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可朕不敢。朕只要一想到歌儿……，朕就无颜去见那孩子，朕不敢啊。”

    “皇上，可您怎会知道公主不想见您呢？”兰瑄是看到自从赵嘉柠来了之后皇上的变化的，心中实在不想这父女两人产生隔阂。

    皇上嘴唇蠕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

    *

    楚聿和赵嘉柠在那处小院里。白竹给两人倒了茶便退了出去。

    “阿柠，可是想好了要去云州。”楚聿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出来。

    赵嘉柠偏头看着楚聿，慢慢说道：“怎么啦。”

    楚聿双眸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阿柠，你要这个时候离开吗？”似乎是很怕赵嘉柠说一个‘是’，楚聿连呼吸都放缓了。

    赵嘉柠扑哧一笑，拉住楚聿的手，抬眸看着楚聿，用极其认真的口吻说道：“你想我离开吗？”

    “不想。”毫不意外的回答。

    当然楚聿还想到了另一层，皇上本就没多少时间了，若是赵嘉柠此时离开，他们二人怕是再没有机会见到了。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还不能走。楚聿，等此事了解，我带你去云州玩吧。”赵嘉柠自然知道，二皇子的事情还未解决，她还不能离开。

    楚聿勾起笑，“好，等此事解决，我定要去阿柠从小长大的地方看看。”

    “阿柠，皇上他，应该也收到了你要去云州的风声。”楚聿小心说完便仔细观察着赵嘉柠的反应。

    赵嘉柠听到楚聿的话，睫毛垂了下来，周身气息也变了，“楚聿，从凌家的角度来说，他是我灭族的仇人。就是来上京前，我对他的印象也并不好。我阿娘的父亲，阿娘的家人，也是因为当初那件事才会含冤而死的。

    可如今却告诉我，我与他竟是这样的关系，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该怎么面对凌家死去的那些人。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阿爹阿娘。”

    楚聿自然知道赵嘉柠此时的难处，“阿柠，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你身后。”

    赵嘉柠眸色逐渐坚定了下来，说道：“我要离开上京的风声，就让它一直传着吧。有人会比我们更着急。赵砚成的事，一定要尽早解决。”

    “小姐，阿无来信了。”白竹将一只竹简拿了进来。

    赵嘉柠和楚聿看完，只觉得浑身冰冷刺骨。

    “赵砚成当真是疯了。”赵嘉柠气的语气发颤。

    楚聿握住赵嘉柠的手，“阿柠，你怎么想。”

    赵嘉柠将纸条烧掉，沉声道：“那就让他以为，我们要离开上京了。”就看赵砚成会怎么做了。

    *

    这几日，上京看似平静，可大家都知道，这平静的表面下蕴藏着诡异的风云。

    早朝上，有大臣开始请奏皇上早立太子之事，起初还有人反对，渐渐的，这样的奏请就多了起来，皇上每次上朝都是早早的退朝。立太子的奏折也是越堆越多，皇上都让兰瑄烧了。清冷的大殿都暖和了不少。

    “皇上，御花园的桂花开了，可要去看看。”兰瑄看皇帝精神不佳，想着放下奏折出去转转也好。

    皇上将手中的朱砂笔放下，顿了顿才说道：“若要说桂花，这皇宫之中也只有德妃的紫竹院中开的才是最好。”

    兰瑄道：“皇上可是要去紫竹院。”

    “走吧，陪朕去赏花。”皇上起身朝着兰瑄伸出胳膊，兰瑄扶了一下皇上，而后一行人便往着紫竹院的方向去了。

    今日的紫竹院一如既往的安安静静，很是冷清。皇上一行人到了紫竹院之后，发现就连门口也没人守着。兰瑄本要上前去推门，皇上拦住了他，“朕来。”

    兰瑄紧跟着皇上，吱呀一声响，门就被推开了。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清香扑鼻的桂花香气。瞬间让人的精神都好了不少。

    “这里竟也没人看着，这些宫女太监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兰瑄说道。

    皇上抬手，“不，想来是德妃喜欢安静些，我们再往里走走。”

    恰好此时青鸾正提着花篮走出来，篮子里装的正是桂花。乍看到皇帝一行人，吓得立马跪下，手中的花篮也掉在了地上，篮子里的桂花都跑了出来，“参见皇上。”

    皇上看着旁边散落的桂花，问她，“不必惊慌朕就是看看，德妃在何处。”

    青鸾回答：“娘娘在礼佛。”

    兰瑄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路。”

    “是。”

    离歌自远处看到皇上来了，连忙跑着去告诉德妃，“娘娘，皇上来了。”

    德妃闭着的眼突然睁开，“扶本宫起来。”

    皇上进来时正好看到德妃转过身来。这些年，皇上未曾来过德妃这里，二人相见也只是一些宴会。看到德妃时，皇上甚至恍惚了一瞬。

    “参见皇上，不知皇上会来，还望皇上见谅。”德妃一直以来便是如此，从不屑废话，有什么都会直接说出来。

    皇上倒也不会介意，他知道，当年德妃为了凌家求情，在御书房外跪的都晕了过去，还是皇后将人带回去的。他自是心中理亏。

    “你们都下去吧，朕有话要与德妃说。”

    兰瑄等人都转身出去了。房子里只剩下皇上和德妃二人。

    “皇上请坐。”

    皇上看了一眼四周，然后走到一旁坐下。德妃也跟了过去。

    “这是臣妾自己泡的，还请皇上不要嫌弃。”德妃说着，将倒好的茶放到皇帝的面前。

    皇帝伸出手，拿起来先是轻轻嗅了嗅，然后放到唇边喝了一口，“这桂花茶，是你做的？”皇上很意外。

    德妃自己也喝了，看着皇上，缓缓说道：“这是歌儿教我的，皇上尝着可觉的熟悉？只是可惜了，我的手艺远不及歌儿。”

    “好，好，好喝。”皇上说着，将剩下的半杯也喝完了。“朕没想到，你会这般惦记着歌儿。”

    德妃的语气似乎带着嘲讽，“皇上自是不会想到。正如臣妾也不会想到，嘉柠会是歌儿与皇上的孩子。”

    皇上听着，忽然便笑了，“当年朕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与歌儿的初见，便是军营里她送了我一个暖手炉，后来是我缠着她，她才肯多与我说话。”

    不知为何，德妃听着，竟有些嫉妒，凌歌那么好的人，若是当初不认识皇上，那会不会此时便是另一番光景了。

    “臣妾也是偶然得了歌儿的帮助，自此便一直感恩在心。这些年，也未曾有一日不在为她诵经祈福。”德妃说着，看了眼窗外，“桂花是她最喜欢的花，所以我在此处种满了桂花，若是她偶然路过了，看到了定然会很开心。”

    皇上眼眶泛红，“是，是。”

    德妃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起身朝着皇帝跪下。皇上被德妃的这一举动吓得措手不及，“你这是做什么？”

    “皇上，自从当年臣妾求您放过凌将军一家之后，就再也没有求过您什么。臣妾如今只有一个心愿，还望皇上成全。”

    皇上伸出去的手就这么愣在了半空中，看着德妃这副倔强的样子，无奈收回了手，“你说，朕会尽量满足你。”

    皇上能如此让步，实属难得，可德妃却是坚持，“不，您必须答应臣妾。臣妾所求不为自己，也不为媛儿和沛哲。”

    “那是为了什么？”皇上不解。

    德妃依旧说道：“请皇上先答应臣妾。”

    皇上生平最不愿被人威胁，若此时是别人，怕是早就发怒了。不过一想到德妃这么多年都在为凌歌祈福，心中的怒意便消散了一些。

    “你说，朕答应你就是。”

    德妃终于满意的勾起唇，“请皇上务必一定要保嘉柠平安，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听到德妃这么说，皇上愣住了，似乎是没有想到，德妃不惜惹怒他，让他一定要答应的事情，竟然是保证赵嘉柠平安无事。

    “你，为何？”

    “因为臣妾当年没能救了凌家报恩，这次无论如何也要保证歌儿的孩子平安无事。”其实不只这次，范氏那次，德妃知道以后后怕了很久，他实在没有想到在太后的宫里也会出事。所以在找凶手的时候，德妃可是暗中出了不少的力。

    皇上听完突然便笑了，“好，朕答应你。”

    原来，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会一直记得一个人。

    …

    在回去的路上，皇上的脑海里闪过许多曾经他与凌歌相处的画面。没想到，凌歌只是帮了德妃一次，可能凌歌自己都不记得了。可德妃却记了这么久，甚至这么多年为凌家人祈福。这样看来，他真是失败。

    德妃当年并不知道凌歌和皇上的事情，以至于当初德妃为凌家求情，皇上还一度怀疑监视过德妃挺长的一段时间，后来确定了逃走的凌歌与德妃没有任何联系时才作罢。

    如今想来，他那时候所做的事，真的就像是一个笑话。是她亲手杀死了凌歌，那个曾与他约定余生的凌歌。

    “兰瑄啊，朕错了，朕真的错了。”皇上说着，语气中甚至带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