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今天车来的很迟。

    贺知意等的忐忑,她本想找点话题,但见贺临礼风轻云淡,又回想他今天的一系列反常举动,想了很久也不知道从何开口。

    “你不上课吗?”

    她低着头问他。

    贺临礼脚下踩了一块石头,正一下又一下的前后搓磨,听见贺知意开口,他停下动作,淡淡回了一句。

    “不需要。”

    贺知意再度被这没头没脑的回应击败。

    她木讷应声点头,终还是找不到可以再继续的话题。

    “为什么不等交流会结束?”

    贺临礼反问她。

    贺知意将头压低,似乎想了很久,然后慢吞吞回应。

    “想着,快点回来解决的话,父亲会开心一点。”

    “你都知道了吧?你应该知道的。”

    她像在自言自语,脚下不知道从哪儿勾来的石子,学着贺临礼先前的模样,说话的间隙有一搭没一搭的搓磨。

    “为什么。”

    贺知意动作顿住。

    为什么……其实她也不知道,或许就是因为连原因都不知道,所以才会那么难过。她摇了摇头,没再吭声。

    打的车刚好到了,贺知意刚想走过去取行李箱,却见贺临礼自顾提着那箱子往后备箱去。

    他都不需要她上前搭手,那样轻松利落的打开后盖,一手轻松将箱子提了上去,又“啪嗒”一声合上,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完成,仿佛做惯了这事。

    他转身,三两步走到她身边,又没头没尾的撂下一句。

    “我没有那么讨厌你。”

    贺知意有些惊讶的盯着他看,像是听见什么不得了的话,她想说些什么,却见他已洋洋洒洒地进了院子,直到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司机出声催促,贺知意这才回过神来,跛着脚慢慢上车,回酒店的一路都在琢磨贺临礼的反常,她总不能欠了他什么没还之类的。

    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她不方便因为这个原因特意租个房,后续都得在酒店,好在行李不多也不重,到酒店也有工作人员搭手。

    住酒店的次数寥寥无几,印象里最深刻的,除了当初刚被收养的那段时间,就只剩跟贺临礼一起的那次,虽然都很糟糕。

    她不知道可以做什么,眼下只能一个人待在房间,偶尔看一下手机,但发现也没什么可看的,毕竟之前这样的时光,都是在院中的亭子里看书度过。

    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书,没有亭子,她喜欢的月季也早早被铲除,她甚至以后都不可能再进入那个庭院,如今只能像个人偶一样,一直静坐到外面天色渐黑。

    酒店会按时送餐,她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一点便准备洗漱休息,认床的毛病也改不掉,躺在床上迟迟难以入睡。

    怀城已经有入秋的趋势了,越到夜里便越是冷。

    即使酒店有空调,贺知意也冷得好像身处平城的孤儿院。她在平城整整呆了十年,而有三年的时光都在那里的孤儿院度过。

    准确说也不算孤儿院,只是个由社会上的慈善募捐供养的私人住所,也都是私人管理,是个专门收留些无处可去的小孩的地方。

    至少在外人眼里是这样的。

    平城孤儿院的三年,是她一辈子的噩梦。

    —

    是深冬,雪下得很大,她不喜欢。

    每每这个时候,外婆总是病得难受,屋子里也冷,刺骨的风在房间里四处乱窜,她裸着双脚,蹲在外婆床前哭,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外婆的手僵硬得像块皲裂的木头,颤颤巍巍蹭在脸上,硌的她冻开裂的皮肤干疼,一点温度都没了。

    她只记得那时候饿得不行,饿得记不清那一刻,记不清那时床上外婆的脸,可她总能记得外婆混浊沙哑的话。

    “囡囡,我走了你怎么办啊……”

    光怪陆离的梦境,梦魇缠绕得人无比窒息,贺知意又惊醒在那个腥臭腐烂的禁闭室。

    手指抖得不像话,身上一阵又一阵的恶寒,好像她真的回到了过去,回到外婆离世的那个寒冬,也回到了那个孤儿院。

    脖颈间还像掐着什么,让她无比清晰的记起那时候缠在颈间的链子,脸上湿腻一片,感受着身上细密浸出的冷汗。

    她软着身体打开床头灯,发现被泪水染开一片的枕头,当下蜷缩在床头无声哽咽。

    她不敢回想曾经,也不愿回想曾经,只每每噩梦来临时宛如溺水般窒息,那每次都会发抖的小指,总那样直白的提醒着她过往的不堪和痛苦。

    已经有名字了,已经换身份了,可怎么会想到这些了呢。

    太安静了,也冷。

    还是好孤单。

    谁都不要她了。

    —

    跟方玥约定见面的那天,距贺知意开学还有两天。

    她扭伤的脚很早就恢复了,额头上的缝合自己断断续续去了几次医院,拆线后如今也没什么大碍,但还是有隐约的疤痕,不仔细看也不明显。

    为了不让方玥担心,她有意留头发挡了一下。

    约见的地点就在高中附近一个花店,花店老板特意空了一处休息区,那会儿方玥总拉她一起,久而久之贺知意也喜欢到那个花店去,或是看书,或是做作业之类的。

    贺知意提前在花店外等候,今天方玥迟到了几分钟。

    一起来的也不止方玥,还有许程文,贺知意有些意外。方玥看清了她,远远跑了过来,一把将人往怀里搂。

    “我们知意宝贝想我没有啊?不用嘴硬,肯定想死我了,我也想死你了!”

    “怎么瘦了这么多?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老实交代!”

    方玥像是求证似的,还上手摸了摸贺知意的脸。

    她比贺知意高些,骨架也大一点,眼下将人结结实实抱在怀里蹭,实在说不出的奇怪,但又让人开心,方玥一直都这样,贺知意也习惯了。

    贺知意不时出声宽慰她,等方玥闹腾得差不多了,许程文也已经走了过来。

    “班长。”

    贺知意轻飘飘推搡着方玥直起身,朝着许程文先开口问好。

    许程文就立在二人面前,站得无比笔直,是和昔日一样严谨可靠的气息,他也应声,自行解释了自己不经协商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抱歉知意,我从方玥那里了解到你们要见面,所以特意跟了过来。”

    “你别担心,我不会打扰你们,一会儿就走,就是想来看看你最近怎么样了。”

    许程文还是和以前一样,说到一些自以为难为情的话时,总会不自觉摸一下后脖颈。

    只一段时间没见,如今再重逢,贺知意不免觉察一些异样。

    许程文变得内敛许多,神情举止亦或是想法都如此。

    “班长,没有急事的话,刚好一起聊一聊吧。”

    许程文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他犹豫了一下,见贺知意不是客套,方才点了点头,跟着两人进去。

    花店老板娘没换,对常来的人自然眼熟,见他们几个进来,热情打起了招呼。

    “都考走了吧?好久不见嘞你们几个,别说看惯了校服,这换身衣服,一个个俊的俊美的美嘞。”

    方玥人热络,话也多,三两句概括完几人考试结果和近况,老板娘开心的祝贺,本以为会到此结束,但老板娘又续了话题。

    “还有你小伙子,可成了吧?”

    老板娘后面的话意味不明,说话间盯着许程文和贺知意来回打量,纵使先前几人不知道情况,但眼下绕是个有心思的也懂了老板娘的意思。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许程文摸着后脑勺偏过头,明显有意躲开这个话题,也避开被贺知意看见脸。方玥也明白过来,忙哈哈打起圆场,揽着贺知意就往休息区走。

    贺知意自也了然。

    被方玥带走的间隙,贺知意转头叫了站在原地的许程文。

    “班长,你也一起吧。”

    许程文从无措中脱身,默然起身跟上。

    三个人坐在一桌,方玥跟贺知意并坐,许程文一个人坐在对面,由于刚刚老板娘的话题,眼下又聚在一起,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知意——”

    “知意——”

    方玥跟许程文同时出声,后又同时愣住。

    贺知意笑了一声,先开了话头,气氛这才缓和,方玥像是卸闸的水,积极跟贺知意分享着这段时间发生的各种趣事。

    贺知意专注听着,不时应声,偶尔跟着笑,许程文也在一旁安静听着,后续也是闲聊,三人各自谈谈近况,不时提及回忆,就这样度过一段时间。

    方玥还背着贺知意早早规划好今天玩乐的流程,贺知意意外之余也很惊喜。几人聊完离开花店,许程文自然而然也跟着一起,三人一起待到晚上。

    晚上一起吃完饭,就差不多到分别的时候。

    方玥抱着贺知意不肯撒手,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但总归不能一直待下去,她出来的久了,家里的电话也催个不停,最终只能跟贺知意恋恋不舍的告别。

    许程文也不能久待,方玥姐姐电话打来的时候,他也接到了家里的电话。两人一起来,眼下看样子也是一起离开。

    许程文少见的没有过多寒暄,叮嘱贺知意照顾好自己,后跟着方玥一起离开。

    —

    “你变了好多噢。”

    回去的路上方玥冷不丁调侃一句,许程文愣了一下,意识到方玥在说自己,他当下不知道怎么回应,最终回了句“还好”。

    “你以前可不像现在,恨不能追着知意问个底朝天哈哈哈。”

    方玥又调侃似的说他,许程文一时窘迫得说不上话。

    “你肯定也看到了吧,知意头上的疤。”

    方玥停了下来,低下头盯着地面,忍不住狠狠踹了踹,愤愤来了一句。

    “我太了解她了,什么都憋在心里,什么都不会说。”

    “气死我了!”

    “臭知意!”

    许程文也停下脚步,沉默看着方玥。

    路边车流不息,街灯通明,他第一次深刻明白到自己曾经的行为有多蠢,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贺知意会跟方玥那么亲密。

    他从不了解贺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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