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

    宣传影像最终被撤了下去。

    老板很看重贺知意,至少比起拿影像为噱头多吸引点客人,还是留住贺知意本人更为划算。

    她已经下班,原本就忙着赶回学校,被化妆师劝说耽搁了时间,当晚便被关在了校外。

    而那天也没有见到贺临礼,她没由来的有些庆幸。

    本就没有多少交集的人,也断绝了原本就扭曲的关系。可多奇怪,贺临礼像个烙印,像那个家唯一留给她的烙印。

    越是入夜越是冷,贺知意联系了门卫,后就站在校门外等待,车流不比白天的时候多,只有冷风拼尽全力的往人身体里钻。

    渐渐下起雪来。

    怀城迎来了它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

    贺知意后来没在那个餐厅看到过许香玉,也许是她自己不再留意,亦或是许香玉不会再去了。

    但许香玉一如既往的忙碌。

    转眼第一个学期结束,室友三人都早早离校,只剩贺知意一人,她的兼职也一直在做,薪资涨了一些,虽然不多,但是好事。

    中途零星收到几次要她私人演奏的邀请,但都被她拒绝。

    她无法联系到贺任,那张贺任供她完成大学的卡,迄今没能解决。可除了开学报道时,她没再动过里面一分,后续兼职也把先前挪用的补了进去。

    她会找机会还给贺任。

    应老板的要求,她现在在餐厅要留得更晚,相应的上场时间也比之前晚,工作时长没变。为了方便她没申请留校,靠着之前的积蓄在餐厅附近租了房。

    和以往一样,演奏结束后离场,换装卸妆,然后准备返回出租屋。但贺知意今天没能顺利离开,下场的时候被特意叫去了一个包厢。

    是老板和一个客人的共同要求。

    贺知意当下没办法拒绝,也没能更换衣服,跟着服务员的引导去到那个包厢。

    这里的包厢隔音效果很好,推开门的一瞬,贺知意耳膜因那炸裂的音响阵痛,连眼睛也被那五颜六色的灯光晃得刺痛。

    她没能看清里面的人,等慢慢走进去些,当下定在原地。

    是当初酒店里的那个男人。

    那个满身恶臭的肥胖男人。

    音响渐渐小了起来,灯光依旧迷乱晃眼,贺知意像被瞬间扒皮,满身恶寒地站在包厢众人的视野中央。

    小指开始不受控的抖,身上穿的礼服让双臂毫无遮挡,她的惊惧和无措也让在场的人一览无余。

    她只认识那个肥胖男人。

    陈彪,她清楚记得他的名字。

    “怎么样?我就说够水嫩吧!”

    肥胖男人说完这句,松开左边揽住的性感女人,顺势放下另一边手中酒杯,有些艰难的往前屈身,像是为凑近点看清不远处的贺知意。

    “那么久没见,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是、是,陈总眼光一向很好,哈哈哈哈哈——”

    “早听说这家餐厅有个靓的,没想到这么不赖。”

    ……

    包厢里男男女女的声音混合,恶臭的嬉笑接二连三钻入耳中,偶尔夹杂着女生的赔笑,过分刺耳。

    混乱的环境加持下,熟悉的恶心感又翻涌而上。

    贺知意全程缄默,突生的惊惧和恶寒过去,她当下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一直等在身后的服务员抬手拦下。

    “老板说这是贵客,特意邀请小姐你过来,请小姐一起简单吃个——”

    “我只负责钢琴演奏。”

    贺知意打断了服务员的话,她偏转过身,躲开了那些男人打量的视线,自始至终低垂着眸,极为郑重地强调了一句。

    那陈彪一掌拍了拍桌,颇为得意的接过话。

    “弹琴?弹琴好啊!我们就是要你过来弹琴的,会弹琴的话,也会跳舞吧?”

    “看你很缺钱吧?来,随便跳一个,只要我们哪个看开心了,保你钱要多少就有多少!”

    众人嘻嘻哈哈的调笑,贺知意一改先前的不安,无名的火直窜心口,她没跟座位那边的人搭话,只冲那服务员幽幽丢下一句“让开”。

    那服务员见状面露难色,阻拦的动作有些犹豫,却像想到什么,始终不曾把手放下。

    “让开!”

    贺知意几乎是在吼,却因为压抑着情绪,声音不算很大,但整个身子开始不受控的发颤。

    低斥的那声穿破音响,让在场的人都能听清。

    “再拦一秒,我会立刻报警。”

    服务员犹犹豫豫地准备挪开身位,却听到对面的陈彪怒气冲冲的大吼。

    “妈的!你个给脸不要脸的臭婊子!害老子被拘就算了,他妈的自己跑这里卖,还给老子装什么清高!”

    “消消气、消消气陈总,您喝多了,消消气……”

    身边有同伴在劝,大抵是见陈彪有些醉了,开始口不择言,大家多少是来放松找乐子的,也没几个一清二白。

    陈彪才有先例,要真闹到警察过来,面上难免挂不住。

    那陈彪却依旧不管不顾,一脚踹在面前的桌上,作势就要起身,声音过大,吓得身旁陪酒的女人都抖了两下。

    有人见状不对,忙伸手拦住,顺便朝贺知意这边招了招手,服务员会意,忙拉开门放贺知意离开。

    一场闹剧在此终止。

    贺知意抖着手换下衣服,连妆都没来得及换,又颤巍巍回到出租屋,像是彻底泄气一般瘫倒在床,用尽力气蜷缩在被中。

    身上的恶寒一阵盖过一阵,耳膜发痛,眼睛发酸,手指不受控地抖,抖得不像话,带动盖在身上的被子也在颤动。

    就这样安静了很久很久。

    干冷的空气中突然响起闷沉的呜咽声,后从那被窝中缓慢的,偶尔的,溢出细碎微弱的哭腔。

    真的好冷。

    平城的冬天好冷,怀城的冬天也好冷。为什么每一个冬天,都这么漫长。

    —

    那晚过后,贺知意很快提了离职。

    之后她再没去过那家餐厅。

    期间收到老板方的致歉和再三的邀请,贺知意索性拉黑了一切相关联系方式。租的房暂时没办法更换,她也需要重新找兼职。

    噩梦又开始频繁出现,夜里屡次的惊醒,睡眠不足也让贺知意身体状态一天比一天差。她庆幸那晚的事只是短暂的噩梦,陈彪后续没再出现在她身边。

    可心底的不安持续存在。

    之前贺临礼和许渊一起帮忙解决酒店的事,那时她就以为那样的噩梦可以结束,这样的事她重复构想的多次。

    可陈彪阴魂不散,接二连三的出现在她身边。

    贺知意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些不安和恐惧,她只能带着无法消除的负面情绪,靠投身于更多兼职的繁忙覆盖一切,最终病倒在除夕前一天。

    医院并没有因为临近过年的原因而变得人少清净,贺知意拖着沉重的身体,夹在哄闹的人群中排队挂号,又一个人输液。

    怀城今年的雪下得很大,也许是这个原因,再加上过年,连出租车都比平时少了许多,离开医院后贺知意打车都等了一段时间。

    她又一个人回到冷冰冰的出租屋。

    手机上前前后后收到室友的新年祝福,贺知意一一回应。

    许程文给她发了很长一段祝福语,贺知意悉心看完后简单给了回复,消息刚发出去,又接到了方玥的电话。

    “我们知意宝贝有没有想我啊!”

    电话里的方玥兴高采烈,语气迫切。

    “嗯,想你。”贺知意轻声回应。

    方玥不知因为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贺知意也一直没再开口,但两人并没有这样一直僵持。

    方玥后续跟她说了很多话,从去到新的大学,到大学遇到的新室友,班里新交的朋友,再到放假期间的各种趣事。

    方玥总会跟她分享很多很多,像把自己的日子也拿给贺知意体验一下,把自己的快乐也给贺知意分享一下。

    说到后面,方玥问了她的近况。

    “我之前没联系到你,知道你兼职很忙,直接问了徐阿姨,她说你今年不回来过年。”

    “你应该回来的。”

    也许是觉得自己刚刚说完的这句并不妥当,方玥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我可是很想你的。”

    贺知意沉默了很久。

    看样子,徐秋并没有把她的情况告诉方玥。

    贺知意从未觉得自己的语言,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贫瘠。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混着酸涩的孤独,夹杂着方玥给予她的那些关心。

    她缓了很久,后才慢慢开口。

    “我是他们收养的。”

    ”领养关系,在大学开学前结束了。”

    手机里传来“啪嗒”一声,像是重物掉进雪里的声音。贺知意一直沉默,这次对面也一直沉默,久到这个电话像是已经挂了。

    良久,贺知意刚想开口打破这份安静,却听见方玥说了一句“我来找你”。

    方玥说要来跟她一起过年。

    贺知意压下心底的惊讶和喜悦。她骗了方玥,说自己跟室友已经约好了,今年有人一起过年。

    过年,应该家人团聚吧。大家幸福开心的聚在一起,不应该方玥独自一人,更跑来这么远的地方,陪她这种处境的人。

    她知道方玥一定会来,她想方玥好好过年,过好本该属于方玥的新年。

    方玥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答应了贺知意。

    两人又简单寒暄了几句,电话挂断,一切归于平静。

    贺知意的联系列表并没有什么人,她顺势翻了翻,翻到了贺临礼的号码,然后点击,界面跳出“删除”。

    正要按下的时候,顶部弹出新的消息。

    【我一个人,来陪我,过个年】

    熟悉的口吻,熟悉的不完整的标点。

    是贺临礼无疑。

    随之而来的是串地址,在圣伦斯附近,离怀大有一段距离。

    贺知意盯着消息框,看着贺临礼发过来的两条短信,不自主皱了眉。

    她抿唇,将手机熄屏。

    莫名其妙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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