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阿璃。”
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觉睡到自然醒，阿璃在妈妈的柔声呼唤中犯困地揉着眼睛坐起身。
妈妈把她搂进怀里，“阿璃，妈妈跟你说，今天你要离开爸爸妈妈去另一个地方了。”
“唔……”阿璃努力让自己清醒。
“不知道你明不明白，你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你是普通人，就是没有魔法体质所以不能修炼魔法的人。这样的人非常非常少，是很特别的人哦。”妈妈“呵呵”干笑两声，“因为太稀少、太特别，所以要去专门为普通人准备的学校，学习不修炼魔法而能生存的方法。”
阿璃清醒过来，眨巴着眼睛。
“可惜爸爸妈妈不能陪你去学校，你得自己呆在那里。不过不用担心，那里有和你一样的普通人，你可以和他们交朋友，然后有自己的生活。”妈妈把阿璃搂得更紧，凑在阿璃耳边悄声说，“而且爸爸妈妈会去看你，在你的梦里去看你。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阿璃依旧眨巴着眼睛，很认真地眨巴着眼睛。
妈妈搂着阿璃摇啊摇，“阿璃还记得蓝阿姨吗？就是那个每次来都会抱抱你逗你玩的阿姨，笑眯眯的，衣服上总是有一层一层的花瓣。”
阿璃点头。
“等阿璃学会不修炼魔法而能生存的方法后，就去蓝阿姨家里工作好吗？她很喜欢你，会照顾好你的。”
阿璃又点头。
“来，我们去见见她。”
阿璃憨憨地问：“蓝阿姨吗？”
“嗯。”妈妈替阿璃整理好衣服，牵着阿璃的手走进客厅。
蓝晓蕊漂漂亮亮地坐在客厅里，花团锦簇的娇俏模样，活泼泼的笑，像怒放的花，有着永不凋谢的热情。见阿璃过来，立刻起身迎接，一把抱进怀里狠狠亲上几口，“阿姨喜欢你。去了学校阿姨会去看你。长大了就去阿姨家里玩，一直住在阿姨家里。”
阿璃任蓝晓蕊□□。
蓝晓蕊眉开眼笑，“呆呆的，真可爱。”
“来，一起吃早饭。”爸爸把最后一道食物端上桌。
早餐丰盛得几乎把餐桌堆满。
中午，有人敲门。
阿璃专注地坐在玩具堆里忙碌，陪在身边的妈妈抖了抖。
爸爸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个制服严谨的年轻人，站姿挺拔，一丝不苟的脸上透着憔悴，眼里是黑沉沉的压抑不住的阴郁。“来接孩子。”他出示证件。
“黑迪先生……”爸爸紧张地回身看了看妈妈和阿璃。
“阿璃，阿璃，说好的，你该去学校了。”妈妈故作轻松地把阿璃拉起来整理衣物，手指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阿璃看着门口的年轻人思索。
年轻人并不催促。“听说你们昨天晚上找过我妻子。”他忽然说。
“啊？噢……害您亲自跑一趟……”爸爸努力镇定，“我们……我们没有犯规。”
“提前找好主家，普通人管理条例并没有规定不能这么做，你们聪明地钻了空子。”黑迪平板地说着，“但黑家从不养人宠，这个空子没钻好。”他朝阿璃抬一抬下颌，“走吧。”
“这是学校的老师，也是蓝阿姨的丈夫。你可以叫他老师，也可以叫他叔叔。”妈妈在阿璃脸颊上亲了亲。
爸爸赶紧纠正：“最好是叫黑迪先生。”
妈妈牵着阿璃来到黑迪面前，“交给您了。”
“老师。”阿璃仰起脸喊了一声，试图把这个词同眼前一身黑的男人联系起来。
黑迪垂下眼帘看着阿璃点下头，“跟着我。”
一片巨大的叶子在微波粼粼的湖面上滑行。湖面宽广，人迹罕至。黑迪坐在叶片一头静静看着趴在叶片另一头玩水的阿璃。
“你不害怕吗？”他忽然问。
阿璃继续玩水，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认真回答：“爸爸妈妈爱我。”
“什么？”黑迪不太明白。
“永远永远爱我。”阿璃坐起身子，想了想，又想了想，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哦——我忘了和他们说再见，还忘了亲亲他们。”
“离开了就再也不能回去了。”黑迪冷酷提醒，然后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的小不点爬过来，拽着他的衣襟在他两边脸颊上各亲一口。
“下次替我还给他们。”阿璃坚持地看着黑迪的眼睛。
黑迪举起的手在脸颊边停了一会儿，最后缓缓放下，“你不怕我吗？”他木着脸。
阿璃平淡地看了他一眼，重新爬回叶片的另一头玩水。
黑迪掉转视线望向无垠的湖面，眼神闪烁，“那有什么用呢？”他自言自语，阴郁重新回到眼里。
“以后男孩子姓金，女孩子姓银，不能再用你们原来的姓氏了。”老师严肃地说。
新来的五个孩子站在简陋的客厅里，除了阿璃，一个个哭红了眼睛。
阿璃见到孪生姐妹里腼腆的那一个。
“呜呜呜呜呜……”黑暗的角落里传来压抑的哭泣声。
“爸爸妈妈爱我们。”阿璃同腼腆的小姑娘一起蜷缩在墙角里，搂着她笨拙安慰。
“我只有妈妈……还有妹妹……”腼腆的小姑娘吸着鼻子，“我不要离开她们……我不要做人宠……”
“永远永远爱我们。”阿璃坚持。
“是的，她们爱我，家里人都爱我。”小姑娘稍稍得到安慰，“我叫紫烟，家里人都叫我阿烟。你呢？”
“绿璃，爸爸妈妈都叫我阿璃。”阿璃想了想，“但是我们在学校里不能姓原来的姓了。”
“呜呜呜呜……我不要离开她们……我不要做人宠……”紫烟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宠物啊，我们养的小猫小狗啊什么的，可以是我们的好伙伴，也可以有很大用途。”开满蓝色风信子花朵的梦境里，妈妈向阿璃解释，“人宠就是帮助魔法人做事的普通人，可以做魔法人的好伙伴，也可以有很大用途。所以阿璃一定要学会很厉害的不用魔法的本领，好吗？”
阿璃点头。
爸爸虽然不太满意妈妈描绘得太过温情，但并未反驳什么。
“好的宠物呢还得有好的主人，这个阿璃不用担心，蓝阿姨会照顾你。”妈妈笑着摸了摸阿璃的头发，“下次妈妈给你讲讲有本事的人宠的事情，好吗？”
阿璃点头。
爸爸疑惑地看了妈妈一眼，他不确信这世上是否真的有有本事的人宠。妈妈却回他个笃定的眼神，仿佛在说，就算没有编也编几个出来。爸爸了然地笑了一下，笑容里有淡淡苦涩。
梦境里各色的风信子花开了一茬又一茬，渐渐有紫薇花树生长其间。
“阿璃长高了一点呢。”妈妈把阿璃搂在怀里仔细端详。
“适应得倒快。”爸爸仰头看身边的一棵紫薇花树，有点欣慰，有点释怀，“傻有傻的好处。”
“爸爸妈妈打听了很久，打听到两位特别有本事的人宠，很多魔法人都喜欢他们。”妈妈搂着阿璃轻轻摇晃，“一位叫寒来。他会跑酷，是一种不用魔法的极限表演，比魔法极限表演还受欢迎。还有一位叫一掌，做的菜好吃极了，预订吃他做的菜的人排了很长很长的队。
他们的家人都爱他们，帮助他们，他们都生活得很好。我们也爱你，会帮助你。我们会时常来梦里陪陪你，你还会有一个好主人。”
“但是，阿璃，我们不能一直来梦里陪你。”爸爸补充，“到了十五岁你就会离开这里开始普通人的工作。在这之前我们陪你，在这之后我们就不能来陪你了。”
妈妈踌躇一下，提醒爸爸：“我们说好过两年再告诉她的。”
爸爸冷静反驳：“我觉得还是早点说的好，你知道她反应慢，需要更多时间消化。该说清楚的多说几遍，说上几年她总能理解。再说普管中心会发生很多事情，她总得有点心理准备。”
看着懵懂的阿璃，妈妈妥协地不再出声。
爸爸看着阿璃接着说：“妈妈告诉你的那两个人来自很大的大家族，能提供很多帮助。我们只是普通人家，能时常来梦里看看你、请求蓝阿姨做你的主人已经是我们能做的最大努力。所以你不能像他们那样可以在家人身边工作。到了十五岁，爸爸妈妈就不会出现在你梦里，你也不用在现实里找我们。因为我们可能会搬家，样子也会跟你在梦里看到的不同，你找不到我们的。”
阿璃微微皱眉，努力看着爸爸一开一合的嘴唇。
“停下！”妈妈于心不忍地抱紧了阿璃。
爸爸说不下去了，把母女两个一起抱住，“也许是我太急了……”
深夜，房间里一片昏暗，一溜排开的小床上安静地躺着几个孩子。
阿璃大睁着眼，盯着黑乎乎的天花板盯了很久。一个姿势躺太久，屁股有点麻，她朝右侧身，继续大睁着眼，盯着紫烟的脸。
盯着盯着，紫烟忽然睁眼拧眉，同阿璃互瞪。
盯着盯着，紫烟忍不住压低声音开口：“你盯着我干嘛？”
“嗯？”阿璃醒了醒，“有两个很有本事的人宠……”
“哦，”紫烟反应极快，“寒来和一掌嘛。”语调一转，“我又不是他们，你盯着我干嘛？”
“嗯……”阿璃很认真地思考紫烟的提问。
“她想你帮帮她嘛。”隔一张床过去躺着的瘦小男孩幽幽开口。
“怎么帮？”躺在紫烟和瘦小男孩中间的圆眼睛小女孩好奇地问。
“吵死了！”瘦小男孩另一边的壮实男孩拍床起身，差点没把被子掀到地上去。
圆眼睛小女孩吓得一抖，蒙头扯上被子“嘤嘤”低泣两声。
紫烟还在执着地等待阿璃回答，阿璃还陷在紫烟的问题里困惑不解。
“她能帮什么？”壮实男孩指着紫烟发问，“家里人揍她一顿她都还不了手。”
“当然能帮啦。”瘦小男孩嘻皮笑脸，“没来这里之前，我爸妈带我去黄金星城和暗光星城玩过。去黄金星城就说到了寒来的跑酷表演，去暗光星城就说到了一掌做的美食。他们受欢迎得很。我们是不要想了，只能嘴巴上说说。”
“哼！”壮实男孩不屑，“你爸妈没揍你一顿？”
“才不呢。”瘦小男孩鄙视，“我家里人说了，人宠这工作挺好的，只要讨好主人一个就能吃好的喝好的玩好的。而且一进普管中心工作就定下来了，完全不用操心。不像他们，还得修炼啊修炼啊修炼，好不容易级别高上去了，还得操心找工作啊找工作啊找工作。”
“那我家里人为什么揍我？”壮实男孩不解，“还说要开什么遗忘派对，把我这倒霉蛋忘了。我很不爽。”
“你家里人没本事呗，又想不开。”瘦小男孩绘声绘色，“你看寒来和一掌，他们来自很大很大的家族，他们的家族就是他们的靠山，所以他们活得很潇洒。潇洒你懂吗？”
壮实男孩点头。
“我一说你就懂了。”瘦小男孩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