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外,大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偶尔伴随几声巨响……
店内,洛忧正整理货物,恰好电话响起了,她摸了摸口袋,掏出来,按了接听键,“喂,妈。”
电话那头梁玉洁正洗着水池里的菜,手机被她夹在肩膀和耳朵中间,“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有学费我刚刚都已经打过去,在学校要好好学习,别给我惹事听到了没……”
“嗯”洛忧垂眼盯着鞋尖,手指紧捏衣角。
“行了,我也就不多说了。”话音刚落,没等洛忧再说什么,耳边便传来一阵嘟嘟声。
洛忧只好默默将手机塞回口袋,继续整理货物。
这样的通话模式洛忧早就习以为常,每次都是交代完事后,就匆匆忙忙挂了电话,丝毫不多说。
等整理的差不多了,已经接近下班时间,因为是暑假工,所以下班时间也比较提前
洛忧扭头看向门外。
雨不知何时悄悄离去,风也屏住了呼吸,洛忧叹了口气,世界在这一刻仿佛突然变得安静。
她扭头走向柜台,收拾东西。
……
路边,洛忧伸手拦了辆车,车门把手被雨水冲的铮亮。
一路上,洛忧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车窗外,隔着灰黑色的玻璃,看着灰黑色的世界……
车子一路驶到医院,洛忧付了钱,礼貌的道了声谢,头也不回的朝医院走去。
一进门浓重的消毒水味直扑鼻,洛忧没少来这,但不管来过多少次,她依然接受不了这个味。
她忍着味,熟门熟路的上了三楼。
一路上她看到了不少人,不少在手术室门前祈祷的人……也许他们本不迷信,可直到他们有了牵挂。
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神明就是给予希望的最后一道曙光,他们宁可信神也不愿信现实。世人总叹人生路漫漫,可当真正到达终点才发觉,不过是一条路罢了,有的人走的快,先到达终的,而有的人走的慢,就要尝遍人间百态,才可奔向终点。
她的喉咙跟着哽咽,心里暗暗,也许有一天她也会躺在这,那时候会有人像现在这样为她祈祷吗?
一扇门前,洛忧停住了脚步,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吧”
“来了”女人看了眼洛忧,很快移开了视线。
一番询问加检查过后,许医生语气严肃的开口道:“你这状况又加重了,得吃药了””
许医生继续问:“你爸爸妈妈呢,他们知不知道你的情况”
“我家里只有奶奶”
许医生拿笔的手一顿。
表情自然的再度询问:“你上高中了吧,你有没有比较喜欢的人或事”
洛忧摇摇头,视线停留在桌角。
接着又是一连串的问题“最近失眠严重吗,有遇到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对未来有什么计划吗……”
问完许医生叹了叹,颇有深意的说:“一会我给你开点药,你到一楼去取……不要想太多,好好爱自己。”
洛忧站起身,礼貌的鞠躬说了声谢谢,接过药单,走出门。
这是家公立医院,不是很大,但每天的都有不少人来看病,基本上都是些家里不怎么富裕的人。
下了一楼,一切都比较顺利,洛忧取了药很快就走了。
到家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幕,洛忧拿出钥匙,开门的一瞬间一股伴随着花生油的香味扑鼻而来。
正在盛饭的老人见到孙女儿回来了,满脸褶子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笑意。
“忧忧回来啦,快点洗手吃饭吧,奶奶煮了你爱吃的。”
餐桌前,洛忧垂眼吃着碗里的饭,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抬眼对上奶奶的视线。
“奶奶您看着我做什么?”洛忧问。
奶奶说:“咱家优优生得真漂亮。”
闻言,洛忧扯了扯嘴角,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奶奶碗里。
看见洛忧嘴角那个浅浅的小梨涡,奶奶愈发觉得可爱极了,笑眼眯眯的忍不住掐住洛忧右半边脸,轻轻摇晃:“忧忧的梨涡真可爱啊,笑起来也好看,以后要经常笑笑才行。”
也难怪奶奶会这么说,洛忧的长相虽算不上明艳大气,却也别有一番韵味,绰越多姿、蛾眉皓齿、粉妆玉琢、肤如凝胎用来形容她都不为过。
她点点头,说“好。”
吃过饭,洛忧陪奶奶看电视,余光撇向窗外,天已经黑了 。
她深深叹了口气,起身出去。
见她起走到门口,奶奶问她去哪?
“我出去逛逛,透口气。”
“那你等一下。”
洛忧不知道奶奶要干嘛,只是静静的站着等。
不一会,她老人家提了袋东西出来。
“忧忧啊,随便把这个拿给你二伯母吧,这是老家那边的亲戚送过来的特产。”
洛忧点头答应。
二伯母和洛忧住的是同一个小区,所以没走几分钟就到了。
给完东西之后,她就直接下楼了。
夜色幽静,清风拂面,落下的月光像是撒在心口上的盐。
小区的生态环境不错,空气也很清新,让人吸着舒服。
洛忧深吸一口,心里压着的石头顿时轻了不少。
旁边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
夜晚总是孤独而漫长的,也是一张遮住一切的面具。
洛忧走着 ,脚下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橘猫。
她蹲下身去,轻抚橘猫,那猫蹭了蹭洛忧手心,喵喵地叫着,貌似是饿了。
“真可惜啊,我今天没有带吃的。”
那猫好似是听懂了洛忧的话,没再叫。
她轻柔了下猫的脑袋,双手撑着膝盖站起来。
一瞬间洛忧突然眼前一黑,脑袋仿佛有千金重,正要向旁边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她被胳膊上突然出现的力量猛的拽起。
洛忧蒙了,仿佛刚刚只是一场幻境,而那股突然出现的力量硬生生地把她从幻境中拉出来,不至于让她越陷越深。
“没事吧?”陈之野眉头微蹙,紧紧地抓住洛忧的胳膊。
她微微摇头,抬眸对上他的眼,睫毛微颤,神情有些恍惚。
陈之野动作一顿,心跳慢了半拍,松开她的手。
洛忧别过脸,眉眼微低,轻声说:“谢……谢谢!”
说完她扭头走开,只留下一道背影。
他抬脚刚要走,视线被什么东西吸引过去,陈之野垂眸一看,捡起来放在手心,是一个向日葵发卡,似乎是洛忧刚刚掉落的。
他指尖轻拂过发卡,侧头却发现早已不见少女踪影。
陈之野盯了洛忧走的方向愣了好一会,半晌才会过头,默默将发卡塞到口袋。
陈之野重新站回梧桐树下,身型修长,掏出打火机,香烟被他夹在修长的指间,昏暗的灯光透过枝叶撒下斑斓,他眉眼微低,细碎的发丝遮住额眉,烟雾缓缓吐出,消失在黑夜……
少年随手塞进口袋里的不仅仅是发卡,还是一个故事的开始,是命运齿轮转动的润滑油……
…………
隔天早晨,洛忧睁开眼,时间刚过五点。
兴许是昨天吃了药的缘故,洛忧的睡眠比以往要好很多。
从很久以前开始,她的睡眠就一向很浅,哪怕是一星半点声响都能让她从睡梦中惊醒,日日夜夜、反反复复,久而久之她渐渐变得沉默,失眠,焦虑,像个无脑丧尸,没有灵魂,没有生机。
洛忧愣了会神,才起身走出去。
厨房里奶奶在准备早餐,似是想起什么,侧头问厕所里的洛忧:“忧忧啊,奶奶等会儿要回老家去看你爷和你爸,要不要一起?”
奶奶人老了,年近六十,如果让她自己回去的话,容易出事,有个人陪着去,还能有个照料。
沉思片刻,洛忧咬着牙刷含糊不清的说了声好。
……
吃过早饭,二人早早的上了火车。
等车的人很多,不只是今天,几乎每天都是。
火车里人挤着人,熙熙攘攘,不论与否,都在畅聊着彼此的人生。
奶奶也在其中。
洛忧却是个例外。
她不喜欢热闹,只觉得很吵,吵得她头疼。
所以她一直看着窗外,试图转移注意力。
火车很慢,慢到可以聊完一生。
历经四个小时,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下车之后,洛忧感觉轻松了许多。
说是老家,可她们在这却早没有了家,在初三那年暑假就卖掉,如今回来也只是看一眼就走。
……
墓碑前,奶奶拉着洛忧一同跪下,嘴里喃喃着,一张一张的烧纸钱。
洛忧看着老旧泛黄的照片没有说话。
在千百个日夜里,她也曾想过一家人团团圆圆开开心心的在一起,而不是阴阳两隔。
但那也只是局限于幻想。
爷爷和爸爸在她出生前就走了,妈妈也抛弃了她,只留下洛忧和奶奶相依为命,她也因此没少被骂“野种”“扫把星”。
或许是有愧于洛忧,直到她慢慢长大,梁玉洁才联系的洛忧。
奶奶边烧纸钱,边说:“你们父子俩走得早,都没来得及好好瞧瞧咱家忧忧,咱家忧忧啊,生得可漂亮了,人也特别孝顺,特别懂事……你们在上边可得要保佑忧忧。”保佑她无病无灾,平平安安……
洛忧不语,在一旁听着。
…………
天亮了,奶奶跟着起床。
洛忧没太大反应,她知道奶奶又要出去工作了,实际上是扫大街。
奶奶走后不久,洛忧才起身出去。
吃过早饭洛忧也没多留,她还得照常去便利店兼职。
今天的天气异常的好。
到店里买东西的人也明显多了不少。
洛忧在柜台前一下一下地扫着商品。
等没人的时候,偶尔会神游一会。
时间晃晃过去一大半,平常到不能在平常的一天总算过了个半。
过去的今天也成了过去式,有的人将美好留在了过去,而有的人将痛苦锁在过去。
今天也是她最后一天上班。
到家后,洛忧一如既往地洗手然后坐到桌前吃饭,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扔旧持续着,像一个死循环,永远打不破。
可那又怎样呢?
……
褪去了一身的疲惫,洛忧坐在床尾,垂下视线,盯着药瓶子愣神。
药已经吃了一大半,除了睡眠比平常好许多外,没有别的太大的效果。
只是做梦的次数变多了。
几分钟过去,她才回神。
吃了药,就灭灯睡下了。
不一会,困意席卷全身,脑子却不在状态。
今天的点点滴滴,反复浮现在她脑海,越是想冷静越是烦闷。
她左右翻身,怎么也睡不着。
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半,困意才再度袭来。
等洛忧再次睁眼,天还没亮。还有几颗星星藏进星夜还没有睡眠。
难道星星也会失眠吗?
洛忧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多。
她不想做无力的挣扎,索性直接躺着,静静地望着窗外。
天空渐渐淡了颜色,星星彻底消失。
洛忧视线不动,依旧一言未发的望着窗外。
直到到听到奶奶起床,她才收回视线。
洛忧起了一个大早。
奶奶起来后的十分钟,她才起的床。
今天是一中开学的日子,洛忧收拾好东西就早早的出了门,走之前奶奶还不忘叮嘱几句。
洛忧家离学校并不远,步行几分钟左右就能到。
她今天穿的一中的校服,马尾高高扎起,右脸白嫩的肌肤上多了一抹金黄。
洛忧低着头,紧握住书包带。
洛忧总喜欢低头,或是盯着某一处发呆,就连走路也不忘,也不喜欢热闹,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
她走的步子很慢很小。
不知是不是洛忧的错觉,她觉得自己后领子好像被什么东西触碰到。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被人猛的从后面一扯,脚跟着娘跄了几下。
“看点路,走个路都能愣神儿,刚刚差点被撞了知不知道啊!”陈之野开口。
洛忧扭头对上男生脸,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的脸。
洛忧身体一颤,立即往后退了几步。
“谢……谢谢!”
“下次注意点。”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意味。
洛忧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刚刚那张脸她见过,在某天夜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