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香如故 > 第二回 苦家人辗转躲灾难 宁娘子送炭论人情

第二回 苦家人辗转躲灾难 宁娘子送炭论人情

    这场战役,延续了近六年。

    六年间,桑凝与桑父辗转逃亡,四处流离,躲避战乱。

    那一夜,桑大叔酒还未醒,呆愣地望着烧黑了的墙,只听见外边嚷乱哄着,逃命的人一连叠惨叫声不绝,格外刺耳——

    “大雍攻进来了!”

    “有细作!挨千刀下地狱的出卖了甘罗!大家快逃命!”

    “走!快走!啊啊啊啊啊——!”

    踩踏声传来,有金戈刀刃刺入肉骨之音,惨声裂肺,惊心破胆。

    却最终,声渐息微。

    桑大叔揉揉眼,前方白烟光亮里,站着个人影。

    影子近了,轮廓渐渐清晰。

    是苏明修。

    桑大叔颤了一下,又抬头,终于看清楚了已站在眼前的女婿。

    身子更猛地颠了一下,竟直直跌坐倒在地上!

    苏明修身上穿着的,是甘罗人最不愿见到的——

    大雍国士兵盔甲。

    *

    衡武十一年腊月,庚子日。

    甘罗灭国,其民皆为奴。

    边陲之战后,大雍皇朝疆土疾速扩充两倍,至衡武帝十五年,其疆域已纵横数万里。

    自北境至于京都,万里之遥;自南幽山至于大运河,亦千里有余;自西陵沙城至于帝陵,绵延万里不尽。东海之境,泊船亦极目千里。

    此辽阔疆域,皆为天子脚下,万万民供奉。

    其《地理志》载曰:“大雍之鼎盛,凡郡国一百九,县邑千四百零六,道一百一,侯国三百六十二。地东西一万八千六百里,南北万四千五百里,定垦田野一千三百六十万顷,民户三千六百四十二万五千四十二,口一万万六千四百六十万七千九百六十八。”

    终极盛况,万国朝臣,始自大雍衡武帝。

    *

    那一夜后,桑凝一家死里逃生。

    但他们脸上也被刺下了终生不灭的罪印,躲躲藏藏了好些日子,桑凝用假人皮将自己和父亲脸上的罪印遮盖,

    一旦被官吏抓住发现了,轻则杖责一百后流放千里,重则绞刑处死。天下之大,也不知去何处才好。

    桑凝沉吟了片刻,却冷着声说道,“我们去大雍。”

    桑大叔愣了,吓得直跳起身,左右望了望轻声说道,“丫头,你疯了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桑凝想起前世苏明修回大雍做首辅后不久,便暗中派来追杀她的人,若她还在甘罗附近逃难,恐怕总有一日会被那人找到。

    “我偏要去大雍,而且,我要去京城。”

    桑凝声音清冷而沉稳,秀丽白皙的面容带着一丝苍白,整个人仿佛透明一般,梦呓重复说道,“我们就去京城……”

    “去大雍,京城。”

    *

    衡武十五年,京城。

    紫色城墙映照着整个皇城,王侯贵族的府邸尽收其中。登高目之所及,朱门绣户镶金叠翠,茶坊酒肆歌舞笙箫,广厦珠帘鳞次栉比,宝马香车驰于夹道,遍地绮罗冠服华袍带香。

    五湖四海珍品汇聚于市,朱红色车轮在望不到尽头的东长街上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而另一边城西坊街道,却要冷清得多,贫寒人家多聚居于此。清早便出门叫卖做活,往往深夜才归家休息。

    在那里有家不起眼的香铺。

    那老板娘姓宁,模样是十分普通,因常年出城外采药制香,皮肤也算不得白,眼下还有不少雀斑,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日日在铺子里头忙里忙外。

    这位宁娘子虽然相貌普通,但做起事来仔细妥帖,香品独特一绝,价格也十分厚道,让人不得不心生好感。加上这张巴掌大的雀斑小脸,生了对好看明澈的眸子,就像春日的一汪泉水,让人看了好生亲切。

    这日清早寒气重,宁娘子早起见隔壁赵大婶精神恹恹的,比往日出摊都要晚。她鼻子十分敏锐地闻到隔壁屋里呛人的烟熏味儿,又瞧了一眼那大婶的眼皮和舌头,惊得连让大婶打开门窗透透气,又将人屋里的炭火都移了去。

    大婶年岁大了,一到冬日便怕寒,见她竟将自己的炭盆给端了,气上头来质问她作何意图。

    宁娘子看着那盆半黑半糊的烟炭,心想着大婶这样的贫困人家平日里也无从挑拣柴火,烧的多是些山里砍来的木柴,运气好的能捡些朱门绣户烧剩下的好白炭用用。

    宁娘子便耐着性子劝慰大婶:“婶子有所不知,按说像这样的黑炭子,焖不得一整日夜。如今天气冷了,您烧的柴炭又多,冬日夜间不曾熄火想来也是有的。但这柴烟若呛进人的嗓子和肺腑五脏里,吸多了难保不齐要犯头痛症、恶心欲吐的。”

    大婶脸面不存,“唬谁呢,尽说些胡话。我这头疼是天寒时的老毛病,连隔壁医馆李大夫平日开的方子都不过是些普通的治风寒偏头疼的。给你说的冬天不叫我烧炭,我是没活头了。”

    宁娘子笑了,诚心和大婶解释着:“我刚给您瞧过症状了,您最近头疼犯恶心可就正是因为吸这炭烟太久。柴火劣质,里头的油脂烧起来就很容易起烟。如此下去可不行,到我家去给您拿些好用的少烟炭来,您回去就用上。”

    不等大婶回话,宁娘子回了屋,将自家用的胡桃炭装了箩筐整十来斤,这下是真唬着了大婶,她一脸涨得通红,如何都不收。只说平白无故的,哪能无故收你那么多好炭来。看你们一家外地人,来京城做活也不容易。

    宁娘子一面辩说:“您就收下吧,我家里多得是。我平日里都将这胡桃连着壳烧,火烧得慢又持久,更好的是出的烟就少了,再用好些的蓬松香灰稍微盖上那,房内可暖和好几日,如此婶子也不耽搁身体大事。再者,不过是些顺水小人情,婶子心向来宽容,那就让我将这人情做了罢。”

    大婶依旧觉得不好意思,依旧退却,这回反倒是宁娘子不悦了起来,只大喇喇地将那箩筐塞进大婶怀中,道:“都这会子了婶子还和我见外,莫非是心里怨我多管闲事了。他日若我也有些芝麻小事相求的,婶子也觉得我是麻烦了不是?再说这点胡桃炭值不得多少钱,我那糊涂老爹日日无事,我怕他赌钱,索性让他去街上晃荡捡这些。不过是城里小姐公子府里不要的东西,现在家中满院都是胡桃壳,我们家也烧不完那么多。还是说婶子也嫌弃我们这些捡来的东西,觉得破落了婶子的家?”

    那大婶给宁娘子说的一愣一愣的,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我哪里就有脸去嫌弃别人了,只不过担心日后不知如何还这份人情。”

    宁娘子又转怒为笑,“您早说。正巧我做香需要您家的几味古木药材,若您舍得,便予我些做些避寒丸,回头也送来些给大婶试试,咱们这不就两相受用了?”

    一番劝解下来,赵大婶再退却也不是了,便欣然接受,且对这香铺子的宁娘子称赞不绝,“这宁丫头可真是心善,没想到还懂这么多,以后有事婶婶我还请你多加关照了。”

    见赵大婶收下了炭,宁娘子才安然舒心了。

    又过了几日,宁娘子真就送来了一些小巧的香丸子,那大婶配合着那胡桃炭一并用,且说来就奇,几十年落下的寒冬就犯头疼的老毛病竟然缓解了许多,大婶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加上那香药丸子每日和着酒喝点,就算是雪天里在家竟也不怕冷了。

    如此一来,这宁家香铺老板宁娘子的名声,经过大婶一张人见人知的喇叭大嘴,算是街坊邻里人人都知晓了。

    于是,除了香品,宁娘子也开始做一些香药赠人,每每都受到街坊称赞。更奇特的是一些女子长年的皮肤小毛病,长痘了或是生了痔疮,只需在药方里添加那么几味宁家香铺的稀奇香料,日日使用久了竟有奇效。

    “小景,大婶说东边医馆的李大夫的母亲最近头疼老毛病频发了,你把这合香送到医馆去,让他用热水焚香熏鼻子试试。”

    宁娘子正在铺子里忙着,却见徒弟小景垂下眸,“我不想去,我讨厌李大夫!”

    “你这孩子又是怎么了?”

    “师父,你上次做得好辛苦一晚上的香药,全被那李大夫给扔了,我都看见了。”

    “他还让我回来警告你说,”小景稚嫩的脸蛋皱着眉,学着李大夫傲骨凌然的语气故作严肃道:“‘一个半吊子香师傅,再乱行医,我就去告官’!”

    宁娘子无奈叹气,想起东边医馆的李大夫的确常对她的香嗤之以鼻,倒是她疏忽了。

    她和李大夫结下梁子,是因邻居大婶请她添些驻颜香料进自己的日常药方里,不知怎么让李大夫知道了,见她将阴阳寒热相冲的香药混入了那方子,李大夫愤怒地找上门来,对改了他药方的她只扔下这一句话便生气离开了——

    “你不过一个制香师傅,也就会做点脂香俗粉之物,莫要乱行医!那些妇人趋之若鹜,不过是因为女人钱财最为好骗!”

    自那以后,这李大夫便视宁家香铺为沽名钓誉之流。

    “那你上次回家怎么不讲,我还以为李大夫已经收下了我的歉意。”

    小景叹气,“那还不是我的好意,怕你知道伤心。”

    宁娘子捏了一下小景的脸蛋,“哦,现在又告诉我,就不怕我难过了?”

    “哼,我现在的好意,就是该让你趁早对李大夫死心。”

    “年纪不大伶牙俐齿,不知跟谁学的。”

    “天生的,也可能随我没见过面的那个师爹呢!”

    宁娘子怔了一下, “嗤”地一声笑了,凑到小孩子耳边,低声恐吓他道,

    “小景,你随他可是要下地狱的!以后在师父面前不要提他,记着了吗?不然可就把你送到李大夫的医馆里去打杂了。”

    桑景一扁小嘴,立即哭出了声:“桑凝你是大坏人,老爱吓唬小孩子!”

    被称为“桑凝”的宁娘子冷下了脸,小景瞧见师父难看的脸色,心中也开始忐忑,然而面上却依旧是不服。桑凝想幸而是在自家铺子里,又四下无人。若让谁听见了,暴露了他们的罪人之身,况且还是甘罗在逃罪奴,这在京城里可不得出大事。

    “小景,以后只能喊我师父。就是私下也不许叫我名字。”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