“那个，凡士林是什么？”

    赵姨说：“就是一种润肤膏。”

    胡婉摸摸头：“我家没有。”

    赵姨拉着胡婉出去：“老刘啊，我出去下，小放你帮忙看着点。”

    刘叔坐在那里呼了一口烟，如坐雾林中：“行，去吧。”

    赵姨带胡婉去了商场，给她拿了凡士林，又问：“你家里尿布有几片？”

    胡婉说：“三片。”

    “那尿布也买点。”赵姨去挑柔软的布巾，胡婉拉了拉她的衣袖，“赵姨，谢谢您了，我、我没那么多钱。”想起吃饭时胡海成说的，现在去和他要钱，肯定会被骂。

    赵姨抓住她的手，笑了笑说：“没事儿，这钱赵姨出了。”

    “谢……谢谢您。”胡婉微微脸红。

    “这孩子，多大点事儿呀。”

    ——

    涂了几天凡士林后，胡放屁股上的红疹果然退下去了，可能也知道自己不是富贵命，不敢生什么富贵病，没给家里添麻烦，胡婉每天上学前千叮万嘱妹妹们一定要多给弟弟换尿布，还把一天要做的事都给写下来，能上学前做好的都上学前办妥当，比如中午的饭菜，早上先备好料只等她们自己下锅，衣服也改成胡婉自己当晚洗完晾起来，安排了胡兔每天放学去买菜回家，胡兔倒是很满意这个差事，这样他就能经常买自己爱吃的菜啦。

    胡婉写好一天要做的事的流程时，还打算教胡瑟依和胡瑟欣识字，没想到胡瑟依直接说了：“一、吃完早餐洗碗；二、9点给弟弟换尿布；三、10点给弟弟准备喝奶；四、12点做饭，吃完洗碗；五、下午2点给弟弟准备喝奶并且换尿布；六、下午4点收衣服；七、下午5点洗菜……”

    胡婉惊诧地看着她：“这些字你都认识了？”

    “嗯，我看故事书和生词卡片认识了不少字。”胡瑟依在家时有空就翻找哥哥姐姐以前用过的学习资料，自教自学。

    胡婉点点头：“很好，多自己学习，你们没条件上幼儿园，就要自己努力。欣欣你学着姐姐点，有不懂的问姐姐，都不懂的晚上等我和哥哥回来。你们真要加油，不然到时上小学会跟不上的。”

    胡瑟依眼睛发亮：“真的吗？我们可以上小学？”

    “当……当然。”胡婉也没敢打包票，但是学肯定要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按时去，毕竟胡放就这么点大，以后也不知道怎么过，但是不能不读书，如果不读书，就荒废了这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