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好，他打开厨房冰箱，里面放的是1L的牛奶，他拿出来，可轻飘飘的盒子已经几近空盒。

    他把牛奶盒扔进了垃圾桶，在黎语初的记录了里也写了，‘周则沂不喜欢吃过顿的食物’。

    所以冰箱里的蔬菜速食都不会放过两天，而每次放到第二顿的剩菜，她都是摆在自己面前，每次倒牛奶她都是把新开的先给他。

    他从没刻意提过这些要求，但黎语初全部记了下来。

    关上冰箱，周则沂走到茶几前，准备随便吃点水果，果篮里放着两个苹果和梨。

    “医生说多吃苹果对身体好，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削一个。”

    黎语初的声音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苹果开始削。

    薄薄的果皮垂在空中，周则沂胸腔里闷得难受，比以前感冒发烧都还要严重。

    他忽然意识到，习惯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而比这更可怕的是，这种感觉的来源，是黎语初。

    客厅里没有了吵闹的综艺节目声音，沙发上干干净净，不会再有薯片碎屑，盛满苹果的果篮会渐渐变空，洗手间的下水道不会被头发堵住，阳台上也再不会有黎语初的衣服，整个屋子会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到让他讨厌。

    在黎语初没有住进来之前，这明明是他最想要的生活，现在都开始回归到原点。

    周则沂手中的动作一顿，原本长长的果皮倏地断裂，掉进垃圾桶。

    他的世界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一个现实，他的生活、他的工作、他所有的一切，因为黎语初的存在，一直在悄无声息的发生变化。

    习惯只是个隐喻，所有轨迹偏离的心动是黎语初。

    那些稍纵即逝的幻想不是错觉，他从前只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这本身就是一场难以自控的自我意识沉沦。

    他早就深陷其中了。

    *

    黎语初边吃早餐边跟赵晓菁和苏宁讲了强吻周则沂的过程。

    赵晓菁津津有味地听到最后，忍不住双眼放光，“姐姐，你这生扑啊，也够猛的。”

    黎语初喝了一口豆浆，心情郁闷：“我觉得我早上说了那句话之后，他现在可能不太想理我了。”

    “你别想那么多了，吃完饭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答辩的时候别紧张。”

    “嗯。”

    黎语初应了声。

    今天是周五，她跟海莉请了一天的假回学校参加毕业答辩，本来是想跟周则沂说一声的。

    可想到他昨天早上对她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以及这么久以来，他一直不断的拒绝，总是会有点累的，之前写那些攻略完全没什么用处，周则沂这个人根本就是油盐不进，她可能得休息几天，重新思考下战略。

    吃完早餐，黎语初回宿舍化了个妆，上午的答辩很顺利，她的课题选得还不错，里面的论点论据她都记得很清楚，所有的问题回答起来也是游刃有余。

    这个周末，黎语初打算在学校过的，与其回去看那张冰块脸，不如自己在外面潇洒两天。

    晚上九点，黎语初结完帐从超市里出来，她两边手里都提鼓鼓囊囊的两个大塑料袋。

    薯片、饼干、辣条各种零食都有，还有一口袋的啤酒，晚上寝室的通宵活动，她被分配来买酒和零食，苏宁去买水果和烧烤，赵晓菁准备炸鸡和街边小吃。

    前面是一个斜坡，零食不重，手里的酒倒是沉甸甸的勒得手疼，黎语初在原地停了一下，打算交换下两个口袋的位置。

    她没注意到装着酒的那个袋子下面破了道口子，口袋摇摇晃晃地，里面的易拉罐逐渐移位，顺着破开的洞掉往外掉。

    黎语初着急忙慌地用赶紧把剩下的酒放进另一个袋子里，然后弯下腰去捡散落一地的啤酒。

    “哟，小姑娘，东西怎么洒了。”

    这旁边有一家网咖，老板下楼扔垃圾的时候，一瓶啤酒正巧滚了过来。

    他帮忙一起捡了起来，递还给黎语初。

    黎语初接过，“谢谢。”

    “没事没事。”老板看了一眼旁边的口袋，“要不我再给你拿一个口袋吧，别又掉了。”

    黎语初客气道：“没关系，我前面就到了。”

    周则沂走在人行道上，一罐从坡上滚下来的青岛啤酒正好撞上他的鞋。

    他侧目看去，昏黄的路灯下，影子被斜斜地拉长，一个中年大叔正在往黎语初手里塞的东西也是啤酒。

    周则沂眼神一凛，不由自主地提高音量，“黎语初——”

    刚把东西整理好，就听见有人在叫她，黎语初茫然地抬头寻着声源地位置看去。

    视野里，周则沂的脸越来越清晰，一步步停在她面前。

    她微微一愣，“你怎么这儿？”

    周则沂冰凉的目光落在旁边的老板身上，那沉冷的气息看得人后脊生寒。

    老板打量他一眼，觉得莫名。

    似是察觉到什么，黎语初赶紧道：“谢谢您了，口袋就不用了。”

    老板走后，路灯下，就剩他们两人。

    暗黄的光影浮动，周则沂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漆黑的眼眸似一片深不见底的大海，风平浪静地假象之下实则暗流涌动。

    他在她眼底寻到了可以让他安定的解药，从昨晚开始的烦躁情绪，都在看到她的这一刻抚平了，心中恍惚晃荡疑问终于找到结果。

    思绪浸在夜色里，他解开这一题了，答案是黎语初。

    这场预料之外的变数以每分钟120～130的悸动为结尾收场。

    周则沂忽然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纤细的手腕，黎语初愕然地抬眸，视线在空中相撞。

    血液开始升温，心跳达到极限，这一刻，交织的宿命无法再停止。

    夜晚微凉的风戛然而止，他眼中蕴着复杂的情绪，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落在耳畔：

    “记住这个温度。”

    黎语初仍是茫然：“什么？”

    37.2℃，是我对你心动的温度。

    五秒之后，周则沂松开手，他目光紧锁住她，这一眼几乎要望进她心底。

    手腕上灼热的温度一瞬抽离，黎语初仍是不解，但却问不出一个字，今晚的周则沂很奇怪，她罕见地在他眼睛里捕捉到了别的情绪，可她看不懂。

    安静片刻，黎语初问他：“你刚才在说什么？”

    周则沂喉结一动，眼睫颤了颤，台灯下被布满划痕的纸，是说明她后悔了么？

    “没什么。”

    周则沂看见她手里的口袋，蹙眉问：“你买这么多酒做什么？”

    黎语初下意识地把手里的口袋往后藏，“你、你看错了。”

    “学校禁止学生在寝室酗酒。”

    黎语初低着眉，小声嘀咕，“反正马上拿毕业证了。”

    周则沂朝她摊开掌心，“给我。”

    黎语初一愣，表情垮下，“你不会是要去举报我吧？”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黎语初不禁开始心虚了，“大哥，强吻你是我的不对，但你也不用这样铁面无私，借机报仇吧？”

    周则沂无奈，“我是说我帮你拿。”

    “呵呵。”反应过来，黎语初尴尬地笑笑，“你早说嘛，不知道以为你打劫呢。”

    她立刻交出东西，毕恭毕敬地把两根细长的塑料袋绳拎起来挂在他手心，“挺重的，您受累了。”

    和周则沂一起走进学校之后，黎语初才想起来一件事，赶紧拿出手机点进寝室群，迅速敲字：

    【我先回寝室了，不用等我。】

    发完这条消息，黎语初刚把手机放回包里，余光不经意地就瞥见正往她这边走来的赵晓菁和苏宁。

    黎语初小幅度地朝俩人摆手，示意她们别过来，这段路上的路灯坏了几盏，夜里的光线也不好，赵晓菁眼尖的只看见了黎语初，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立刻地朝她挥了挥手。

    黎语初一脸着急地朝越走越快的俩人挤眉弄眼地递眼色。

    苏宁见她没搭理她们，又喊了她一声。

    “初初！”

    黎语初窒息了，她就想跟周则沂过个二人世界，留点美好的校园回忆容易么。

    周则沂看了眼四周，“好像有人在叫你？”

    黎语初极快地立刻摇头否认，“你幻听了，没有。”

    话音刚落，两个混不知情的高瓦数电灯泡已经移动到了她面前，只有几步之遥，赵晓菁大声地问：“刚才喊你怎么不......”

    “不、不......”

    在看清黎语初旁边的男生时，她未说完的话尽数卡在喉咙。

    赵晓菁和苏宁几乎是同款震惊脸。

    “宁宁，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苏宁表情僵硬地咽了下口水，“好像是。”

    四人相顾无言。

    已经撞见了，黎语初只有依次给周则沂介绍，“这个赵晓菁、还有苏宁，我室友。”

    周则沂微微颔首，“你们好。”

    对面的两人十分默契，动作整齐划一，声音气势大震，齐齐朝周则沂弯腰鞠躬，“大神好——！”

    黎语初：“......”

    有点丢人。

    再瞥一眼还没起身的俩人。

    好吧，是很多点丢人。

    周则沂显然有点懵，目光望向她。

    黎语初清了清嗓子，赶紧招手示意她们起来，“行了行了，可以平身了。”

    赵晓菁和苏宁抬头，瞧了眼对面两人，然后互相对望，晓菁说：“宁宁啊，我刚才是不是忘买什么东西了？”

    “啊，对。”苏宁接上她的话，“好像还有饮料没有买。”

    晓菁佯装询问：“那我们再去买点儿？”

    苏宁公式化地回答：“必须买点儿。”

    两人一唱一和的跟他们道别，又迅速从眼前消失了。

    黎语初在心底默默给她俩点了个赞。

    路过学校里的便利店时，周则沂停住脚步，把手里的袋子还给了她。

    “干嘛？”

    黎语初迟疑地接过，该不是嫌重不肯定帮她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