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予鹿在好看的人身上吃过亏。
所以她对越是好看的人越感到警惕。
“你说，这是你的猫？”
“是的。”
“这怎么能证明呢？”
“……”
白予鹿从对方那双深邃的鹿眼中看到耐心和宽和。
就好像，明明有实力可以轻松地挥一挥手打晕她，却还要因为道义和良知而耐下心慢慢跟她编理由。
“这样吧，楼下就有一家宠物医院”，她突然想到一个折中的方案，便说：“我们先一起带着猫咪过去给宠物医生看看。”
“好。”
宠物医院就在农贸市场的马路对面，二人一路穿过市场，这个时间人不多，卖菜的叔叔阿姨们对他俩投来探寻的目光。
白予鹿注意到：身旁的男人不经意地扫视半圈后，那盯着她的目光便纷纷散开了。
于是她猜测：这人看着气度出尘，长相斯文精致，讲起话来简短高冷，难道是……这里收保护费的？
好好的年轻人，做点什么正经营生不好，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她轻微地摇头，抱紧了怀里的猫咪，打定主意绝对不能把小猫交给这来路不明的家伙。
穿过马路，就看到那家宠物医院似乎刚开门，两个青年在打扫卫生。
一推门进去，坐在诊台前的一位素颜美女，呼地站起身。
“老大？苗……”
这美女医生在看到白予鹿怀里抱着的猫后，眼神中的震惊又滚动一番，才继续说：
“苗……喵？喵喵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它突然就抽搐了。”
白予鹿看到这穿着白大褂的美女脖子上挂着工牌，上面写着：
小猫小狗宠物医院
主治医师林半夏
这位林医生把小猫接过放在诊台上观察一番，一边开口说着：
“院长，您看看，这是……？”
院长？
白予鹿闻言一回头，就看到那一路随自己而来的高瘦青年，已经换上了白大褂，胸前的工牌上清清楚楚地写着：
小猫小狗宠物医院
院长诸越
呃，还真是她误会了，这家伙原来不是偷猫贼，更不是市场收保护费的大哥，而是宠物医院的院长。
“啊哈哈，这还真是，还真是辛苦诸院长了哈~”
诸院长显然并未把她一路的揣测和警惕放在心上，直接对林医生说：
“路上我已经看过情况了，去手术室。”
两位白大褂带着小猫上楼，楼上的灯牌上亮起来三个大字：手术中
白予鹿便只能安静地等待，她环视四周，这家宠物医院不大不小，布局规整，一楼的诊厅里，就诊台对面安放着各种保温箱和点滴架，对面是一排休息长椅，另一侧的墙上贴满了各种资质和荣誉证书。
那两个继续打扫卫生的助理医生都很年轻，一个眉清目秀得柔情似水，另一个白嫩青涩得我见犹怜。
要说这宠物医院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从院长医师到助理都外表出众得不正常。
两个小助理害羞腼腆，目光瞟到白予鹿两眼后，脸都红了。
她本就是个社恐，便自行坐在长椅上，反显出一副镇定高冷的样子来。
意外的是，“手术”的时间比她料想得短很多。
那位风姿绰约的林医生抱着小猫走下楼，笑容像是春风拂柳一般，开口说话时，眉目端庄又疏朗。
“这是我们医院收留的猫，本就有些旧疾，昨晚不知怎么跑了出去，多亏了您把她送回来。”
这林医生说出口的话有些过于书面化，白予鹿虽感到有些别扭，但也并未多想。
再看那小猫，果然已经恢复如常的样子，深情款款地蹭着她的手。
想来是深为感激她的相救之恩吧。
既然小猫找到了家，那她也放下一桩心事，该想想自己的麻烦人生了。
与林医生告辞后，白予鹿离开了宠物医院，直到走出干净清亮的玻璃门，都没再见到那位诸院长露面。
想来是贵人事忙，院长嘛，应该是很多工作要做，所以没时间来和她这个一面之缘的人寒暄客套。
这家小猫小狗宠物医院的门牌上写着：温玉路108号。
二楼的手术室里，院长诸越透过窗户，看到那个年轻的人族女性走进一家门口贴着“信用卡、支付宝取现”的小超市。
她身上并没有什么灵力。
那苗婶为什么这样反常呢？
等白予鹿回到农贸市场第一家档口的调料店，看到卷帘门关着，里面安静无声。
她拿出手机看看，房东婆婆并没有回复过她。
***
新生活虽有一点波折，但总是个好的开始。
白予鹿回到新租的房子，从里到外打扫一番，布置好自己新的香水工坊。
宠物医院的一去一回，反给她增添了一点灵感，从那位神秘的诸院长到青涩的助理医师，都有一种这个时代堪称稀缺的干净出尘气质。
下午时，她爬上天台，眺望远方绿意盎然的田野，更感到心胸舒展。
晚饭后，农贸市场安静下来，夜凉如水，白予鹿仿佛暂时忘却了人世间的一切名利和是非，沉浸于脑海中的一片绿野芳踪，用那些无比熟悉的香料们，构建出具象化的世外之境。
直到外面传来咚地一声巨响。
难道又是离家出走的猫咪？
白予鹿走到门口，仔细听了听，却并未听到猫叫。
哐当。
扑通扑通。
哗啦哗啦。
这……莫非是……
老鼠？
她一个激灵，赶紧检查了一遍门是否锁好。
然后又确认每个窗户都关得死死的。
这么一番折腾后，原本充盈的灵感被打断，便只好匆匆收起了今夜调制的新香水，打算明天再细细雕琢一下细节。
白予鹿从椅子上站起身，舒展一下肩颈，关掉了灯。
再抬头的时候，月光正好打在窗上。
只一眼，就把她吓得差点跳起来。
老旧的木框窗上，紧紧趴着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
兔子。
小兔子的三瓣嘴都被挤压得变了形状，龇着一对儿大板牙，双眼血红，毛发张狂。
鼻孔一耸一松。
两只前爪死死抠住玻璃。
咚！咚！
整个窗户都被震得发出一声声闷响。
仿佛下一刻，这只本应温顺无害的小动物就要破窗而入。
冷静，冷静。
白予鹿喘着粗气，安慰自己：
没事，没事，就是一只兔子，小白兔，白又白，多可爱是吧。
她和小白兔大眼瞪小眼半天，才意识到兔子并不是在看她。
顺着那道目光的轨迹，她回头，看向自己的香水操作台。
试管架上，放着刚刚调制的新香水。
难道这只兔子是冲着香水来的？
等白予鹿再看向窗户时，发现那只兔子不见了。
窗外只有空冷寂静的月色。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快跑几步，像刚刚那只小兔子一般，半张脸紧紧贴在玻璃上，往外面看。
冰凉的触感下，她勉强看到一个高瘦男人的背影，踩着月光离去。
是那位宠物医院的诸院长。
这人为什么要深更半夜地出现？又若无其事地离开？
难道说，刚刚那只发狂要从窗户外冲进来的兔子，也是他们宠物医院养的？
看来这位院长还真是夙兴夜寐，要亲自一只一只把逃走的动物患者抓回去……
第二天一早，农贸市场里装满熙熙攘攘的人声，附近的居民们赶着早市来挑新鲜的蔬菜。
白予鹿走下楼，穿过人群，看到市场口那家调料铺也开了门。
房东婆婆远远看见她，开心地走出来打招呼，步履是与年纪不相称的优雅。
这位嬷嬷的猫步走得还真是不错。
“怎么样，房子住的安逸吧？”
“……还行，挺……好的。”
挺好的，除了不安逸，都挺好的。
她刚想提醒房东记得收已经微信转账的租金，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极好听的女声。
“这里的蔬菜都很新鲜，多吃蔬菜对健康有好处。”
是宠物医院的林医生，她还穿着白大褂，长发梳在脑后，站在那里，就像悠远亘古的一株仙草。
此等美貌，房东婆婆反十分警惕，一脸悻悻地就走回了昏暗的调料店里。
“白小姐在做什么工作？”
林医生十分自然地，引着白予鹿跟着她逛起了菜市，人声嘈杂中，她的声音并不高，但听起来却十分清晰。
“……”
白予鹿心生警觉，她记得自己并未透漏过姓名。
“昨晚我听租给你房子的苗婶提起，她说你是刚搬到这边来的，一般年轻人都不喜欢住在这边，我才觉得有些好奇。”
林医生不经意地说出下一句，顺带就解释了她的疑虑。
她只笑笑，没有接话。
小猫小狗宠物医院的院长办公室里，诸越对着一堆古籍笔记埋首沉思，桌子另一旁的手机亮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看到主治医生林半夏发来一条信息：
【老大，她太警觉了，我没套出话来。】
【你亲自上吧。】
【还有，说好了今天给我放假，我去春喜路玩了哈~】
医生请假，助理也少了一个。
办公室外的诊厅，只有那位脸上还带着奶膘的白面小助理一个在整理药品。
一只兔子，在笼子里前爪抱头呼呼大睡，屁股对着自己勤劳工作的兄弟。
连着折腾了两个诡谲的夜晚后，今夜很安静，安静得反让白予鹿有些不适应起来。
她在手札上写写涂涂，列上自己重出香水江湖的步步计划，不多时，夜已深了。
没有猫叫，没有乌啼，没有小型啮齿动物的蛰伏和躁动。
她走到窗边，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仿佛听到什么古老的，充满了抚慰和鼓励的歌谣。
没有人唱歌。
这也不会是人类能唱出的歌声。
这一晚，白予鹿睡得十分香甜。
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只隔着一块空地的菜市里的人声，仿佛也被什么温柔的力量笼在外面。
她十分安逸地洗漱、换衣服，少见地有了出门看看烟火人间的念头。
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门外趴着一只十分乖巧的、漂亮的，
奶油色的小鹿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