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是夜,京城繁华的街巷中,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角落。

    刚刚上任为玄业司郎中的成业侯世子岑泛,躺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刚刚与新同僚喝酒,这么就到了这么个地方,自己也没喝啊?

    但是他还没能够细想,意识就彻底模糊了,只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莲花香。

    用黑衣遮去自己身形的女子缓缓走出,看着沉睡的男子精致的脸庞,面无表情地将手覆到他的额上,口中默念着什么。

    只见女子的额上飞出一颗发着淡光的莲子,随着女子的低吟,静静地飞入男子的额中,没去光芒。

    女子闭上眼睛感受了一番,确定能感知到眼前男子的所闻所感,放下了手,嘴角划起一个冷冰冰的弧度。

    玄业司是通元教的走狗,大瑾朝廷是通元教的帮凶,而你,一个享有大瑾贵族利好又去为玄业司办事的人,就是罪加一等,就是我英族的仇人!

    给你用这并心莲,希望不会浪费。

    .

    京郊的梅花开了,在漫山的积雪中,如火般红艳。

    女子化上浓妆,身着舞裙,傲立在游芳苑廊下。

    她无视刺骨的寒冷和身后的侍女,旁若无人地将一方帕子盖在了一旁盆景上的一截枯藤上。

    她冷若冰霜的面孔上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悲悯,悄悄地运作灵力,为枯藤修复着伤。

    枯藤以凡人不易察觉的幅度微颤着,仿佛一个想哭不敢哭的孩子。

    就在帕子下的枯藤渐渐恢复生气,将要散发出独属于英族的妖气时,女子眼中划过一道决绝,从旁边一动不动的侍女身上借来一丝人气,快速结印,封住了细藤将要弥漫出的妖气,然后快速将细藤连着帕子一起塞进了怀中。

    乐声起。

    身后的侍女终于回过神,向她行了一礼,目送着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游芳苑新秀何栖梧进入庭中。

    苑外雪山寂寂,苑内歌舞升平。

    大瑾朝诸权贵家的公子小姐如今欢聚这大瑾朝最尊贵最有权势的皇长女昭成公主李馀的别苑,请了京城内最有名的青楼霓芳阁里的新秀何栖梧姑娘来为公主的赏梅宴献艺。

    何栖梧踏上庭中央,换上一副明艳动人的神情,缓缓扫过席间每一个人。

    极佳的记忆力让她记住了席间的每一个人,而超绝的魅幻术则让席间无论男女都深深地记住了她,在心里埋下一颗“莲子”。

    根据岑泛得到的消息,在座除了上首的昭成公主,其他人虽不是大瑾的紧要人物,但也是各大世家的金贵后辈,游走于权力中心外围,有朝一日说不定可以走入权力中心,分享那些不可为外人道的秘密。

    但他们今天还不是主角。

    一区终了,何栖梧向上首行礼,“栖梧向公主殿下,诸位贵人请安。”

    “好!栖梧姑娘实乃天人之姿,今生能见栖梧姑娘的仙姿,便是我等俗人三生之幸,大瑾有如此佳人,亦是我大瑾繁荣之吉兆!”

    昭成公主李馀率先出声赞叹。

    原本何栖梧一个新人,不该在她公主的宴会上完成首秀,但原定的花魁艾红兰是个脾气怪的,竟敢违背她的意思。当她听到老鸨提出要让新人何栖梧代替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老鸨受不了艾红兰了,要借她的势提前抬新人上场,心中还有不满,但当她看了何栖梧的舞蹈后便什么话都没有了,今日一亮相,更是让她满意。

    底下众人经李馀这么一带头,也从先前的沉醉中清醒过来,纷纷叫好,再加上何栖梧用的魅幻术的作用,一时间溢美之词不断,将何栖梧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呼声之中唯有一个声音不太和谐。

    “论舞技,还是比不上艾姑娘。”

    发声者乃是一板着脸的红衣公子,他是自何栖梧舞蹈结束后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人,之前一直未出声,只是一直板着脸,对庭中的何栖梧,席间的公子小姐,乃至上首的李馀,似乎都不太满意。

    何栖梧知道他,他是岑泛的好友郑浥,也是花魁艾红兰的狂热追求者,他对艾红兰除了旁人有的那一份爱美之心,还有几分真情感,因此此刻何栖梧的幻术对他的效用略有限制。

    旁边人立刻就对他不满了,剐了他一眼道:“艾姑娘艾姑娘,你成天不是艾姑娘艾姑娘就是溪客溪客,你郑浥好歹也是公卿子弟,高门公子,亏你还跟岑泛是好兄弟,这么就不能跟人家岑泛一样做一个云淡风轻,不招人嫌的,有风度的人,就不能在此刻尽情赞叹栖梧姑娘的美貌与舞技,与公主共享初春好景呢?”

    郑浥怒了,他的出身在座下一众名门中也算不凡,往日虽然众人与他不对付,但顶多背后骂两声便罢了,今日由于何栖梧魅幻术的影响这些人为维护何栖梧平添了一股勇莽,竟说的这么难听。

    郑浥虽不知道这是魅幻术搞的鬼,但本能地觉得是何栖梧让他们冲昏了头脑,再加上对艾姑娘的惦念,更不觉得何栖梧是什么好人。

    他哼了一声,咬牙压着声音道:“溪客可不像你们这些人一样沉迷俗物,放荡形骸,溪客自是谦谦君子,卓尔不凡,今天若是溪客在……”

    “你就不用跟我这个酒囊饭袋对牛弹琴?不用受我的气?”

    那人也气了,自己虽然比不上郑浥出身显赫,但也是高门子弟,看着美人就平白被这么骂一顿算什么。

    “一个岑泛一个艾红兰,也不知道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郑大公子成天为唯这一伪君子一乐籍女子马首是瞻。”

    “你!”

    且不论这两公子的暗自较劲,何栖梧正在李馀的引荐下与席间的诸位敌人或者说敌人同伙相识,心里暗暗地给席间诸位打上标记,并暗暗算着时辰。

    游芳苑外,一群人伴随着明显的灵力波动朝此处冲来。

    而其中,还有一道特殊的灵力。

    来了,何栖梧心想,顺便迅速地按下魅幻术。

    “咚!”

    两列官差轰然闯入,为首的是一名面相凶历的中级郎官,官服与岑泛一样,紧随其后是一身穿华丽道袍的道士。

    那不寻常的灵力便是来自此道士身上。

    “大胆!你一介玄业司五品郎官何故无端擅闯公主别苑,惊扰我等?”

    那郎官没有理会席间怒斥的公子哥,面无表情地走上前,装作无意地撞了一下正站在中间的何栖梧,眼神余光上下打量了她,才转向早已怒火中烧的李馀,草草行个礼,道:“玄业司郎中杨赫,见过公主。”

    何栖梧赶紧退到一旁,侧身站立,她低着头,垂着手,薄纱舞裙下,在寒风中站立了许久也依然自若的她此刻竟在微微颤抖,只是这幅度非常的小,小到只有她怀里的那株同样在微微颤抖的细藤感受得到。

    她感觉得到,那道士不过功力平平,手中的法器也绝对她造不成威胁,只是一想到怀中伤痕累累的小妖,想到惨遭毒手的同族,她就止不住地对面前的仇敌爆发出滔天的恨意,只是她不能,她还要在京城伪装下去,找到真正的幕后主谋,不能因小失大。

    李馀面上再无先前的笑容,冷冰冰地道:“不知道玄业司手上有什么事关江山社稷的要务,让郎中如此带人地闯我府邸?”

    杨赫倨傲地回道:“公主见谅,小人确有要务在身。玄业司手上有极其危险的要犯出逃,经道长用法器查验,那要犯极有可能藏匿于此。事发突然,为保障公主的安危和京城的平安,小人不得已出此下策,未经通报便闯了进来。请公主赎罪。”

    席间众人一听这话,纷纷议论了起来,原本宴会被打断的愤懑也转变成了不安。

    “天哪!能从玄业司手下逃走的要犯?那岂不是很危险?”

    “玄业司怎么搞的!危险的要犯也不知道看好,惊扰了京中这么多贵人怎么办?”

    “公主别苑日日有侍卫巡视,又有道符镇宅,怎么会进玄业司的要犯呢?”

    “家兄在通元教道长门下学过一些道术,回去我就要问问怎么回事,再请道长为我家驱驱邪。”

    何栖梧听到这些言论,心里怒不可遏,这些贼喊捉贼的家伙,掠夺、欺压后再扣上“犯人”的帽子就是你们赖以生存的根本吧。

    何栖梧被气得灵力不自觉地运作起来,却感受到怀里的细藤动了动,似乎在阻止她。

    何栖梧深吸了口气,缓下了体内的灵力,恢复了镇静。

    是的,现在还不能动手,他们不过都是些虾兵蟹将,龙王还没出场。

    “国师和通元教日日为我大瑾操劳,拱卫京师的禁军亦忠勇无双,各家门下亦有能人效劳,我这公主府更是托父皇的福时时有人守护,可谓是固若金汤。如今你说你们玄业司的要犯藏在了我游芳苑内,是你们玄业司办事不力,还是我公主府侍卫、父皇的禁军也跟你们一样是饭桶?”

    李馀自幼便跟在皇帝身边,受了万千宠爱的同时还对朝堂政务极为了解,在她看来,京城的防卫万无一失,必不可能出现什么危险,此人所言若不是是危言耸听,拿了点芝麻大的官职就开始滥用职权,就是有大事发生。

    而若是后者,她必要从这里知道点消息。

    “公主息怒,此事绝非国师与禁军的疏忽,也并非小人危言耸听。只是事发突然,事急从权,正卿大人与诸位道长合议,特命小人前来搜查,这要犯乃国师点名要缉拿的,小人也不过奉命行事,还望公主海涵。”

    李馀犹豫了,须知通元教乃大瑾的大功臣,自世宗皇帝平定谋乱开始,不论旱涝蝗疫、流匪反贼,通元派都坚定地站在皇帝身后,捍卫着大瑾王朝的国运,是以在民间极有威望,在朝中连皇帝也得敬国师三分,而国师素来低调,杨赫敢把他的名头搬出来定不敢空穴来风。

    而此番情形,料杨赫也不会再透露些什么了。

    “今日看在国师的面子上且饶了你们。诸位且随我入屋内歇息吧,莫要无端受这冷气。”

    于是公子小姐们纷纷起身,侍女们将炉火等撤下,李馀也扶着侍女的手起身欲走。

    何栖梧一直在旁边冷冷地看着,她看到了刚刚对自己赞叹有加的那些人转瞬间就对那群恶道人谄媚奉承,就一阵恶心,她实在不愿自己辛辛苦苦种下的“莲子”竟会落在此等无用之人身上,也不愿就此放过这两个家伙,于是恶向胆边生,霎时便对旁边的杨赫与道人放出掺杂着邪念的魅幻术,同时勾动其余人的“莲子”——

    “且慢!”原本站在庭中央冷漠地看着众人和何栖梧准备离去的杨赫突然抓住了何栖梧的手臂,眼里满是邪念,还用手指磨蹭了两下。

    “她不能走!”

    “混账!”

    刚欲走的李馀气得满脸通红,她身旁一个侍女立刻冲去给了杨赫重重的一巴掌,把杨赫半张脸打成了猪头,倒向一边,也松开了扯着何栖梧的手。

    侍女还想将何栖梧带回李馀身边,不料那道人拦在了她面前,阴阴地对李馀道:“公主殿下,此人面相不祥,装扮诡异,有嫌疑,应当带走拷问!”

    “嫌疑?什么嫌疑?栖梧是本公主带来的人,受了我公主府层层检查,她若有嫌疑,难不成本公主还是从犯?你们玄业司竟已荒唐至此!”

    李馀一个眼神,侍女便绕过道人将何栖梧拉走,带回了李馀身边。

    那道人似乎也为自己的无端行为理亏,见李馀力保何栖梧,便不敢继续顶撞李馀,是以并未继续阻止她。

    “走,我们走。”

    李馀亲自从侍女的手中接过何栖梧,在众人的不平声中拉着她一起往屋内走去。

    何栖梧面上惶恐,轻声说着“多谢公主”,心中却暗自得意,心想昭成公主不愧是昭成公主,在朝堂上有手段,为她办事也是一等一的实在。

    何栖梧得意着,却不料李馀在一只脚跨进门时失了平衡,步子一虚,就要往前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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