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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从北境加急送回的信件被崔行周握在手心几番思虑,他已拆开看过,却不好烧掉,只好重新递给崔照,要他小心保管。

    崔照站在崔行周身前,忍不住抬眼去看窗杦下隐约可见的人影,问道:“公子,您说,姑娘知道吗?”

    崔行周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看到宋秋坐在榻上摆弄着什么东西,他垂眼,并未答崔照的话,只说:“派人去告知慧通大师一声,让他明日请永王殿下一叙,就说,我也会去。”

    “是。”

    崔行周摆手示意崔照退下,重新往屋里走。

    昨夜宋秋不愿意回明安院,崔行周不依,让人送她回去,宋秋便很是不高兴。

    于是大清早,他便来了明安院看她。

    他掀帘进屋,仍旧想着信上所禀的事。

    令人去寻时,他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本也的确是因想着谢令殊能活下来,谢怀未必不能。可人真的找到,他又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

    他不知道她知不知晓谢怀还活着。

    这种未知让这件事情变得有些棘手起来。

    思绪纷杂,以至于他走到榻前才回过神。

    宋秋把手中东西推到一旁,张手就要他抱:“唤了您那么多声,怎也不应。”

    与他定情,宋秋行事便愈发大胆起来,于亲密之态上她是根本不拘的。崔行周却是照着礼法长成的端方君子,难免有招架不住的时候。

    但宋秋见他要避,立刻便瘪了嘴:“我看您是隔了一天便翻脸,转眼便后悔了。”

    崔行周于是摁了摁眉心,半抱住她向榻里坐了坐,为自己腾出一个位置来。

    宋秋见他坐到自己身前,便凑上前快速亲了崔行周颈侧一下。她见好就收,亲完就笑眯眯靠到窗前,离他一截距离,眼瞅着崔行周耳上被一团红色覆盖,她连忙拿起桌上的东西给他看:

    “我不识字,看不懂账册清单,您瞧着给我送。我贪心的很,您可得多给我些。”

    崔行周说要送她钱财铺面,便真大清早携了清单来让她挑。她若有喜欢的,便按着她点的把账册送来给她瞧。

    但他忘了宋秋如今还“不识字”。

    他不由失笑,手下意识抚过耳垂,温声道:“不需你瞧。除却牵系着崔氏与其他世家合盟的渡口关隘等等,其余的,我全部赠你。”

    宋秋只是装不识字,可她又不是真不认得。将才崔行周出去,她也大致翻了单子。单子冗长,他私产实在多得令人咋舌。便是去掉那些牵系各方利益的部分,其余的也足够一个大姓世家维持。

    她可不敢要这么多。

    “那变更归属的文书只怕要在官府堆叠成山,我要在京中一夜成名了。”

    宋秋状若随意的从清单里划出十几条,都是些地产铺面,她指着单子说:“我只要合眼缘的便是,您瞧瞧有没有什么不成的便划去,我就要这些。”

    崔行周接过单子扫了一眼,她很懂分寸,但他却不可能由着她选些不愠不火的铺子。

    他不动声色按下那张清单,宋秋当他是同意了,便凑过来两只手环住他的脖子又要亲他。

    崔行周眼疾手快摁住她,宋秋不满的压了压唇角,也不强迫,只是仍旧环着他,靠进他怀里:“您准备给我换个什么样的身份,起个什么样的名字?”

    “嗯?”

    “当然是文书上签的名字了。铺面过继,还有,纳妾文书,在官府那儿,宋秋都死了,我总不能还叫这个。”

    感受到头顶上的人一阵沉默,宋秋从他怀里探出头来,崔行周一手扶着宋秋的背,手不自觉轻轻摩挲衣料。

    他像是陷入某种沉思,一时没有注意到她的情态,只有后背不断感受到的轻抚让宋秋对崔行周的犹疑有了实感,她心沉沉一坠,不自觉攥紧了手。

    于是张口试探:“您是想,先等夫人进门再行纳妾?这也是应当的……”

    后背抚摸的手一顿,她看到崔行周眼中晦暗化成一汪含蓄的泉水,蕴藏清明:“夫人?”

    宋秋心里暗骂这人明知故问,她忍不住道:“确然也没有先纳妾的道理。那您准备何时娶妻,我可不想等很久。”

    崔行周笑,他托住宋秋的腰,将她从怀中抱出去:“你说的是,年纪不小了,娶妻之事是该急些。”

    “娶谁?”宋秋咬牙,“表姑娘吗?表姑娘蕙质兰心,家世也好,与您的确是般配的。”

    崔行周忍不住轻咳一声:“虽说不识字,可蕙质兰心这样的词,倒也用的分外合宜。”

    王容宁?蕙质兰心?

    他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没娶进门就护着了。

    宋秋气的去拧崔行周,却又觉自己这气实在名不正言不顺,便只好拧他的衣服。

    见他仍旧只笑,宋秋把他一推,立时委屈的噙了满眼泪水去瞧他:“妾就说人心易变,公子您变得比旁人还快上许多。无妨,反正妾也是个短命的,您之后纳十个八个……”

    唇被冰凉的手覆住,眼前人没了笑意,掌心堵住了宋秋未出口的话。本就是假模假样的眼泪被止住,剔透的泪珠在眼眶里胡乱转了两圈。

    崔行周不舍得同宋秋说什么重话,可她总是口无遮拦,他实在不愿听她说些生死之事。正是因为有此隐忧,他才更加忌讳。

    他松了手,叹口气:“下次不许再说了。”

    停顿片刻,他补充:“我会娶妻,只是不会是王容宁,也不会是旁人。”

    见她仍旧懵懵懂懂,崔行周扶着她的肩,极为认真的同她讲道理:“昔年我曾说,四十无子方才纳妾。那时悌孝于心,又担着崔氏全族的重任,娶妻、生子,这是我不能躲避的话题。世家联姻,相敬如宾,所有人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没有几个人有那样好的命,能和喜欢的人相伴一生。可是如今不同了……”

    他一直都记得,当年中秋节宴他说的话,他想同她解释清楚。

    他摩挲她发髻上的金钗,步摇垂坠,轻轻晃动:“崔氏不再需要我了,我也不再需要受崔氏掣肘,更不需要承担绵延子孙以嗣崔氏的责任。所以,我不需要按照族中安排成亲,也不需要因无子纳妾。”

    宋秋终于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她隐隐有所感,却不敢相信。

    这样的事,也实在大逆不道了些。

    心中慌措让她不自觉想要抓住些什么,她揪住崔行周的袍袖,手指渐渐收紧。

    清单被一阵风吹落二人身前,他捡起来,重新放到桌上:“今日你要的,我即日便过给你。你没有要的,他日便全数作聘。这些东西,不是用来纳妾的,我要娶的,是我未来的妻。”

    “所以,宋秋。”他顿了顿,“你愿意吗?”

    愿意吗?

    愿意嫁给他,做他的妻子吗。

    哪怕心意相通,崔行周仍旧紧张屏息。

    他们二人成婚,均无父母可相告,只要她愿意,他便可以为她准备好一切。

    可即便算无遗策,他也不敢确信她愿意嫁给他。

    在最不该回想过去的时机,崔行周想起了那年太子冠礼。礼成开宴,他席间多饮了几杯,便出去醒酒。

    艳阳悬于苍穹,金光熠熠,实在是个顶吉利的天气。

    东宫的路他很熟悉,信步至湖边,刚要去亭中小憩,却听见熟悉的交谈声。

    这种场景,一思量便知是要说些四下无人的私密话的情景,崔行周本欲避开。

    他悄然退步,即将离开之际,听到了男子含笑的声音:“再过两年,阿殊也可以做我的新娘子了。阿殊愿意嫁给我吗?”

    离去的脚步钉在原地,他心中不齿自己的行为,却忍不住想多听一句她的回答。

    于是他听到了她柔婉的声音:“殿下总要打趣我。”

    她年纪小,不肯如郑远昭所愿说出直白的应肯,却还是怕他在冠礼这日不高兴,小声的补充:“殿下所想,也是我所想。”

    那朗月清风的少年便开怀的笑出声来,他弹了谢令殊的额头一下,承诺道:“我们的婚仪,定会比今日冠礼还要盛大。”

    崔行周几算得上是落荒而逃。他不记得自己如何回到宴席上,只是耳畔盘桓着那句“殿下所想,也是我所想”。

    他不该听的,那是他们未婚夫妻的情话,他偷听这一遭,实非君子所为。

    他也早清楚的,她与太子殿下自幼订婚,年少慕艾,自然是要喜欢从小便以表哥及未婚夫身份伴她长大的人的。

    可是他总是忍不住窥寻她被婚约捆绑的证据,想要为自己不能诉诸于口也不能为外人道的情寻到一个所谓合理的借口,

    然而并不是,并不是。她是诚心诚意的喜欢太子殿下,想要与他成婚,与他白首。

    短暂陷入回忆的崔行周很快回过神来,他望向眼前人,细微的疼痛仍旧占据他的神思。世事易变,如今,由他再次问出这句当日太子殿下才能问的话。

    “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重新郑重其事的问出口。

    可她没有说“愿意”,甚至并未再如当年那样含糊的说出一句“你所想,也是我所想”的暗示。

    她的惶惶不安泄露表面。

    宋秋一把推开面前的清单,甚至避开了他的视线:“你……崔行周,你也忒不在意了些。”

    她绕开他,几步跳下榻,远远避去:“我不曾肖想做你的嫡妻,你也不要娶我。崔氏再不管束你,你也应娶个与你相当的。”

    她的言外之意分明。

    “你如何不相当。”

    “哪儿哪儿都不相当。”

    她赌气似的说完这话,突地不讲理起来,大声去喊:“盈月。盈月。”

    盈月连忙进来。在屋里滞塞的氛围中,盈月心惊肉跳的行礼。

    宋秋道:“是不是要喝药了,请公子先回吧。”

    崔行周起身,他走至宋秋身前,想要同她再说些什么,宋秋却立时掩住口鼻咳嗽起来。

    这一咳便上气不接下气,盈月极为识趣道:“公子,不若您先回去,姑娘这会儿咳成这样,别过了病气给您。”

    崔行周如何不知这是宋秋拖延的办法,可她不肯与他辩白分明,他不能自私的去逼她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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