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

    三、帕乔莉·德思礼胜利逃亡

    透过霍格沃茨的来信,帕乔莉看到了一场酝酿之中的暴风雨。但说实话,她不需要任何预言能力,也能预见到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女贞路4号将会笼罩在怎样的混乱之中。毕竟相同的流程早在两年前她自己就亲身体会过一次了,那一次,帕乔莉全靠她的凶悍和强硬、以及她和弗农与佩妮之间残存的那么一点血缘亲情,才勉强从他们手中存活过来的。然而哈利毕竟和她的情况有所不同:第一,他不是他俩的亲生孩子,第二,他早已学会了关键时刻如何在弗农和佩妮跟前快速地滑跪,所以就连帕乔莉也无法预估这一次的情况会比上回更好,还是更坏。

    她唯一从卡珊德拉那里得到的启示,就是他肯定能活着到达霍格沃茨。

    这就行了。

    帕乔莉的良心稀缺得很,就算全用在哈利身上,也只能保他不挨打,不能保证他的心理健康。她自己在这个家中都过得如履薄冰,更谈不上为表弟说话。在女贞路4号又一次被狂风暴雨般的猫头鹰邮件轰炸的几天里,她已经尽了自己所能,替哈利挡下了来自达利的挑衅,至于应付发狂的弗农和佩妮?不好意思了小老弟,你自己加油吧。

    她掐着指头,估算这次弗农能忍到第几天,同时在他无暇顾及自己的时候悄悄撬开了储藏室的门锁,取出了自己的东西,打包好了行李,做好了提前跑路的准备。

    星期天的早上,帕乔莉醒来时,便觉得空气有些躁动不安。她心想,可能今天就是跑路的日子了。果然,接下来发生的事印证了她的直觉。吃早饭的时候,三四十封信突然像子弹一样从壁炉里发射出来,唬得一屋子人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到处乱窜——当然,帕乔莉的慌乱全是演的。骚动过后,弗农就受不了了。他暴怒地把伸手去够信件的哈利旱地拔葱般一把薅起,扔到走廊,然后揪着胡子开始指挥大家:“我要你们五分钟之内回来,准备走!我们要离开这里!你们赶紧去收集几件衣服,没有商量!”

    他的胡子都被揪掉了一半,样子看上去很可怕,就连混世魔王达利都被吓到了,忘记了撒娇卖痴地哭泣,和佩妮一起忙不迭去收拾东西了。帕乔莉也跟着他们上了楼,趁着其他人都还在慌张地挑拣用品时冲进自己房间,拿起早就打包好的行李,又从床底下掏出了放假前从朋友那混来的一根老式的飞天扫帚,正待拉开窗户一飞冲天,哈利突然从门外滚了进来。

    “帕乔莉,你说得一点没错,我——”他紧张地说着,待看清她的姿势,又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等等,你这是要干什么——这就是你说过的飞天扫帚嘛?!”

    被表弟当场抓包,帕乔莉眉毛都不动一下:“我要先走一步了,祝你入学顺利,再见。”

    她说完就要蹬腿飞上天,哈利跑过来一把揪住她的卫衣帽子:“你去哪?带我一起去,我和你才是一类人你不能不管我!”

    哈利不愧是和她共享一部分DNA的奇男子,着急上火起来,那个脾气也是不可小觑的。帕乔莉被他勒得一阵咳嗽,沉着冷静的风采全失,好一会儿才平稳下来:“你听我说,我本来想带你走的,但是——”

    “但是什么?”

    碧绿的双眼灼灼盯着她,帕乔莉少不得要费点脑筋,把理由编得再冠冕堂皇一些:“但是我昨夜夜观星象,见水星逆行已结束,掐指一算,便知你这趟出行肯定有惊无险,且还能遇到贵人相助。我要带你走了,你就遇不到贵人了。”

    “什么贵人?”哈利果然被她唬住,“是学校的老师吗?”

    “大概吧。”帕乔莉抓了一下发痒的胸口,眼前闪现一把粉红色的雨伞,“总之,你放宽心就是了。”

    哈利依旧愁眉苦脸,不过他还是慢慢放开了抓着帕乔莉帽子的手:“那你呢,帕乔莉,你离开家要去哪儿?”

    “这你就不用管了。”

    “……那能让我骑一下扫帚么?”

    “等你进了霍格沃茨,随便你骑。”帕乔莉不动声色地把帽兜从他手里抽出来:“下楼去吧,我们学校见。”

    她说完后便拉开了窗户,双腿一蹬地面,像一只展翅高飞的鸟儿,轻盈地跃上了高高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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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格来说,提前从家里跑路并不是预言的一部分,帕乔莉只是失去了再陪那思维狭隘的俩夫妻徒劳地折腾一遍的耐心,再说,她也不是没有地方去。虽然她在学校里因为脾气太臭而人缘不佳,靠得住的狐朋狗友还是有两三个的,和她同级又同院的韦斯莱兄弟就是其中之二。帕乔莉手里的扫帚就是他们和别人打赌赢来的奖品——一把老旧但是性能维持得还可以的彗星220。那两兄弟把扫帚赢回来后又担心拿回家里被母亲责骂,于是就让帕乔莉代为保管。他们知道她无论带什么东西回去,都会被她那对盲目无知的麻瓜父母一股脑儿地锁起来的。比起面对韦斯莱夫人事无巨细的盘问,这倒成了一个不错的存放方案。

    帕乔莉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算盘,不过直觉这事儿对她也有利,就欣然应允了他们的请求。

    她很喜欢飞行,虽然现在不打魁地奇了,但飞天扫帚依旧是个很好的跑路工具,因此她早早地就把它从储藏室偷了出来,藏在自己的床底。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如果没有这把扫帚,她也不能这么顺利地从德思礼家跑路。帕乔莉的直觉从未背叛过她,这或许是那些预知梦带给她的副作用,或许也不是——她已经分不清了。

    夏日炎炎,太阳在她头顶剧烈地炙烤。英格兰难得有这样炎热的天气,她在高空中飞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难支,也担心被人看到,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降落下来,脱掉外面的卫衣系在腰上,然后扛着她的行李往最近的火车站走去。

    托在冰淇凌店里打工的福,帕乔莉在这段时间里攒下了小小一笔属于自己的钱财,这笔小钱足够支撑她独身一人过一段时间了。她打算去找韦斯莱双胞胎。放假之前,双胞胎曾几度邀请她到他们家去做客,然而帕乔莉回想起佩妮和弗农刻薄的脸,只得遗憾拒绝了。不过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会在假期还剩一个月的时候跑路成功。现在,她是个自由的人了,她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那里。

    帕乔莉本想先给韦斯莱双胞胎递封短信,或者打个电话知会一声,然而她没有自己的猫头鹰,韦斯莱家也不可能安装电话线。思来想去一番,她决定直接杀到那两兄弟跟前去,给他们一个惊喜(惊吓)。

    她在火车站买了一张前往埃塞克斯的单程票,一路朝西南方向的德文郡奔驰。当窗外田野的绿意越来越深、越来越像传统的英格兰乡村风景画时,她顺利到达了目的地。埃克塞斯虽比不上伦敦,但也算得上大城市,况且此刻正直暑假,天气也好,街道上的人也很多。火车站外的马路上,来来去去的人流就像非洲大草原上迁徙的动物群,帕乔莉混杂在其中,一时迷失了方向。

    每当要认路时,她的预言能力和她引以为傲的直觉就像死掉了一样,卡珊德拉也帮不上什么忙。帕乔莉对此毫无办法,她站在原地茫然地转了几圈,然后抓住了几个路过的人问奥特里·圣卡奇波尔村该怎么走,然而她的运气不太好,被她问到的几个人都不清楚这个不怎么起眼的村庄究竟在什么地方,只有一位老太太似乎曾有亲戚住在那里,她举起颤颤巍巍的手,不太确定地指了一下东边的某个方向:

    “沿着这条主路出城,然后一直往东走,看到一条小河后再左拐,大概就是了。”

    帕乔莉很在意她嘴里的“大概”二字,但这已经是她所得到的最靠谱的建议了,无奈之下,她只能顺着老太太的指引往东摸索了过去。埃克塞特离海不远,在夏天,这里的空气都蒸腾着一股潮湿的海味。帕乔莉不太喜欢海水的味道,那咸咸的气味总让她想起她10岁、达利8岁那年夏天在普利茅斯度假时发生的事情……私底下讲,她并不为那时发生的事感到内疚,然而让她害怕的恰好就是自己内心的这股理直气壮的不内疚,就好像在最阳光灿烂的地方划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口子,往里望去,窥见的却是自己漆黑灵魂的一角。

    帕乔莉使劲摇了摇头。

    她不想回忆那时的事。跑路成功带来的爽快感正在急速退去,她现在又累又热又渴,甚至都不太想找到韦斯莱家的陋居,只想随便找个凉快的地方停留下来,最好还能喝上一大杯冰的东西——随便什么东西。这时,她看到了眼前有家咖啡店,招牌上写了“冷气开放”几个字。

    对于夏天很短、因此几乎没有什么楼房装有空调的英国来说,这一行小字在这个季节应该是很有诱惑力的,也难怪此刻里面挤满了人。透过印着金字的玻璃橱窗,那些加了冰块的咖啡和柠檬水看上去是如此诱人。帕乔莉自然也抵挡不住这股诱惑,她略微估算了下自己的财务状况,没怎么多想就推开了门。然而她一踏进这个充满冷气的屋子,就知道她犯了个巨大的错误——那坐在吧台上的男孩,恰好就是她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人。

    那是塞德里克·迪戈里。

    黑发灰眼、肩膀宽阔的英俊少年正在和一对看起来是他父母的中年夫妻谈笑风生,他们的脚下堆着一些购物袋子,一看就是才享受过了天伦之乐的购物时光。家庭氛围真不错啊,迪戈里,帕乔莉有些酸溜溜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不知为何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日子,在她年龄还很小、还是个达利那样的小胖墩的时候,佩妮和弗农也曾会这样带着她一起上伦敦购物。只是这种笑脸,还有这种融洽的氛围,在德思礼家都属于天方夜谭的东西。

    帕乔莉知道自己应该立刻转头离开,以免和迪戈里打上照面,然而眼睛却很诚实,久久滞留在迪戈里英俊的脸上。这一耽搁,那少年也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一双漂亮的灰眼睛朝这边望了过来。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个正着,迪戈里的目光流露出惊讶和尴尬,而帕乔莉脸上就跟死了一样,心里则窘迫到了极点。

    她简直快恨死那青春期到处暴走的荷尔蒙——就那么喜欢看帅哥吗?

    没办法,荷尔蒙们回答她——就那么喜欢。

    塞德里克·迪戈里是帕乔莉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最大的弱点,因为帕乔莉喜欢他。青春期的女孩很容易对高大健美,长相英俊,并且性格还温柔的男生心动,帕乔莉原本以为以自己的冷酷和清醒可以免去这样的经历,然而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本能裹挟了理智。但和其他迷恋迪戈里的女生不太一样的是,她原本可以避免这场折磨的,因为一开始她也只是欣赏一下他漂亮的脸蛋,没有要真的去喜欢他的意思。然而当她意识到迪戈里对别人都很温和,唯独在面对她的时候会显露出一点点难得的嫌弃时,她却该死地生出了一股挑战之心。

    这是她走向失控深渊的第一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迪戈里越是想要和她保持距离,她越是要贴上去;她一贴上去,迪戈里少不得就要掩饰一下自己的情绪,对她稍微和颜悦色一些。但他忘了自己温柔的样子有多强大的杀伤力,时间一长,即使帕乔莉能感受到他对自己依旧抱有成见,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泥足深陷了,还在最昏了头的时候把他叫出来,告白了自己的心意。

    这场兵荒马乱的初恋的结局可想而知——她被拒绝了,以一种极其糟糕的方式。

    直到今天,她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那时少年脸上维持不住的僵硬神色,和他眼睛里情不自禁流露出的震惊和厌恶。这种情绪对于一个恋爱中的女孩来说是很伤人的——即使那女孩是以“没有情感”闻名的帕乔莉·德思礼。事后帕乔莉回溯这段失败的感情经历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清醒地走进沼泽的人,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讨厌她、知道再往下走不会有好结果,但贪婪和侥幸还是让她做出了蠢事。因此,她也必须独吞这愚蠢造成的苦果。

    向迪戈里告白失败这件事发生在二年级的下半学期,它不仅伤了她的心,还让她本就不怎么好的名誉雪上加霜。有不少人目睹了她被迪戈里拒绝的场面,他们后来都说,还从未看过迪戈里对哪个女孩露出那么避之不及的表情。鉴于迪戈里在学校拥有良好的口碑,大家都倾向于这是帕乔莉的问题。谁叫她性格一直以来都那么差劲?一年级刚入学,她就敢公然顶撞教授;二年级上半学期,她还因为和斯莱特林的队员打架而被开除出魁地奇球队。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除了那张挺漂亮的脸之外一无是处的人,被塞德里克·迪戈里讨厌,不是应该的吗?

    帕乔莉对自己的人生基本上抱着无怨无悔的态度,她不会后悔自己顶撞教授,嘲讽同学,以及把那个嘴贱的德里安·普赛打进了校医院,但她后悔自己曾向迪戈里告白。从甜蜜的云端重重摔到地上后她总算学会了离对方远远的,不再去随便挑战一些自己配不上的好东西,然而命运却不肯放过她,非要她在这跑路成功的大好日子里又和自己人生的滑铁卢迎头撞上,此刻她甚至开始怨起卡珊德拉——凭什么梦里只告诉我和哈利有关的事?你倒是说点真正有用的信息啊。

    她抓着门把手,把它在手心都抓烫了,正要转身离开这间舒服的冷气室,迪戈里却赶在她前面开口了:“德思礼!”

    他叫了她的姓氏。赫奇帕奇的好好先生确实是那种尽管心里讨厌,礼数还是会做得周全的人。

    帕乔莉深叹一口气,回过头去,强迫自己勇敢地迎上那双灰色的眼睛:“你好,迪戈里。”

    “你好。”迪戈里看上去依旧很尴尬——也对,毕竟距离他拒绝她的告白、让她成为全校人的笑话这件事,也才不过三个月而已。不过他的嘴应该挺严实的,因为就在他们互相打招呼的此刻,那对看起来像是迪戈里父母的中年夫妻也转过身来看向她,问到:“塞德,这是你同学?”目光友好平和,没有什么打量的意味,看来他并没有把那段糟糕的往事告诉他的父母。

    但帕乔莉的窘迫并未因此而减轻,她僵硬地朝迪戈里的父母挥了挥手:“是同学,不太熟,我在格兰芬多学院。”

    迪戈里夫妇不明所以地点头。

    “你怎么在这里?”迪戈里问到,然后他看到了她拖着的行李和扫帚,脸上的惊讶更明显了。

    帕乔莉不想告诉他实情,毕竟实情太复杂,一旦说出口听起来就会像在求救或诉苦,而她打死也不想再在迪戈里面前显得弱势,于是只能把能说的部分告诉给他:“我来找弗雷德和乔治,他们邀请我去做客。”

    “弗雷德和乔治?”迪戈里的父亲探过头来,好奇插话道:“韦斯莱家的那对双胞胎?”

    帕乔莉点点头,心里默默盘算着脱身的理由,但迪戈里的父亲一拍大腿,已经率先激动起来:“哎,原来你要找韦斯莱家啊,巧了!他们跟我们住一个村子,那地方可不好找——不过没关系,我们这就回家了,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迪戈里夫人也面带微笑地点头,似乎对此毫无异议:“可怜的姑娘,看你一个人拖着行李走了一身汗,应该是没找到路吧?放心,一会儿你就跟着我们走,塞德会帮你拿东西的。”

    赫奇帕奇的热情都是这么猝不及防的吗?帕乔莉完全没预料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脑袋上开始冒出冷汗。迪戈里和韦斯莱家住一个村子这件事,她从来没听弗雷德和乔治说起过,他俩和迪戈里在学校也是一副不熟的样子,因此帕乔莉根本不知道他们两家人之间还有一层这样的渊源。她有些无措地看向迪戈里,少年人脸上的尴尬表情一直未消,但他还是非常绅士地如母亲所说,弯下腰拎起了帕乔莉的箱子。

    “走吧,德思礼。”

    他说道,然后不给帕乔莉说话的机会,头也不回地推开了咖啡厅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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