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些许星星垂挂在天边。今晚月色朦胧,仿若轻纱。
符萦醒来后觉得全身僵硬,只有头能够转动,下半身完全没有知觉。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白天见到的台子上。
四周只有旁边的蜡烛有光,她也望不见白天的石子。
她眼睛胡乱转动,发现自己此时端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她原本绿色衣服已经换成了红色喜服。
她转头看向旁边那个与她一样,一袭红衣束发的男子,觉得分外眼熟。
这侧脸,不是松青木,还能是谁?怎么连她也遭了那女鬼的毒手?还换上了男装?
符萦小声想叫醒她,却发现她说不了话。
这女鬼到底想干什么?
突然,她的头不受控制,直直朝前,眼珠子也不能再转动,嘴角莫名露出一抹微笑……
她心里一阵恶寒,奇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知道什么东西在艰难挪动……一阵一阵,令人头皮发麻。
眼前突然出现一堆身穿红衣,满脸喜气的妖怪,正好坐在那群石堆上。
接着,石头突然挪动,让出一条路来。
两个穿着红色嫁衣的“人”,自路的那边,往台上而来。
符萦认出身穿新娘喜服,披大红盖头的是今天见到的女鬼。
即便是大红婚服也遮不住她透明到快要消失的身形。
她扶着新郎,即便看不到她的脸,符萦也能感觉到她的喜悦。
那新郎倒是奇怪,走起路来一阵刺啦声,像草堆挪动发出的声音。
等他们来到跟前,她定睛一看。不禁暗叹自己耳力真好。
那新郎确实是草做的。
草人脸上画了五官,寥寥几笔却显英俊,眉间神采飞扬。但草人终究是草人,看多了总是令人不适。
它的身形高于女鬼,女鬼扶着它走路,总是颤颤巍巍。
符萦担心草人会散架。
他们到了跟前,开始朝她和松青木拜了一拜。
原来,她和松青木被她抓来当证婚人。
可符萦没有一点松懈,她可没忘记白天看到的一对人骨,多么对应她和松青木。
符萦很努力想要挣扎,却无济于事。女鬼似乎感应到她的反抗,她的头就这么对着她。
符萦不敢再乱动。她可不想立刻变成人骨风铃!
松青木在女鬼出现的时候,就醒过来了。他发现自己不能动,嘴角都是怪笑。
他用术法冲破了女鬼的束缚,瞥见一旁同样露出诡异微笑的符萦。
未免打草惊蛇,他假装仍被控制。
眼见女鬼拜了天地,过了夫妻对拜环节,有个红衣妖怪将她引到了后堂。
很快,觥筹交错,那些妖开始庆祝……
趁着没妖注意到她,松青木解除了符萦身上的控制。
符萦微笑的唇角顿时收起,她有些疑惑:“师妹?”
她好奇她竟然没被控制。
松青木轻轻点头,示意她不要惊慌。这妖物实在太多,他担心他们一有动作,就会被它们围攻。
他小声说道:“先不要动,静观其变。”
符萦谨慎点头,小声问道:“我害你受罚,你一点怨气都没有?”
松青木盯着她,眼神真挚:“没有。”
他心甘情愿。
符萦承认自己有些感动。
但随即她又在心里哀叹:师妹,你这样我会怀疑你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总觉得我在欺负你。”符萦认真道。
松青木:你欺负我欺负的还少吗?
“没关系,你开心就好。”他语气里竟然有些宠溺。
符萦望着他略显俊美的脸险些意乱情迷。
松青木的五官精致,瞳孔深邃,鼻子高挺。脸型线条有些硬朗,倒是平添了一丝英气。
如今一身男装,她有种恍惚的错觉,她的师妹该是男的。
真是要命!她拍拍脸,告诉自己松青木是女子,怎么能对女子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你这么纵容我是因为我救过你吧。”符萦压下心头莫名其妙的悸动,开口问道。
松青木转过头去,目视前方:“是吧!”
符萦没想到就因为自己救过她,她便对自己百般容忍,实在是太讲义气了!
可她宁愿她不要太讲义气。
符萦试探性问道:“师妹,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太傻了?”
松青木回头看她,轻轻摇头:“没有,我精明的很。”
其实她觉得符萦更傻,要不然怎么会看上路玄昀?
符萦:“……”
人都是不自知的,看她师妹就知道了。她要是精明,那飞天境的弟子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子!
“师妹,你就是冰清玉洁的代名词!”
松青木:“……”
他还没说话,耳边传来一阵炸裂声,隐隐约约有魔族的气息传来,但这魔气并不纯粹。
这里怎么会有魔修?
那群红衣妖怪见怪不怪,很默契地撂下酒杯,离开这个地方。
等红衣女鬼出现后,只剩下没来得及走掉的松青木和符萦及几个小妖。
小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女鬼浑身颤抖,显然又在发神经:“都是假的!假的!”她忽然掩面而泣:“阿离啊,你好狠心!”
这是符萦第二次听到她喊阿离,也不知道这阿离是她什么人。
不过,按照这个情形,阿离似乎是她的情郎。看样子,两人并没有在一起,至于是为什么,符萦猜不出来。
那女鬼忽然瞥见符萦和松青木,立刻尖叫着扑了上来。
松青木一脚踹开她,拉起符萦就往密林深处跑。
此时,月光从枝桠中透出来,让密林中有些许光亮。
符萦盯着松青木飘逸的发丝,翻飞的喜服,还有那双有力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有种错觉,好像她们在月下私奔。
身后是女鬼的癫狂大笑。
松青木突然停下脚步,拉起符萦转了半圈,随即使出全力,一掌拍向女鬼。
符萦堪堪站稳,就见女鬼被松青木拍到了树干上。
树枝颤动,树叶簌簌而下,迎着月光,如细碎白银。
松青木继续拉着符萦在月下狂奔,符萦心跳加速。
师妹也太帅了!真是又美又飒!
两人一直狂奔,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开阔,两人刹不住脚,双双扑通到水底。
符萦抽出手,从水底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原来她们到了一片湖里,湖水只到腰际。湖中倒映着天边那轮圆月,波光粼粼。
松青木背对着她,正在整理衣物。
“活着的感觉真好!”符萦忍不住说道:“那女鬼疯疯癫癫的,身上还有魔气,你说她生前不会是魔修吧?”
松青木赞同点头:“确实是魔修。”
符萦看着松青木一身男装,身姿如松挺立,不禁感叹:“那女鬼是真的疯癫,要不然怎么会把你认成男的?”
松青木背影一僵,随即转过身来:“她一抹残魂,认不出来很正常。”
符萦没有丝毫怀疑:“你说的对。”她停顿片刻,盯着松青木看了一会,说道:“不过,你要真是个男子,一定会迷倒飞天境万千女弟子!”
“包括你吗?”松青木几乎脱口而出神,随即反问过来自己在说什么,可心里却有一丝期待。
“对,包括我!”符萦很干脆说道。
长得好看,修为还高,人又单纯善良,她肯定会喜欢的。
松青木笑了。
他本就长的好看,面若冠玉,皮肤白皙,眼睛似桃花一般含情美丽。
月光从她高挺的鼻梁处划过,整张脸看起来熠熠生辉。
符萦看呆了。
松青木平日里并不爱笑,看起来总是有些冷淡疏离,如今她一笑,符萦真心觉得没有人能拒绝她。
“师妹,你应该多笑一笑!”
她觉得松青木和路玄昀至今没有丝毫进展,完全是因为松青木在路玄昀面前太冷淡了,导致路玄昀不敢向她表明爱意。
松青木只是沉默地笑着。
符萦低头望见湖中倒影,她的头发有些乱,粘腻腻地搭在头上。
本来就被女鬼惊出一身冷汗,刚才又在林中奔走,她更觉得浑身脏兮兮的,很不舒服。
她在湖边褪下外衣,放在地上。
松青木看到她的动作,脑袋一片空白。眼见符萦已经准备褪去里衣,他连忙转过身去:“师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符萦一脸奇怪地盯着她的背影:“沐浴啊!我觉得浑身粘腻,太不舒服了!”
松青木从她身旁游过,并不看她:“我去给你把风。”
符萦一把拽住她的手,明显感觉到松青木浑身一颤,她皱眉道:“这里就你和我,哪里需要把风?”
松青木看着寂静的周围,一时无言。
“一起洗吧。”符萦松开手,要继续褪去里衣。
松青木拽住她的手。
“怎么了?师妹?”符萦很奇怪,他为什么不让她在这沐浴?
松青木连忙放下手,背过身去,语气有些慌乱:“我……我不习惯。”
符萦轻笑,只当她害羞:“大家都是女孩子,经常一起就习惯了。”
说着,她将松青木拉过身来,凑的很近,手搭在她的腰带上,眼里笑意盈盈:“要不,我帮你脱?”
松青木呼吸一乱。
“不、不用!”
松青木想要往后退,符萦死死拽着他的腰带。
“干嘛这么抗拒?难道我很让你讨厌?”符萦抬头望着她,眸中泛起湖水的微光,令人移不开眼。
“不是。”松青木语气局促。
“那你这是为什么?”符萦觉得她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好像自己在逼良为娼。
松青木垂下眼帘,内心轻叹。因为男女授受不亲!
符萦见松青木不说话,开始研究怎么解开腰带。
这件衣服是男子服饰,她没有仔细研究过男子的穿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开腰带。
松青木看着她一脸为难的样子,顿时松了口气。
“你快些洗吧,免得女鬼再追上来!”
符萦闻言,说道:“你真的不洗吗?”
“不必了,我用灵力将衣物烘干即可。”
符萦也不再勉强他。
松青木慌忙离开,钻进密林里。符萦看着他的背影嘀咕道:“有必要跑这么远?”
她有些无奈,转头继续。
松青木也不敢离太远,怕符萦会发生意外。
他用灵力将红衣风干,随即倚靠在树下。他用手摸了摸脸,觉得脸很烫。
好在符萦没多想,要不然他该如何自处?
符萦沐浴完毕,连忙喊他。
松青木以为她出事了,立刻往湖边赶。却见符萦正在穿那件红色外袍。
有水顺着她的发丝滴落,她眼眸清澈,嘴角带笑。
松青木见她收拾好,这才走过去。
他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份桂花红豆酥,递给符萦。
“吃点吧。”
符萦很惊讶:“你怎么随身带着吃的?”
“以备不时之需。”
符萦披头散发,发丝正在滴水。她担心水流到糕点上,于是从储物空间拿出一根金簪,将头发随意绑紧。
她笑吟吟道:“多谢师妹。”
松青木移开脸,小声说了一句:“你我之间何需客气?”
符萦没听清,问道:“师妹你在说什么?”
松青木摇摇头:“没事。”
符萦直接坐在草地上,吃着糕点望天:“我们还要在这待四天,就怕又遇见那神志不清的女鬼,也不知道她会做什么。”
松青木坐在她身旁,侧着脸看她:“她似乎不想杀人,抓我们只是为了给她当证婚人。”
听他这么说,符萦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她即便一抹残魂,也是有些实力,况且那些妖物都听她的,我们不好直接跟她对上。”
“你说的在理。”松青木见她吃完糕点,顺手掏出手帕,递给她。
符萦顺手接过来。
现在不知是什么时辰了,符萦有些困意。她去湖边将帕子洗干净,用灵力烘干,随即还给松青木。
“今晚,我们在这凑合一晚吧!”符萦说道。
松青木闻言,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两床薄被、枕头和软席,将它们铺在草地上。
符萦一愣,随即调笑道:“你是百宝箱吗?怎么什么都有?”
松青木笑了笑,利索地铺好两床简易的地铺,说道:“条件有限,你不要介意。”
符萦倒是奇怪,一个软席够两个人睡,她干嘛要铺两个软席?
松青木对此只说,怕他乱动影响到她。
符萦不知道她睡觉会不会乱动。见她躺了下去,符萦亦是坐到了软席上。
怕有妖兽偷袭,松青木还设了阵法。
符萦拔下簪子,三千青丝顺滑而下,她用灵力烘干后,每一根发丝都柔顺的贴在她的后背上。
她褪去外衣,躺在软席上闭上眼。
松青木全程没有眨眼,就这么看着符萦。听见符萦浅浅的呼吸声后,他小声说了句“晚安”。
圆月高悬,星光点点。
树丛里发出虫鸣声,些许萤火虫在湖边飞舞。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虫鸣声与符萦的呼吸声萦绕在身侧。
他难得觉得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