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笙被叶知秋的眼泪吓到了，向来只有她掉眼泪旁人安慰的份儿，更何况，这可是叶知秋啊，一个曾经断了手臂不吭一声给自己接上的坚韧剑修，竟然委屈地哭了。
她收回迈出门的脚，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师姐，我不是怨你……”
不过，为什么说她也觉得那妖奴好啊？这可太冤枉她了，她可是连妖奴什么样都没见过呢！
“师姐，是笙笙不好，惹你伤心了。我只是对妖奴好奇，若是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才不会觉得那妖奴好呢，左右不过是妖，你不喜欢，我替你除了都行！”
芙笙颇有英雄气概地拍了拍小胸脯，背着来自九重天的教导：“降妖除魔是我们仙……仙门修士的本分，天下妖魔没有一个好的，当以斩杀为先，收为己用驱使妖魔本就是邪门歪道。”
其实她也不懂，九重天的老学究整日里这般教这般考，可他们有的人甚至自己都没见过妖魔长什么样子，说来说去都是上古神魔大战那些故事，芙笙就是有一腔热血也没处撒，好奇多过于责任。
别说除妖了，她这双手可连一只蝼蚁都没杀过。
叶知秋被她逗笑，戳着她的脑门儿道：“小傻子，就你还除妖呢，小心被妖捉了去。参加试炼的时候可要紧紧跟着我，别把自己给丢了。”
她说罢又叹了口气：“不能杀，她是师兄的妖奴。”
“哦。”芙笙心想，小傻子我呀，可是已经筑基后期了呢。
面对芙笙，叶知秋习惯了卸下伪装，不用芙笙问就开始将心里的事像倒豆子一般倒了出来。
“师姐怎么会怪你，要怪也怪向冲那个木头！说什么是那莲花妖主动和他结契的，我才不信，依我看他定然是被莲花妖迷了心智，若是换成狗尾巴花妖，看他还会不会说这种鬼话。”
“我也知道，我比不上莲花妖温柔惹人怜爱，可她是妖啊！我明明没有欺负她，她却跑去同他哭诉，他竟还信了……为了莲花妖凶我！”叶知秋眼睛红了红，眉心朱砂印似火一般，本命剑察觉到她的心绪，剑影飞出，在她身侧蓄势待发。
芙笙替莲花妖抹了把汗，师姐嘴上说不能杀，心里怕是恨不得将莲花妖除之而后快了。
“师姐，那你为什么不相信向师兄呢？向师兄没必要说这样的谎话。”
向师兄……芙笙回想了一下，这位二师兄话不多，但却是很温柔的人。陆笙采花的小篮子坏了，是他默默修好的，还留了一些引路符给她，若她迷路，引路符便能将她顺利带回弟子院。
叶知秋愣了愣，“可莲花妖又图什么？若真的是莲花妖主动与师兄结契……这，这世上会有这么笨的妖么？”
芙笙近来常缠着洛衡问关于妖魔的事，师父同她讲过，自从大妖从人间消失，低等的妖魔只能生存在阴暗之处，灵气稀薄修炼艰难，失去了庇佑的低等妖魔若被仙门所俘获，下场只有两种，一种直接被斩杀，妖丹破碎，魂飞魄散，另一种便是被收为妖奴。
妖奴的心脉系于主人，受主人的禁制，不仅无法杀死主人，还需得服从主人的命令，除非主人主动解开契约，或直到主人身死，才能重获自由，若是主人不喜，可随时斩杀妖奴，而不受任何影响。
所以师姐不相信向师兄的话也并非没有理由，因为基本上没有妖会做这种主动送死的事。
叶知秋伤心来的快，去的也快，同芙笙聊过之后她感觉好多了，又恢复回坚韧的剑修，拂衣离去投入修炼。
傍晚，芙笙带了新采的野花去拜访向冲，主要是为了看他的妖奴。来到向冲的院子，远远瞧着一抹纤柔的身影，身姿摇曳地来到他门前，芙笙悄悄躲进墙角，从乾坤袋摸出一个聆听虫丢了出去。
聆听虫落在白衣女子的背上，悄无声息地跟着她进了向冲的门。
“是你，何事？”向冲语气浅淡，听不出情绪。
女子声音娇娇柔柔，说：“主人，整个东陵山只有香菡是妖，香菡害怕极了，只想待在主人身边。”
墙角里偷听的芙笙忍不住抖了抖，突然明白为什么师姐想要打死这莲花妖了。
向冲道：“你主动与我结契，究竟有何目的？”
“主人怎么还在怀疑奴家呀？若说目的，那肯定也是奴家仰慕主人，自愿跟随在主人身边。”
房中红光一闪，也不知那莲花妖做了什么，突然没了声息，而后向冲从房中离开。
经此一事，芙笙对莲花妖更好奇了，原本是想见到向冲直接提的，可现下见向冲走远她也没叫人，直到他走远才蹑手蹑脚从墙角出来，偷偷摸摸进了向冲的房间。
芙笙一进房便看见白衣女子立在房中，身体倾斜成一个奇怪的角度，双臂举在半空，额上和嘴上贴着两张符纸，只有眼珠还能转动，看见她差点转成斗鸡眼。
她忍笑撕下莲花妖嘴上的符纸，“你就是向师兄收的妖奴啊，也不过如此，长得比我师姐差远了。”
莲花妖怯怯弱弱，“你，你是谁？”
她虽然身材纤细皮肤白皙，可言行举止中一股子小家子气，芙笙看不上她。
莲花妖也在打量她，见她通身灵气喜人魂魄又香的要命，忍不住狂咽口水，若是吞了她化为己用可就太好了。但她没忘自己现在身在仙门，不知这修士是什么等级，而她又是低等妖奴的身份，隐忍着低下头哀求道：“可否劳烦仙子将我额上的符纸也拿掉？奴家这样好辛苦。”
装惨骗人的把戏，芙笙也算是老手，她哼笑一声，抬起手悄无声息地拿回莲花妖身上的聆听虫，这东西近距离偷听最好用，但若长时间不收回便会被人发现。
“我凭什么帮你。”芙笙才没那般热心肠，更何况莲花妖惹叶知秋不快，就算叶知秋不是她师姐，她也不会偏向一只妖。
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妖怪，她眼神扫过莲花妖，好奇地问道：“你的妖丹藏在哪里？”
听说妖丹乃妖命元所在，一旦受损便会万劫不复，所以他们通常会把自己的妖丹藏在意想不到之处。
莲花妖顿时眼泪汪汪，“仙子这是要杀了奴家取奴家的妖丹吃，好增进修为？”
吃妖丹还能增进修为？芙笙丝毫没察觉自己快把这只柔弱的莲花妖吓死了，反而求知欲旺盛地问：“妖丹还可以吃？那普通人若是吃了妖丹会怎么样？”
“普，普通人？”莲花妖被她问懵了，“普通人吃了妖丹无用，只是沾染些妖气被人当成妖物罢了。”
好奇宝宝芙笙听到了书上不曾讲的知识，眼睛都亮了，在莲花妖身上来回逡巡，研究着她身上可能藏匿妖丹的地方。
莲花妖被她看得浑身发凉，声音颤抖着说：“仙子……不会是想挖了我的妖丹吧？别杀我，我，我这里有一颗犬妖的妖丹，愿意奉献给仙子，求仙子不要伤害我。”
“我……”芙笙哭笑不得，她没想要她的妖丹。
她越说越委屈，“香菡如今身在仙门，无主人庇佑，苟且偷生而已，望仙子宽仁，留香菡一命。”
说罢，一个丹丸大小的白色光球从她体内透出，飞至芙笙面前。
“仙子，这便是那颗犬妖的妖丹了，香菡从未杀过人也未杀过妖，这颗妖丹是我捡的。”莲花妖又快哭了。
芙笙莫名其妙白白得了一颗妖丹，新奇地很，听见外面有脚步声，立刻将符纸重新贴回莲花妖的嘴上，朝她眨眨眼睛，恶劣地吓唬她：“别告诉向师兄我来过！不然我就挖了你的妖丹吃！”
莲花妖努力朝她转眼睛，芙笙以为她是说会保密，灵活地翻窗跑了。
向冲回来撕开莲花妖身上的符纸，见桌上放着陆笙采花的小篮子，花叶上还沾着露水，默默地收起来。
莲花妖求生欲复杂地解释：“主人，刚才谁也没有来过。”
向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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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芙笙收到向冲送来的小篮子，篮子里放了满满的一叠符纸，有引路符，有火灵符、冰魄符、傀儡符……
她终于反应过来，莲花妖最后朝她猛转眼珠是什么意思了，怪不得她总感觉好像忘了点什么。
满月之夜。
芙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爹爹想娘亲，她如今修行勤勉了许多，若是爹爹和娘亲知道，一定会很高兴吧。可惜，她虽然找到了帝星，却不知道该怎么将他带出妖塔。
就算是能将他带出妖塔，如何，才能让他名正言顺地待在东陵山？她现在的修为还不够强大，贸然下山恐怕不行……而且，她舍不得这么快离开……
心思辗转到深夜，芙笙迷迷糊糊睡去，腕上沉寂的手环第一次亮起，发出透骨的蜂鸣声。
她睡得浅，揉了揉眼睛，嗓音带着几分迷蒙问：“谢惟？”
“……嗯。”
之后，便没有任何声响，芙笙耐心等了一会儿，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手环传来谢惟低沉的闷哼声，仿佛在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她瞬间清醒，从床上坐起来，急切地问：“谢惟？你怎么了？我马上去看你！”
“别，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