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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断(二)

    半晌,盛瑶珈终于开口:“至春,你若是不信我,我只有将此物交予国公,只要请医官验过,便知此物是否为五石散了。”

    辛光霁不解:“瑶珈,我并未不信你啊,只是,就算此物是五石散,就算师父给我服用,又如何呢?”

    盛瑶珈:“……”

    辛光霁继续道:“我信你,亦信师父,你不了解我师父,我未足月便出生,先天不足,从小体弱多病,若不是母亲将师父请进府,为我炼制各种丹丸,我如今还不知是何光景,你说师父暗中让我服用五石散,那自然有他的原由,但绝无可能害我,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嘛,能吃能睡。”

    这番话着实堵上了盛瑶珈的嘴,她料想不到,在辛光霁心里,师父扎根得如此之深。

    眼下若坚持要他接受服用五石散有害,怕是不容易。

    盛瑶珈不说话,辛光霁便开始有些手足无措,以为她不悦恼了,急忙解释:“瑶珈,你莫急,我知你是一番好意,你说的,我全部都信,只是、我只是觉得,师父深谙各类丹药的炼制和功效,也深知我身子哪里不足,他既给我服用,那必是有所疗效,而绝非有其他所图啊!瑶珈,这样讲,你能明白吗?”

    盛瑶珈深深叹了口气:“至春,我对宓真人没有任何成见,如你所讲,我不了解他,既如此,何来成见?可对于五石散,我已有所了解!这是一种极易成瘾的毒物!常年服用五石散者,一旦停用,便会出现瘾症!你可知你每次发病,那种先亢奋又疲乏的症状,实则便是五石散所致啊!我不知宓真人给你服用了多少年,可你绝不能再服用下去了!一定要戒掉!”

    “毒物?”辛光霁一脸难以置信,“你如此断言,有何根据?”

    盛瑶珈更难以置信:“方才我孜孜不倦讲了这么许多,你竟还来问我为何是‘毒物’?莫非你根本就未听我讲?”

    辛光霁:“我……”

    对于盛瑶珈寸步不让且口舌伶俐的反应,辛光霁有些招架不住。

    盛瑶珈也有些气恼了:“你口口声声说你师父不会害你,可五石散就是让人上瘾的毒物,宓真人既效仿魏晋名士,他会不知此物有毒吗?既知有毒,却给你服用,这也是他在为你治疗?至春,你维护你师父,可现在,你该维护的是你自己!”

    “好,瑶珈,我可以向你证明,师父给我服用的不是毒物。”辛光霁现在只想说服瑶珈,师父不会害他。

    盛瑶珈感到自己刚才语气有些重,平和了一下:“如何证明?”

    辛光霁略微沉吟,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我明日起,不再来观里,亦不食用任何观中食物,且看我是否有如你所言那般症状,可好?”

    “至春,并非是不食观中物,而是戒掉此物。”盛瑶珈举起手中小瓷瓶。

    辛光霁叹气:“此物已在你手,你拿走便是,明日起,不管我有何症状,你都勿再让我服用,且看我会怎样就是了,瑶珈,我必会证明,师父一直以来给我服用的,绝非毒物。”

    盛瑶珈紧紧撰着手中瓷瓶,轻轻点头:“不管你有任何症状,我都不会心软给你服用此物的,只要你熬过去了,便能戒掉五石散的瘾症。”

    二人都急于向对方表达自己所想,终于找到这个都能接受的办法,气氛一时有所缓解。

    辛光霁当场叫来伏夏,宣布自己明日起便不再过来,还命伏夏不可去找他,过些时自会再来。

    交待完后,跟盛瑶珈道了个别,便自行离去了。

    盛瑶珈、可儿和伏夏,皆默默望着辛光霁离去的背影,看着他走到观门,姚三为他拉开轿帘,坐上一直等候在那里的轿子……

    辛光霁瘦弱的身影单薄又落寞。

    可儿凑过来小声道:“娘子,世子是不高兴了吗?”

    盛瑶珈轻轻摇头,盯着小瓷瓶自言自语:“那便暂且不告知国公罢……”

    又对伏夏再三询问,确定宓真人走时只留下了一瓶五石散。

    ……

    三日后。

    盛瑶珈终于等来了世子别院的人。

    姚三哭丧着脸,说要见少夫人。

    他将世子这几日身子不对付的状况,一一跟盛瑶珈讲了。

    末了,他告知少夫人,是世子要他来请少夫人过去的。

    盛瑶珈皱着眉,心想,果不其然,辛光霁的瘾症发作了,他既已跟自己有约定,为何要自己过去?莫非是熬不住……

    想来也是,五石散的瘾症发作非儿戏,书上记载,犹如千万只蚂蚁在身体上爬行,寝食难安,消磨践踏心智……

    盛瑶珈带着可儿跟着姚三来到世子别院。

    一路上,她问姚三,是否跟夫人禀报过了,姚三回到,世子命他们不可惊动夫人,只悄悄请了少夫人过来。

    才刚进外间,就听得里面房间摔东西的声音。

    盛瑶珈停下脚步,屏气凝神,只听得里面传来辛光霁虚弱的声音:

    “难受……难受……难受……”

    盛瑶珈眉头紧锁,等声音停止了方进入里间。

    辛光霁穿着里衣躺在床上,他面色憔悴,眼眶深陷,不知有几日不曾入睡了。

    “瑶珈,你来了。”他声音很轻微,有气无力的。

    盛瑶珈心里一酸,眼泪差点要涌出来,她知道他此时有多难受,“我去找母亲,请医官来……”

    辛光霁伸出纤瘦的手指拉住她的衣摆:“不必,这种病我每年总要来个十次八次的,早惯了。”

    盛瑶珈摇头:“这不是‘病’,是瘾症,五石散药效散去,食用者便会瘾症发作。”

    辛光霁苦笑:“好,瘾症。”

    才讲了几句话,额头上便冒出细密的汗珠。

    见他虚弱,盛瑶珈不再多言。

    辛光霁费力地坐起身:“瑶珈,是不是、只要让我、食、食、什么散、散,我的、病、病,便会、好、起来……”

    盛瑶珈紧紧皱着眉,衣袖下,她的两个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握紧,心跳有些加快,她生怕辛光霁会向她要求,把五石散给他吃一些,让他解脱……

    因为来的时候,她确乎将那个小瓷瓶带在了身上,此刻若辛光霁开口,她怕自己会心软。

    为何要把五石散带在身上?她也说不清。

    盛瑶珈抿着嘴唇,只是摇头。

    辛光霁才讲了一句话,便累得靠在墙上:“瑶珈,我会、证、证明,我不会、要食、那个、什么散、散的。”

    “熬过去,”盛瑶珈轻轻抓住辛光霁的手,“至春,瘾症没有什么法子,唯有靠自己熬过去,只要在发作的时候,不再继续服散,而是克服它,从此便好了。”

    辛光霁惨白的脸上露出微笑,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冒出来,身体忽而还是打摆子:“冷、好冷,瑶珈,起、起风、了吗,这般、冷呢……”

    盛瑶珈急忙让辛光霁躺回去,将床头的三床被褥悉数给他盖上,辛光霁才不再喊冷,却一直念叨“有风”。

    里间窗户紧闭,根本吹不进一丝风来。

    盛瑶珈忽而想到,莫非是房门未关,转身便想去外间看看,才刚转身就看到,婆母叶小河正站在房门口,不知站了多久。

    来府里这么久了,盛瑶珈还是第一次见叶小河的脸色这么差。

    “瑶珈,跟我出来。”叶小河的声音淡淡的,充满威严。

    这偌大的国公府,哪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主母的。

    二人来到院中书房,这里与辛光霁的寝居隔着三间房。

    盛瑶珈一进去,便看见伏夏也在,心里登时就明白要面对什么了。

    “少夫人,我只是讲了我看见的……”见盛瑶珈进来,伏夏有些惶恐。

    跟在盛瑶珈身侧的可儿,狠狠瞪了瞪伏夏,伏夏立时满脸通红,羞愧得低下头。

    叶小河也不啰嗦:“你为何要拿霁儿的药?”

    盛瑶珈忙道:“母亲,不是这样的,那个不是药,那是五石散,是毒物……”

    “你懂什么!”叶小河忽然呵斥道。

    盛瑶珈一愣,嘴唇颤抖,不知该不该继续讲下去。

    “方才霁儿的样子你也见过了,他病得有多厉害,你不是没看到啊,你忍心看他受此折磨?”叶小河的语调冰冷,“你却将他师父留下来的救命药拿走,还说是要帮他戒瘾症?”

    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盛瑶珈霎时间浑身发凉,一种强烈的无力感从脚底升腾,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被可儿扶住。

    “不是这样的,”盛瑶珈心里乱了,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那个,不是救命药,五石散是毒物,常年服用,是会有瘾症的,至春他、绝不可再服了啊!”

    叶小河厉声道:“拿出来。”

    盛瑶珈快哭了,紧紧咬着后槽牙,那个放着五石散的小瓷瓶就在她身上。

    盛瑶珈抓着可儿的手掌,主仆二人不自觉地一齐往后退了几步,“母亲,若此时,再给至春服用五石散,那他这几日受的折磨,便全都白费了啊!”

    叶小河叹了口气,唤道:“素锦!”

    “是,夫人,”一旁的大丫鬟素锦心领神会,走向盛瑶珈,“少夫人,得罪了。”

    说话间,素锦就要过来对盛瑶珈搜身。

    可儿哗啦一下拦在盛瑶珈身前,冲着素锦嚷道:“你、你休得无礼!”

    素锦抬手又招呼了两个丫鬟过来,一左一右架着可儿的胳膊,就往边上拖去。

    可怜可儿这丫头拼命护主,挣扎着大喊:“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娘子,你快走!你走啊!”

    盛瑶珈手足无措地目睹这一切,也不知如何是好。

    可儿到底拗不过两个大丫鬟,被架住拖到一边去了。

    素锦一步步走向盛瑶珈,盛瑶珈就一步步往后退,小瓷瓶就在身上,绝不能被搜了去。

    直到退无可退,盛瑶珈感觉身后有个人轻轻拥住了她,转头一看,是辛光霁。

    他仅着一件薄薄的里衣,弱不禁风地站在那里,面色依旧憔悴,精气神却似乎比先前要好些。

    “你住手,”辛光霁轻声呵斥素锦,旋即走向叶小河,“母亲,你莫为难瑶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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