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大以后，去哪找你？”
墨晚晚放下毛巾，沉思片刻，说道：“龙潭峰。”
慕苍苍转过身，眉眼对上她的视线，“龙潭峰？”
“嗯。”墨晚晚正色，“姐姐今天用的符咒，就是从龙潭峰那里学来的。龙潭峰，很厉害的。”
墨晚晚刚说完话，一片阴影便投了下来，接着她脸颊便传来蜻蜓点水般的柔软触感。
“好。”看着墨晚晚突然呆住的样子，他开心的笑了。
画面仿佛定格在原地，少女的身形渐渐透明。
“姐姐，千万不要忘了我。”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滑落。
没过多久，一道紫影出现在屋内。
“父亲。”小慕苍苍迅速起身穿衣，半跪在黑衣男子面前。
“你怎么在这？”黑衣男子那张俊逸的脸，此刻却如同外面的冰雪一般冷，“我让你体悟人间丑恶，你却在这贪图享乐？！”
眼前画面一黑，等墨晚晚再次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魔界。
“乖儿子，杀了他。”黑衣男子睫毛纤长浓密，精致的薄唇一开口，却说出这样的话。
一个蓝白道袍的少年被绑在柱子上，他满身伤痕，嘴角淌血，在腰间，系着白玉环佩。
他的正对面，同样一个少年，身着红衣负手而立，脸上挂着狰狞的獠牙面具，手里拿着一只鞭。黑鞭上沾血，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墨晚晚隐在暗处，见此情景，不禁震惊地捂住嘴巴。
那名绑在柱子上的少年，正是路半溪。而戴着面具的红衣少年，不出意外，就是慕苍苍无疑。
她还没有转变过来，刚才还甜丝丝地叫着姐姐，如今却听从父亲指令，站在这执鞭杀人。
这是一处暗室，手下都被遣散，眼下，只剩包括墨晚晚在内的四人，系统帮忙隐藏了她的身形，他们暂时还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慕苍苍握紧了手中的鞭，有血顺着他的手背流下来，衬得他手格外白皙。他立在原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路半溪缓过劲儿，疼痛和困意席卷身体，他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慕苍苍，随即“呸”了一声，朝他吐出一口血水。
“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魔族的走狗！”他恶狠狠地瞪着面具下的那双眼睛。说出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他实在气愤。
“路兄，我虽属魔族一派，但我可曾伤害过你？”血顺着他的手背，流向他发白的指节，落在黑鞭上，和那些血交融在一起，“而你，自从在洛城发现了我的身份之后，你却毫不犹豫地出手，若不是我躲得快，只伤了手臂，恐怕现在早已经没命了！”
“魔族人，都不得好死！他们害我双亲，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还不是和他们一样！”说完这句，路半溪就体力不支地合上眼，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的一切反应，都被慕苍苍看在眼里，抛去魔族人这个身份，慕苍苍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可是，就因为他隶属魔族，而路半溪隶属龙潭峰，路半溪便可以不顾往昔情谊，毫不犹豫地出手至他于死地。
黑鞭上的血开始缓慢地滴落，他的伤口也在发疼，可是，他最疼的地方，却不是手臂。
路半溪已经昏了过去。慕苍苍此刻却朝着他扬起黑鞭，一击毙命太没意思，他要一寸一寸地抽打欣赏对方痛苦的模样。
方才能抚平他的失望。
黑鞭落下，却没有打在路半溪的身上。慕苍苍凝眉，正对上凭空降临的红衣少女，她单手接住他的鞭，眼神透着坚定，看向他时，却没有像他一样，露出对重逢的惊喜。
路半溪在昏迷中恍恍惚惚听到的唯一的三个字，便是慕苍苍的那句：“顾明月！”
“你是何人！”说话间，方才袖手旁观的黑衣男子便已出手，却被慕苍苍抬手阻断。
“父亲，你先出去，我不会有事的。”
“哦？”黑衣男子神色微妙地看向红衣少女，眼神充满了审视。慕苍苍连忙看向墨晚晚，恶狠狠道，“清算新仇旧账，我一人足矣，不需要你帮忙。”
男人轻笑一声，果然离开了。
墨晚晚缓声道：“停手吧，慕苍苍。”
慕苍苍看着墨晚晚，神色复杂，欲言又止，却又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时隔八年，她再次出现，却是为了别的男人。
当他开口时，眼中的情绪已经很好地隐藏，语气冰冷：“他是你的师弟？”
“你既已知晓，还不放我们离开。”
“好一个姐弟情深。可我为什么要放过你们？”
“因为，因为我师弟他误会你了。我回去就跟他好好解释一下。”
听她一口一个师弟的叫着，慕苍苍心里愈发不快，她这般护着路半溪，可还记得八年前，他也曾喊过她一声，姐姐。“误会？哼，他分明是看清了真相也要杀我！”
“放手吧。”墨晚晚已经做好了打上一架的心理准备。
“我不放！今日，我非杀了他不可！”
慕苍苍另一只手朝路半溪袭去，却被墨晚晚的一只手挡住，与此同时，慕苍苍又用力一甩手中黑鞭，墨晚晚又将它牢牢拽回。顷刻之间，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近。
八年过去，慕苍苍长高许多，已经高出了墨晚晚半个头。墨晚晚仰头注视着他棋子般乌黑的眸子，心情很是复杂。
她之所以没有选择在当时篡改他的记忆，就是希望能在他心底留下几分温暖，不希望他走原来的老路，即使之后因为任务不得不在终场抹除这些记忆，但只要看到他有一点点变好的可能，她内心也是满足的。
可现在，她做与不做，似乎并没有太多意义。
片刻温暖，又怎能敌过八年之久的黑暗？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呼吸洒在他的脖子上，他的眼神慌乱起来，呼吸也放轻了几分。“姐……姐姐？”
听到这句话，墨晚晚颇感意外，但嘴比脑子更快地应了一声。
只见他黑漆漆的眸中，似乎有什么柔软下来。
“系统，这段记忆原来是谁救的路半溪？快带他走！我来拖延时间！”
系统没有回应。路半溪仍然昏迷不醒。
“看在我们昔日的情分上，放了他吧，他不能死。”墨晚晚提议道，“你瞒住你爹，我悄悄带他走。”她看出了慕苍苍眼神变化，可见他仍然记得八年前的事。
“昔日情分？姐姐若是记得，又怎会替他求情！” 他的柔软，很快便被一种愤怒乃至嫉妒的情绪所吞没。
墨晚晚心里着急：慕苍苍，路半溪可是原书男主，死了故事还怎么继续啊？！
趁她跑神之际，慕苍苍便抽回长鞭要出招，墨晚晚连忙使用符咒抵御。
不知是不是因为愤怒情绪所致，她感觉，慕苍苍的力量变强了。
“我当然记得，所以，放他离开，我就跟你走。”其实以她如今的实力，当然能打得过慕苍苍，只不过，“梦中情人”道具的用意，以及她的私心，都希望她留在他身边。
“我不信。”
墨晚晚突然收起符咒，魔气入体，她浑身难受不已，朝后倒退几步，却跌入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姐姐，你怎么可以——” 慕苍苍脑子此刻是蒙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他的手有些发抖，声音沙哑，“我没想过害你。”
“我没事。快送他出去吧。”
“不会骗我？一直待在我身边？”慕苍苍捉住她的手腕，攥紧几分。
墨晚晚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仍然承诺着：“嗯。”
墨晚晚将几枚止血符贴在路半溪身上，却瞧见慕苍苍神色异常，还含着一丝……幽怨。
墨晚晚会心一笑，“送走他后，姐姐亲自为你上药。”
慕苍苍仿佛被猜中心思一般，愣了几秒，随即点点头，嘴角悄悄勾起。
慕苍苍拉着墨晚晚走出暗室，黑衣男人见到他们二人，眉心微蹙：“怎么回事？！”
慕苍苍勾起唇，一把将墨晚晚揽在怀中，对着他说：“从今以后，她便是我的玩物。我要她做什么，她便只能做什么。她是生是死，全看我心情如何。”
黑衣男子低眉一笑，又抬眼，直勾勾地看向他：“玩物？最好如此。别像我一样，宿敌变成了软肋。”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仿佛揭开了不愿提起的往事。
话说完，他一转身，便消失在原地。
“你说我是你的玩物？”墨晚晚难以置信地看向慕苍苍。小小年纪都学了些什么啊！
“是又如何？”慕苍苍眼神戏谑，“还不快为我上药？”
墨晚晚双手按住他的肩头，将他按坐在床榻上，“你就这么想让我……”
她俯身低头，凑到他面前，离他越来越近。
她感觉到他渐渐屏住的呼吸，以及看见他渐渐低垂的眼，渐渐蜷缩的手指，不禁笑道：“弟弟，是你自己脱，还是我来帮你？”
这话充满了歧义，让人浮想联翩。
他脸颊发热，猛然抬眼，“你！”却对上她盈满笑意的眸，眸中含着柔情，仿佛与他认识了很久很久，他心跳不由地停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