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刑殿还了他们二人清白，闻莺后知后觉要同惊霜师姐道个谢，目光扫去，却不见她的身影。

    闻莺没在意，只等回瑶光殿遇上师姐再说。

    她是最后到的昆仑殿，比众人晚了一刻钟。玉惊霜扫了一眼，除了师哥，其余殿主皆在，甚至连她名义上的师尊，最不喜欢待在昆仑山的瑶光殿殿主也在。

    凌霄殿主端坐首位，穿紫袍，外罩灰色锦纱，手持拂尘，见众人到齐，也不讲什么废话，直入正题：“近日，十位仙君联手打开了山海卷的通道，山海卷联通外面三万六千尘世。”

    殿中核心弟子皆是融灵境及以上，原以为凌霄殿主急召是派他们去镇压死水，如今却扯出山海卷，一个他们从未听过的灵器。

    不清楚这是要去做什么，弟子们惊疑不定，在下方窃窃私语。

    一声肃静之后，殿内重回寂静。

    “这点定力都没有，何谈修道？”凌霄殿主凌厉的目光扫视过众人，在掠过那张与时无渡有七分像的脸时顿了顿，继续道：“山海卷为上古神器，过了山海卷，你们便会降临尘世，附身于将死之尸，经尘世历练，清明道心，庇佑生灵。”

    神器现世，视为吉兆。

    殿中弟子瞬间群情激昂，经过凌霄殿主方才不咸不淡刺了一下，也不敢表露，将激情放在口号中，齐声高呼：“清明道心，庇佑生灵。”

    唯有玉惊霜感受着方才停留的目光，缄默不语。

    殿会结束，众人散去。

    玉惊霜的铭牌上多了未曾领受的五十律鞭，瑶光殿中除了殿主，其余每人铭牌上都多十律鞭。

    玉惊霜低头扫了一眼，意料之中，旋即快步走向明刑殿副殿主，开口询问：“明奉道君，我师哥为何不在？”

    “他呀，还在东洲江绩镇救治被感染的异人，前些日子死水泛滥成灾，现下应该到了收尾阶段，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明奉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和玉明初关系匪浅的人，拦着玉惊霜开始诉苦，“你说说，他一个明刑殿的殿主，跑去做重华殿的活，倒不如他与蓝陵互换殿主之位，他再不回来，我这副殿主不日便要变成正的了......”

    玉惊霜得了消息，不想听他唠叨，利落道谢告辞。

    等到不见玉惊霜身影，明奉用传音戒发给玉明初一条消息。

    “有人朝我打听你的消息，猜猜看是谁？”

    见玉明初不回他，明奉又发了一条：“不逗你了，你的前任道侣玉惊霜。”

    八卦之魂升起，明奉继续发消息骚扰：“说真的，她对你是不是旧情未了？”

    玉明初那边终于传来两个字，“慎言。”

    惜字如金。

    都说当局者清旁观者迷，玉明初这个局中人却万分明白，师妹对他一点男女之情都不曾有。

    若师妹真对他有情，也不会决绝的剖离出他们之间五百年的感情。习惯比感情长久，问他现今在何处，不过是从前习惯。

    习惯依赖他，习惯跟在他身边，习惯他身处云端，不染尘埃。

    “山海卷开了，难得的机遇，你可回来？”明奉说回正事，见他不回，斟酌好久，继续发消息道：“明初，你只差半步便能迈入仙人行列，为何不进入山海卷试一下。”

    其实明奉这句话说错了，二百年前，玉明初已经修道成仙，明刑殿正是为他修建，主司法，掌刑罚。

    只不过当初玉明初剔了全身道骨，抛弃仙君身份。两百年过去，等他重回昆仑山，拿回自身道骨，不管如何修炼，再也成不了仙，就像是天道对他不曾珍惜这份机缘的惩罚。

    玉明初不能飞升成仙，成了他与玉惊霜之间最深的一道隔阂。玉明初比白帝京的任何人都更想要成仙。

    只是，江绩镇这次死水泛滥，远超从前规模。死水过境之后，被感染的人众多，仅靠重华殿弟子，维持不了秩序。

    思及此，玉明初在传音戒中道：“明奉，拿殿主令，去灵偃殿借调三十名弟子，另外，从明刑殿派五十名弟子前来协助。”

    明奉见他不松口，有些气馁，多好的机会，偏偏有人不识货。

    传音戒那头像是知他心中所想，慢慢显出一句话：“我如今已至瓶颈，不是在山海卷联通的尘世历练几次就可以突破的，况且我即为殿主，总有些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在高位担重责，明奉无奈，发过去一个好字。

    明奉联想到了那个瑶光殿殿主，同为殿主，平日里也没见他去神武殿领过什么任务，铭牌里既无灵石又无奉献点，如今山海卷开了，只怕又是拿着从前旧事说道，得了进入山海卷的机缘。

    一介脔|宠，竟然做到了殿主之位，十位仙君是闭着眼睛决断的吗？

    ......

    乐衡瞧着平白多出的十律鞭，啧啧称奇。瑶光殿核心弟子的福利他没吃到多少，这连带的惩戒倒是不少。

    群里又开始热闹起来。

    “谁犯了错？”

    “惊霜道君进殿迟了。”发这句话的是瑶光殿的大师兄凌淞。

    下面两排省略号，然后矛头指向乐衡。乐衡才不担这罪名，推出闻莺，“小师妹去的。”

    “既如此，乐衡，你将新来的小师妹带来，我同她讲一讲殿中规则。”凌淞及时发话，阻止了他们下一场口水战。

    “师兄，带去哪儿？”

    “水月阁。”

    在昆仑山的另外两人，互相私发了消息，也约着去水月阁见见新来的师妹。

    乐衡正要捏个寻人诀，闻莺恰巧御剑下来，乐衡收回右手，围着闻莺绕了一圈也没看到那个偃甲，恹恹收回目光。

    “师妹，凌淞师兄找，我带你去水月阁。”

    闻莺点点头，拿着铭牌上多出的十律鞭请教，“乐衡师兄，我这是犯了什么事？”

    “哦，小事，惊霜道君迟到了，我们既是同门，自当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闻莺听到这愣了愣，她知道师姐为何迟到。

    乐衡瞧了她几眼，突然问：“惊霜道君迟到是和师妹有关吗？”

    闻莺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师姐因为我耽搁了一些时间。”

    “她让你称她为师姐？”乐衡讶然，猜测证实，果然玉惊霜待她不寻常。若是当初被死水吞噬的是闻莺，玉惊霜还会袖手旁观，冷声说与她何干吗？

    闻莺不知乐衡为何纠结于一个称呼，后来反应过来乐衡师兄一直称惊霜师姐为道君。师姐这个称呼，像是专属于自己的。

    闻莺还在思索这种特殊待遇之中，他们二人已经行至水月阁。

    水月阁是一方水榭，被从高处引下的灵泉包裹着，有水有山，有高大的桑树遮蔽着太阳，投下细碎光阴。

    水榭中已经到了两人，在乐衡意料之中，正是秦筠和陆徽。一个身宽体胖，见了谁都是一副乐呵呵的笑脸，一个面目苍白，毫无血色，像是不见天日的鬼魂。

    乐衡引闻莺见过他们俩，潇洒一挥衣摆，盘腿而坐，留下闻莺在那自便。

    秦筠见乐衡脖颈一道掐痕，拽过他领口细瞧，稀奇道：“你又去招惹哪位女君了，这力道，还没把你掐死真是奇迹。”

    乐衡拍下秦筠的胖手：“猜对一半，不过那女君出手阔绰，留下一个回元丹赔罪。”

    说到丹药，秦筠来了兴致，“七阶丹药，拿出瞧瞧，说不定我能复制出。”

    乐衡将通体纯白的回元丹丢给秦筠。闻莺知道乐衡师兄在说她和白翁，悻悻然不开口，找了处阴凉地坐下。

    陆徽出人意料的开口：“师妹为何来瑶光殿？”

    “我本剑修，瑶光殿不是剑修聚集之地吗？”闻莺不答反问，一张白瓷娃娃般的脸上挂满了求知若渴。

    一个从灵偃殿退出，一个看管藏书阁，一个练假丹药，还有一个体修在昆仑山外没来，大师兄凌淞修阵法符箓，除了玉惊霜在修剑道，再无旁人。

    不过，但是玉惊霜这个剑道第一人和昆仑山首徒的名称，确实能吸引不少人。据说在外门中，剑道这一脉已不是最垫底的了。

    “误会大了。”陆徽开口，从乾坤戒掏出瓜子果盘及惊堂木。

    惊堂木一响，陆徽婉婉道来，从瑶光殿殿史开始普及，一说瑶光殿就离不开玉惊霜。

    “其实吧，瑶光殿本不该修建。众人皆以为惊霜道君会拜明初殿主为师，只不过最后成为她师尊的是玄泽道君。”

    “那时玄泽道君还是外门弟子，十位仙君亲封的首徒，要拜师的对象怎么着也不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乐衡笑的一脸贱兮兮，“怎么能算籍籍无名？”

    陆徽不理会他的打岔，继续道：“凌霄殿主得了仙谕，主持修建瑶光殿，玄泽道君成为惊霜道君的师尊，顺理成章入住瑶光殿。”

    闻莺面露不解：“为什么说大家都认为惊霜师姐会拜明初殿主为师。”

    听闻师姐二字，其余二人神色皆是一滞。玉惊霜那样的人，她配做师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