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母环

    “呜呜呜,我第一次赚到的酬劳,都给你好不好,不要死……”

    芙笙觉得自己又闯祸了,她害怕回不去九重天,泪珠滚得比他的汗还多,哭声在安静的妖塔中一圈圈回荡。

    谢惟口中含着她胡乱塞的丹药,在浓厚的血腥气里竟尝出一点甜,像是梅子糖的味道。

    他深深吸了口气,强忍着痛苦挣扎着坐起来,可怜芙笙已然哭成泪人儿,还不忘扶着他。

    “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一遍遍道歉,仿佛这样他就不会死去。血滴落在她的手上,如火一般滚烫,同样滚烫的还有她身上的罗盘。

    她将罗盘拿出来,手上的血染了上去,罗盘忽然飞出。

    掌心大小的罗盘悬在谢惟头顶,光芒大盛,指针在坤位静止后重新落回芙笙的手中。

    罗盘这是已指认帝星?芙笙心中一惊,她本以为寻找帝星并非易事,竟这么快就让她找到了。可她隐约记得坤为阴,乾为阳,指认帝星不该是乾位么?难道是她记错了?

    现下帝星的情况不太好,她哭着收起罗盘。

    此前罗盘异样,指针一直打圈儿,她也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没有认真对待。一方面没有想过真的误打误撞真的找到了帝星,一方面立功心切,怀疑他是大妖,给他吃活血丹验身,眼下又闹得难以收场。

    谢惟被她哭得心烦,虚弱地打断她:“刚才那是什么?”被那东西一照,他好像没有那么难受了,也不再吐血。

    “就……就是一个法器。”芙笙眼神躲闪,随便扯了个谎。历来人间帝星都是天道宠儿,可他却因为自己遭遇浩劫颠沛流离囚困妖塔,这事可不能让他知道。

    她哭得慌了神,回答时却停下来思考,谢惟看破她并未说实话,没有戳穿,心底里却是冷笑。

    他又问:“你给我吃的都是什么?”

    芙笙老实交代:“一开始那颗是给神兽吃的活血丹……”

    “……”

    谢惟不知道她说的究竟是什么神兽,可但凡用脑子想一想,神兽吃的东西定然和人无法相通,他顿时无语,也不知该说她是莽撞,还是该说她蠢。

    他靠在塔壁上有气无力地打量她。

    少女眉眼俏丽,皮肤白皙,哭得脸颊微红,像抹了一层淡淡晕开的胭脂,卷翘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像是有涌不完的眼泪。

    哭起来……还挺好看。

    陆逢洲那个粗人,可生不出这样的女儿,虽然是个傻子,给他当女儿他倒也不亏。

    芙笙不知道他在想这些,捧着三个丹药瓶,心疼地说:“后来给你吃的是怀钰师兄给我的滋补丹药,这可是我守丹炉三日的酬劳。”

    她一生第一次收到的酬劳,就这么给他挥霍了两瓶,她正要将剩下的一瓶收起来,面前却伸来一只手。

    那只手的主人说:“拿来。”

    芙笙肉疼地递出去,两滴泪又滚了下来,“好吧好吧,怎么也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你拿去好了。”你是帝星,你最大!谁让我是罪人!本少主……忍!

    她将丹药瓶往他手中一塞,背过身去。

    “……”

    这小傻子怎么这么多眼泪!谢惟没接触过多少同龄的女孩子,更没见过她这样又傻又爱哭的,他只是想看看那丹药瓶里装的到底是不是梅子糖,并未想要她的东西。

    她这样委屈巴巴地掉眼泪,让他有种在抢小孩子糖吃的错觉。

    他轻咳一声打开丹药瓶,拿出一颗放入口中细品,幼时记忆中熟悉的味道越来越浓,分明就是丹药形状的梅子糖,哪里是什么滋补身体的丹药啊,一丁点儿药草的苦涩感都没有。

    小傻子被她师兄骗了都不知道。

    “这瓶丹药我收下了。”谢惟拭去唇角的血,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个恶劣的笑来,“但这远远不够,陆笙,你若想补偿我,就带我出去。”

    他想,她这么蠢,活该被人骗。他利用她,欺负她,那也都是她活该,陆逢洲背叛他,她又折磨他。他们欠他的,他早晚都会讨回来。

    芙笙回过头,“你认识我?”她说完又想起来,他是被她人间的爹陆逢洲送来的,知道她也不奇怪,于是抹了把眼泪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谢惟。”他说罢,见她面色如常,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没想到自己也会有需要向他人道出名讳的一日。

    陆笙自小便上了东陵山,之前又只是个躯壳,并不知道人间坐拥六洲的帝王名姓,更不知道曾经的太子名唤谢惟。

    她哦了一声,看了看他手中握着丹药瓶,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可怜兮兮的,眼睛里满是不舍,嗓子里呜咽两声。

    谢惟无语地倒出一颗来递给她,别扭地说:“给你留一颗,别哭了。”

    芙笙没舍得吃这唯一的“酬劳”,十分珍惜地收进了乾坤袋,再抬头时脸上已经带了笑容,“谢惟,你不怪我了?你真好,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的。不过,我现在要回去了,等我想到带你出塔的方法再来找你。”

    谢惟嘴角抽了抽,她的笑脸上泪痕还未干,只因为他给了她一颗糖就如此开心,以为他这样就算是原谅她,对她好,瞧着可真是更添傻气。

    他换了个姿势,牵动四肢上的铁链,金属冷冽的声音划着他的耳膜,粗重的铁链磨蹭着曾经被打断的手脚,每一次动作都会带来断骨之痛。然而断裂的筋脉似乎有着强烈的修复能力,反反复复多次被打断,竟总能自愈,没让他真的成了一个废人。

    接连失去父母,被人辗转囚禁折辱,身体残破,心智也早不如初,面对陆笙这么一个爱哭的小傻子,他绝不会怜惜半分。

    他见芙笙盯着他手腕上的伤痕,下意识地用衣袖遮住,问:“你几时再来?”

    之前她说第二天会来,却没有来,他在妖塔内受困,她却有外面的广大天地自由来去,若是她忘了承诺或者这一切本就是在做戏,他又如何能奈何的了她?

    “我……”芙笙暂时也无法确定,慕容师兄和她提过,这几日下山除妖的二师兄和三师姐就要回来,等他们回来便要一同参加今年仙门共同举办的弟子试炼了。

    他眼眸闪了闪,盯着她的乾坤袋问:“我不知你何时再来,如何信你?你可有本命法器?留在我这里,下次带我出去的时候再取便是。”

    修士的本命法器与神魂相系,绝不可丢弃,她若留下了这样的东西,必定会再回来。

    芙笙很是为难,四灵族皇族拥有上古血脉,并没有本命法器一说,通常是在天命劫之后炼制的第一件法器作为随身法宝,她的天命劫还没到呢,哪里有这样的东西。

    她的为难落在谢惟眼中,便以为她是不愿,他神色瞬间冷淡下来,抱臂靠坐在角落里,闭了眼,“你走吧。”

    话刚落,便觉得腕上一凉。

    他疑惑地睁开眼,见手腕被她套上了一个金色手环,而她的腕上也套着一个,只不过是银色的,两个手环相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金银双环的光辉互相缠绕之后又分离,恢复成寻常模样。

    “这是什么?”

    芙笙得意地扬起下巴,“这可是个好东西呢!戴上的两个人能够互通互感!你戴的金色这只是母环,我这只银色的是子环,母环可召唤子环,若你想同我说话,便念手环内侧的咒文,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联络到我,我可以陪你说说话解解闷儿。”

    这对子母环出自龙族,是龙族族长夫人在她出生时送的其中一样小玩意儿,龙族擅长炼器,做出的法器都是顶级的,但在她手里,只是一件好玩的玩具。她以前被娘亲罚去静思谷的时候常常用来和爹爹偷偷说话。

    六洲俗世之外仙门众多,谢惟虽久居深宫,却也听过一些仙门的故事,知道他们有各种天材地宝,可真的看见才深深觉得仙门远比他想象中强大。

    “而且,这对手环子母相系,戴上时需两只一起,解开时亦然,所以我一定会再来的。”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安慰,向他解释示好。

    他摩挲着腕上的手环,冷冷地轻点了下头,抿唇不语。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她好像有意想要讨好他,可他实在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值得她讨好的?

    看他反应冷淡,芙笙急切地想表达自己的诚意,她可是专门下界来赎罪的,为的就是帮助他这个帝星。她回想起以前守卫南天门的开明兽就是一副高傲又防备的样子,花了好长时间讨好它才愿意同她亲近。

    谢惟这个人间帝星虽然不像开明兽那样毛绒绒又可爱,但这脾性看着简直一模一样。她在他面前蹲下,忽然捧了他的脸,贴了过去。

    “你……你做什么?!你放肆!”

    额上,少女温热的唇轻轻贴上,啵的亲了他一口。

    被捧住脸的谢惟好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钳制,简直是目瞪口呆,如何都猜想不到她会对他做这种事。

    她浑然不觉有何不妥,双手托住他的手,像是托住开明兽两只前蹄般,明晃晃的眼睛望着他,“乖乖等着我,知道么?我一定会回来的。”

    谢惟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两瓣唇颤了颤,说不出话来,直到她身影消失许久,他才羞恼地一拳砸在地上。

    这小傻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乖乖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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