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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宅(2)

    翌日风雪未停,唐拾笙畏冷,火堆熄灭后就被冷醒。见易怜桑和唐不尽尚在入定中,又添了点柴重新起火。

    来盛京事出突然三人未曾做准备,平日里在山上气候宜人,乾坤镯里的储物空间自然也没有放置太多御寒的衣物。虽然说修仙之人身子骨强健,御寒方法众多,运用灵力御寒也无所谓,但在人间行走时大多数修士还是会选择与常人一样靠衣物御寒,一是低调行事,二是节省灵力。

    但她们三人从书中世界出来并未带有御寒衣物,唐拾笙还穿着入书中世界前穿的淡紫色长裙,此时只能运用灵力驱寒,在附近捡了些枯树枝,又取下头上的发带化作一只鸟在附近由上而下盘旋观察。

    为了不引人注目,书中仙把他们三人并未送到官道上,而是郊外一处比较偏僻的山中,山路崎岖难行,加上隆冬时节大雪纷飞,这座山山脚虽然连着官道,但道上并无行人,就连车辙都被大雪覆盖。

    “这不靠谱的二师兄再不来我就要被冻僵了。”唐拾笙小声抱怨道,一边再次运用灵力给自身周围加了一个小结界抵御风雪,一边抱着自己的双臂搓揉。

    “怎么我刚到就听见有人在说我坏话?”一身玄衣的褚观岚的声音在唐拾笙身后突然响起。

    昨日褚观岚接到易怜桑的传音便跟立马准备好了一切所需,马不停蹄地从千里之外的蜀地御剑而来,刚一落地就听见小师妹说自己坏话,褚观岚伸手想去捏唐拾笙的脸。

    唐拾笙被褚观岚突然出声了一哆嗦,看清来人后又弯起了眉眼扑进褚观岚怀里撒娇道:“二师兄,我好想你呀!”

    褚观岚宠溺地揉了揉唐拾笙的头,从乾坤囊里拿出在蜀地给唐拾笙买的鹅黄色绣金发带给她戴上:“这话我爱听,蜀地那边的蜀绣不错,这几条发带看着精致,想着你们一定会喜欢就买了,戴好了我看看。”

    他们师门的两个姑娘受师娘的影响,不喜欢那些看似精致,实际上修炼时是累赘的钗环发饰,因此褚观岚以前送过不少钗环都没见她们戴过,之后就转而收集这些轻巧简单的发带或发冠送给她们。

    以前唐拾笙还小的时候师门里的每一个人都照顾过她,给她梳妆打扮也是常事,褚观岚轻轻松松地给唐拾笙重新编好了发,那条新的鹅黄色绣金发带配上这漫天的大雪,衬托得唐拾笙更为娇俏可人。

    “好看吗?”唐拾笙迫不及待地问。

    褚观岚摸着下巴很是满意的点头:“九天仙子下凡尘!”

    几月不见褚观岚突然发现自己的小师妹好像从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变成了盛开的花。回想第一次见到唐拾笙时她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还是一个追着人跑的小屁孩,可一眨眼就变成了大姑娘,褚观岚莫名想感叹时间如白驹过隙。

    唐拾笙不知道褚观岚的内心活动,只是开心地带着久别重逢的师兄去找师姐和师弟:“二师兄,这段时间你跟大师兄一直和师父在山下历练吗?大师兄怎么没跟你一块来?”

    “不错,这段时日我们一直在蜀地捉鬼除妖,师父和大师兄还有事要办,只能我自己过来喽。”

    蜀地多瘴气,有传言鬼城便在蜀地酆都,因此蜀地山鬼精怪极多,但据说在鬼王统辖之下,大多数时候这些山鬼精怪不扰民,自然也不会有修士特意上门清理。

    但最近听闻鬼城大乱,鬼王失踪,这些山鬼精怪无人管理便出现了不少伤人事件,所以唐随风就带着自己两个修为还算过得去的弟子去历练一番。

    唐拾笙并未离开山洞太远,二人不过两句话的时间就已经回到山洞洞口,易怜桑和唐不尽还在入定,山洞内因为有火堆在燃烧比外面温暖不少,褚观岚检查了一下山洞的结界,表情很是满意地点头:“这结界很好,阵眼布得很巧妙,谁设的?”

    唐拾笙骄傲地扬起下巴:“阿尽布置的,是不是进步很快?师兄我告诉你哦,阿尽已经是炼气后期的境界了,都跟我境界一样了。”

    褚观岚对着唐拾笙的脑门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阿尽入门才几个月啊,境界都跟你一样了,你怎么还这么高兴呢?”

    唐拾笙揉了揉自己的脑门,不满地噘嘴道:“书中仙前辈说了,阿尽的身世不一般,前期境界提升比我们快很正常,而且……”

    话音突然中止,唐拾笙看了看还在入定的唐不尽,又看了看一脸认真等着她继续说下去的褚观岚,一时间陷入了两难。

    在唐不尽告诉她们麒麟族往事之后书中仙也曾经警告过她们,只是一个不怕蛊虫的不明血脉就能引来许多修士齐聚壶洲城,麒麟族人重新现世必将引起修仙界动荡,因此越少人知道唐不尽的身份越好,因此唐拾笙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褚观岚。

    唐拾笙的表情变化褚观岚都看在眼里,这个小师妹是他们带着长大的,早些年还不能开口说话,因此她的神情动作对于褚观岚来说并不难猜。

    见唐拾笙的视线游移在他和唐不尽身上,想来这个“而且”的背后故事需要唐不尽点头才能告知,于是褚观岚主动解围道:“而且不出来了吧?不是我吓你,要是让师父知道小师妹你这修炼成果,肯定又要被罚。”

    但是唐拾笙对自己不会受罚这件事很有信心:“哼,师兄什么都不懂,但是师父懂,才不会罚我呢!”

    “阿笙一段时间不见不仅变得伶牙俐齿,这脸皮也厚了不少。”褚观岚表示不认可。

    眼见久别重逢的师兄妹情谊就要出现信任危机,唐拾笙借着往火堆里添柴的动作挑了一把灰往褚观岚身上扬。

    但是褚观岚太了解自己这个小师妹的小动作了,唐拾笙灰刚挑起,褚观岚就身手敏捷地旋身往右边一闪,扬起的灰不仅一点都没沾到褚观岚的身上,还让褚观岚趁机在唐拾笙脸上抹了一把灰,把唐拾笙原本白白净净的漂亮脸蛋儿抹成了一个小花猫。

    唐拾笙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又输给了这个不着调的二师兄,气得大叫:“啊——褚观岚!”

    褚观岚笑嘻嘻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从乾坤囊里拿出几套漂亮的衣物,让抓了一把灰打算也抹到褚观岚脸上的唐拾笙进退两难。

    同时唐拾笙的大叫也成功惊醒了两位入定的人。

    修士入定大多数都是为了拓宽自身灵脉,吐纳循环间气息从灵脉游走至丹田,又在丹田内炼化成自身灵力,灵力积攒越多自然也就越强,当灵力积攒到一定程度时超出现有丹田能积攒的灵力便会使境界提升。

    入定一般分为大周天与小周天,大周天是需要长期入定以达到巩固境界、突破境界或者疗伤的目的,一般都是按天起步;而平日修炼的小周天往往就是几个时辰的事,修士达到小周天修炼目的后随时可以从入定状态回到清醒状态,对自身也并无害处。

    易怜桑与唐不尽从入定状态醒来就看见唐拾笙背对着他们举着握成拳的双手站在褚观岚面前,唐拾笙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可褚观岚捧着一叠衣物挡在身前,易怜桑甚至不用问,抄起手揶揄道:“哟,这不是我们褚大公子吗?惹小师妹生气啦?”

    唐不尽站起来给褚观岚行了个礼:“二师兄,许久未见。”

    然后走到唐拾笙身旁伸手就要去接褚观岚手上的衣物,褚观岚往后退了两步。

    褚观岚看了眼摆明了要做壁上观看戏的易怜桑,又看了眼这个看似恭敬实际上在帮着唐拾笙的小师弟,轻轻一挑眉道:“你们就这么对我这个财神爷?”

    易怜桑幸灾乐祸道:“咱们都这么熟了,您什么德性还能不清楚吗?”

    唐不尽跟褚观岚打量的视线对上,习惯性地向唐拾笙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唐不尽发现了被抹成花脸的唐拾笙实在没忍住,噗哧笑出声来:“小师姐,你……”

    唐拾笙恼羞成怒,也不管衣服了,对着褚观岚和唐不尽的脸一手一个。

    “哈哈哈哈哈——”易怜桑见状捧腹大笑。

    唐拾笙下手没轻没重,抓了一大把灰在手里,抹的时候也是求快求准并不求好看,二人脸上留下一层薄薄的灰手印,比唐拾笙的花脸看上去更是滑稽。

    唐不尽的笑僵在脸上,甚至因为刚刚笑得太大声还有不少灰进了嘴里,一说话就喷出些许灰烬:“小师姐,我……”

    一旁的褚观岚很冷静地闭上眼然后摇头把脸上一层灰甩掉,为了不弄脏他手里的衣物还把衣物高举过头,姿势看上去十分滑稽。

    玩闹够了之后四人都换上了褚观岚精心准备的新衣裳,只是冰天雪地之中找不到水梳洗,只能将雪装到水囊里放在火上烤成水才能用来梳洗。

    “都怪师兄,要不是师兄也不会耽误这么久!”唐拾笙还在生气。

    褚观岚抄着手道:“明明阿笙脾气渐长,对为兄的态度是越来越差。”

    易怜桑换了一身红白相间的束袖小袄长裙,红白相间的颜色与她白皙的皮肤十分相衬,用明艳动人来形容不为过。但她正专心致志地给唐拾笙擦脸,闻言把手里的帕子朝褚观岚丢去:“你少贫两句也不至于让阿笙抹你一脸灰,多大人了整天欺负小师妹。”

    褚观岚接过帕子用干净的地方擦脸,不以为意地耸耸肩道:“这怎么能叫欺负呢,谁家师兄欺负人是又送衣服又送钱的?”

    “哼,师兄你就是幼稚!”唐拾笙换了一身杏色绣花窄袖长袄,还梳了一个简单的半披肩高马尾,用褚观岚刚刚送的鹅黄色绣金发带做装饰,看上去楚楚动人。

    因为没憋住笑被糊一脸的唐不尽换了一身月白色纹云袍在一旁漱口,直觉告诉他不应该让这三位师兄师姐继续闹下去,以他这段时日的相处经验来看,只要让二师兄找到机会嘴上两句三师姐,那就会变成三人大战,于是连忙转移话题:“没想到是二师兄亲自来给我们送银钱和衣物。”

    褚观岚最擅长的就是顺杆爬,闻言感觉遇到了知己,揽住自己的小师弟就开始滔滔不绝:“那可不是,我昨天接到传音立马置备了这么多东西,师父还担心你们经验不够出了乱子无法应付,还特意让我过来一趟,结果我过来了不但没有一声感谢,还被两个师妹挤兑,还是小师弟你贴心!”

    唐不尽:“……师兄辛苦了。”

    易怜桑和唐拾笙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见了“他又开始了”的意思。

    易怜桑清了清嗓子,捏着嗓子道:“多谢二师兄,后面就靠二师兄多照顾了!”

    这又尖又细,语气还抑扬顿挫的一句话让众人均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褚观岚也不贫了,立马正色道:“桑桑这话就生分了,我作为师兄当然得好好照顾你们,师妹们挤兑我那是我们关系好,我甘之如饴!”

    褚观岚这话一出将众人逗乐了,唐拾笙做了个鬼脸笑道:“二师兄这口风变得真快。”

    褚观岚无奈地耸肩:“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识趣儿。”

    ……

    下山后褚观岚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辆马车就停在官道旁边,众人从山道进入官道直接坐上了马车。

    “进了城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们师兄妹四人是来寻人的,面对普通人不要随便显露自己会法术。”马车上褚观岚在外面赶车也不枉叮嘱道。

    雪还未停,褚观岚虽然戴了个帽子御寒,但没一会身上就都是雪,易怜桑给褚观岚拍掉了身上的雪,披上披风,道:“知道啦,我们这次是来取宝物的,不是来打架的,自然不会随便动用法术。”

    “临走前师父再三叮嘱,说盛京繁华,又是皇家所在,皇家大多受命于天,受天庇佑,身边也不乏许多入世历劫的高人,还有个钦天监在旁,让我们千万不能暴露。”褚观岚解释道。

    唐不尽撕了一块饼喂到褚观岚嘴边:“钦天监是什么?”

    唐拾笙缩在马车最里面啃着饼道:“钦天监皇家设立的机构,里面有很多入世高人,师父说钦天监里的人无论修为如何都不是为了飞升,而是为了守国家安危,让天下太平,因此让我们如果入世历练遇见钦天监的人最好不要惹。”

    唐不尽似懂非懂的点头,低头一看褚观岚眼巴巴地张着嘴等他再喂第二口。

    褚观岚自昨日接到易怜桑的传音便一直未曾休息过,本来以为上了马车能歇会,可这两个姑娘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师弟没一个会赶马车的,只能自己亲力亲为,这会又赶时间进城,只能让小师弟喂点饼给自己补充体力。

    “师父有跟你说那个宝物是什么吗?”易怜桑问。

    褚观岚嘴里还嚼着干巴巴的饼,唐拾笙把水囊递给唐不尽让唐不尽给褚观岚喂水,顺着水咽下饼的褚观岚才腾出嘴巴回应:“师父只说大概是一个拿出来就能让丞相保命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师父让我们自己找。”

    “师父真会给我们设难题,”易怜桑蹙眉,“这个所谓的宝物是什么,长什么样一概不知,现在唯一知道的用处就是用来保命。”

    褚观岚勾起嘴角道:“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安灵太长公主就是灵奶奶的封号,跟灵奶奶有关的东西,想办法进入相府然后用探寻蜂查一查就知道了。”

    探寻蜂是常用的寻药辅助,能够根据气味寻找到想要的东西,因此唐拾笙随身带了不少。

    闻言易怜桑眼睛一亮:“这么一说,那难题就是我们该如何进入相府喽?”

    “差不多吧,不过必须是有个正经原因混进去才行,不能用法术直接进去,在盛京地界一用法术就有可能招来钦天监的人。”

    “你说的倒是简单,我们这几个人怎么跟一国丞相搭上关系?”

    唐不尽不了解凡人的阶级区别,唐拾笙只是有一个朦朦胧胧的概念,只有褚观岚和易怜桑明白这次任务的难点在哪。

    褚观岚叹气道:“先进城吧,到了城里打探一下,看看丞相府招不招工。”

    易怜桑也跟着叹气,一转头看见两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进城后我们兵分两路吧,我跟褚观岚想办法去丞相府打探一下,你们俩去找书中仙要的人。”

    “书中仙要的人?”褚观岚重复道。

    唐不尽向褚观岚解释了书中仙拜托三人的事。

    “这样也行,反正我们进城的借口就是寻人,你们俩去寻人就算动静大一点也对得上,不怕遇上钦天监的人查。”褚观岚同意易怜桑的提议,“而且你俩境界一样,都是没什么威胁性的炼气。”

    提到境界易怜桑又想起唐不尽的特殊身世,有些担忧道:“阿尽的身份……要不还是别分头行动了。”

    褚观岚挑眉,想起之前唐拾笙欲言又止的模样,也不追问,只等三人商量决定。

    倒是唐不尽见状又主动向褚观岚解释了麒麟族的事,褚观岚勒紧了缰绳停下马车,板着脸扫视马车里的三人,然后径直跳下马车对着旁边的树踢了一脚,直接将树带雪一块踢倒。

    然后咬着牙发出十分想忍,但又实在忍不住的阴阳怪气言论:“我就知道,如果只是取个宝物怎么可能让我从蜀地跑来盛京,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师父这个老头儿真是舍不得我过得舒坦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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