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好番茄,袁萌用一只干净的盘子装好,踟蹰了两秒,想问季温谦要不要她再做点什么,还没开口,他先说话了:“洗好了?谢谢!剩下我自己来,好吃了喊你。”
意思是这里不需要她帮忙了?袁萌一听,如蒙大赦,也不跟他客套,“哦”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厨房。
袁萌的脚步由近及远,确认她已走开了。
季温谦却还是她离开时候的姿势,一动未动。
他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指尖上。那一瞬的接触如有电过,他不知道袁萌有没有觉察,他知道自己不是看起来这样的若无其事。
不想叫她看出异样,所以借口不用帮忙了把她支了出去。
季温谦无奈轻叹一口气,放下菜刀,他左手摊到眼前看。
当然看不出什么,他嗤笑自己。但只是手指不经意触碰了一下,他却奇怪得像个纯情小男生一样,独自在这里感受心脏异样的跳动速度,简直诡异。
想到这,他微微皱眉。
摇摇头,他继续处理排骨,想想又觉得好笑,竟然在想这些。
桂鱼洗干净,沥干水,加入盐、料酒、葱姜蒜等调料抹匀腌制;排骨改好刀,洗干净,一样加入调料腌制去腥。然后淘米蒸饭,番茄切块,准备好鸡蛋液,准备工作做好,把腌好的桂鱼放入蒸锅蒸煮;炒锅加热倒油,加入冰糖准备炒排骨。
厨房里锅碗瓢盆声,油锅“滋滋”声,各种声音相继传来,袁萌循声望去,季温谦挺拔的背影,在灶台前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她低下头,想不到,他居然很会做饭,好违和的感觉。
袁萌陪着季温礼玩着乐高,没多久,季温谦就喊他们过去吃饭了。
桌上摆着盛好的饭菜,还没尝过味道,不过这一桌菜光看着就赏心悦目。糖醋排骨红亮油润,清蒸桂鱼上铺着葱丝和姜丝颜色清爽,清炒生菜翠绿欲滴,飘着小葱段的番茄鸡蛋汤鲜亮清透。
想不到季温谦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模样,厨艺竟然如此厉害。
袁萌暗暗咋舌。
等真正吃进嘴巴了,发现味道竟然也很不错。
不过,这些也与她无关了,今天她不过是因为有季温礼在,蹭了顿他哥哥给他烧的一顿饭菜。
一顿饭,气氛怪异,上星期只他们三人也一起吃过两顿饭。季温谦一向不爱言谈,就安静夹菜吃饭。季温礼偶尔会说句话,他问到他哥,他哥就回几句;问到袁萌,袁萌也跟他说几句。
这顿饭也是这样的,看着与之前没什么不一样。
但袁萌敏锐地觉察到季温谦好像心情不好,而且他几次不着痕迹地似乎在看她,不明显,但是她注意到了。
她有些纳闷,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脸上有东西。
用手抹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再说,如果她脸上有东西,季温礼应该会说的。
但是他为什么总是看她呢?
有心事,导致袁萌吃饭的时候一直心里敲边鼓。
她偷偷观察季温谦,他一边吃饭一边应付季温礼偶尔的对话,偶尔看他一眼,而后眉头微皱。
皱眉头?
咀嚼着米饭,袁萌仔细回想哪里招惹到他了。
前几次见面,应当算是平静的;傍晚回来,也是他主动邀请她坐车的,似乎两人是挺友好的关系;帮忙做饭的时候,还笑过她不会洗鱼,心情应该还是不错的,后面就是他一个人准备晚餐,直到吃饭,她跟他并没有其他交集。
等等。
她离开厨房前,曾无意间碰到了他的手。
是因为这个吗?
她又暗暗去看季温谦脸色。
是了,应该是因为这个。
他以前就不喜欢她,即使他这次回来,他们两个多了几次莫名其妙的交集,他待她也客套礼貌,但这应该不能改变他心底对她的看法。
该不会,她一个无心的触碰,令他不快了吧?
看季温谦的神情,她想,大概就是这样了。
猜测到原因后,她心里一阵酸涩,瞬间没了胃口,刚刚还觉得好吃的饭菜,现在食难下咽。
真是又无奈又生气又委屈。
明明她真的只是不经意的动作,她自己也不想,平白再被人嫌恶。又恨自己,没事干嘛去关注他的情绪,他开不开心跟她有什么关系?最后还气自己的不争气,明明过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自己还是这么容易被他影响情绪!
千头万绪堵在心口,像有千斤重,袁萌强迫自己扒完碗里的饭,第一个放下碗筷。
听到声音,饭桌上另外两人抬头看她。
“我吃好了。我还有点事,先上去了。”
不等他们两兄弟反应,袁萌已经上楼去了。
其实季温谦给三人做了小一桌饭菜,为示友好,她应该帮忙收拾下残局的。
但是算了。
不想刻意维持表面的客套,也不想维护在他心中的什么形象。
维不维护的,有差吗?
餐桌上季家两兄弟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季温礼小声说:“哥哥,袁萌姐姐怎么了?”
季温谦也是一头雾水,他感觉她吃完得很突然。
“是不是生什么气了啊?”季温礼还在猜测。
季温谦往空无一人的楼梯处看过去,没说话。
过了一会,他对弟弟说:“赶紧吃饭吧。”
“噢。”
两人吃完饭,季温礼回到客厅继续玩乐高,季温谦在厨房刷锅洗碗。
洗洁精打在洗碗海绵上,稍稍揉搓几下就涌起丰富的泡沫,季温谦看着满手的白色泡沫,触感细腻轻盈,跟不久之前指尖触碰到的感觉完全不同。
口袋里手机的响声适时地打断了他的开小差,他摊着两手喊季温礼过来。
季温礼跑了过来,季温谦示意弟弟:“帮我把手机拿出来。”
季温礼帮他拿出手机,顺便看了一眼:“是妈妈。”
“那你接吧。”
季温礼接通电话:“喂,妈妈。”
听不到他妈在那头说什么,只听到他弟弟说:
“吃过了。”
“哥哥在家做的。”
“好的。”
季温礼把电话放回哥哥口袋,说:“爸爸妈妈回来了,我要回去了。”
季温谦透过窗户看外面,天完全黑了,小区的路灯全都亮了起来,但对小孩子来说可能不太安全,他对弟弟说:“你等一会,我送你过去。”
季温礼并不领情:“不用了啊。我认识。”
“你去把积木收收好,我很快。”
说到积木,季温礼说:“哥,我乐高不带回去,放在这里,想玩的时候我过来玩,好吗?”妈妈平常严格控制他买玩具的数量,突然带了这么大一个乐高回去,肯定不好过关。
季温谦没所谓地嗯了一声,随他。
季温谦收拾完厨房就带着弟弟回一期去了。
袁萌郁闷地回到楼上,无所事事地刷了会手机。
然后看到姜雨霏的名字在出现在屏幕上。嗯,一般来说,周末的时间姜雨霏都是属于奚先生的,没有特别急的事情,这个重色轻友的女人是不会想起来她的。
袁萌接通电话:“喂……”
“喂,萌萌?”姜雨霏口齿不清的声音传来,“出来陪我喝酒吧。”
袁萌听她声音不太对,担心地问:“你一个人在喝酒?奚嘉睿呢?”
“没有。”对面的人打了个酒嗝,“不要提那个混蛋!不想听到他!呜呜——”
姜雨霏伤心的呜咽声传来,袁萌心一紧,没多想就赶紧穿上外套准备去找她。“别哭!我现在过来。你在哪里?”
“在……在哪里?” 嘀嘀咕咕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根本听不清楚。
袁萌握紧电话,直到有道男人的声音传来:“你好,我们这里是老船长,曙光路89号。”
曙光路上的老船长,是她们大学边上的一家小酒吧,姜雨霏怎么跑那儿去了?来不及多想,只能先应付眼前的状况:“哦好的,谢谢。您是哪位?”
“我是这里的老板,你朋友喝多了。”
“哦哦哦,好的,我马上过来接她,麻烦您帮忙照看一下。拜托了!”
对面的人似乎说了声好的,就挂断了电话。
袁萌下楼换了鞋就往外冲,跟门外正打算进门的季温谦撞了个满怀,季温谦发出一声闷哼。
她鼻子不知道撞到他身体的哪块,硬得跟铁块一样,她痛到泪水都流了出来。
“没事吧?”季温谦伸手扶住她。
那股酸疼直通天灵盖,袁萌捂住鼻子,摆手:“唔,没事。”说完想绕过他往外走。
然而,季温谦拉住她:“你要出去?”这么晚了。
晚上的事情,袁萌这还没过去,她现在一点不想面对他,但她着急出去,不想跟他纠缠就应付道:“嗯,我要去接一个朋友。”
她说完就要走,又被拉住。
有完没完了?!
她皱眉看向那只已经松开的手,晚上不小心碰了一下都不痛快,现在又是几个意思?!
季温谦也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自己这么多事。他摸了一下鼻子说:“你车钥匙在我这,等我一下。”
“哦!”他不说,袁萌都给忘记了,正想跟他去拿,可是想到姜雨霏可能醉了,她还是打车方便。于是她连忙对季温谦说:“不用了,我朋友她……,我还是打车方便。”不知怎的,她没说姜雨霏喝多了。
哪知季温谦听了,面色古怪地看着她。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一想到她可能会带姜雨霏回来,就想提前跟他打声招呼:“那个,我今天可能会带个朋友回来,她好像有点……心情不好……”看着季温谦愈发沉下的脸色,她连忙补充,“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着她,不会让她打扰到你的。”
季温谦抓着车钥匙走到袁萌身边,看着她还举着手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径自去往前走:“走吧,我送你去。”
“啊,啊?!”不是她不识好人心,实在是她无法理解,他们两个的关系没有熟到这个程度吧?
季温谦也觉得难以解释自己的行为。幸好他想起来,送弟弟回去他妈抓住他,操心地跟他说要跟袁萌好好相处,要多照顾照顾女孩子。现成的解释,他直接拿来用:“我妈叫我多多照顾你。”
唔,袁萌哀叹,梅阿姨,你干嘛这么热心哦!
眼睁睁看着季温谦往楼梯走去,走到一半还回身望她,似乎在看她有没有跟上。
袁萌站原处没有动,她当然希望他只是说说而已:“梅阿姨是好意。不过,真的不用了。”我谢谢你。
季温谦像是铁了心一样:“没事。不用谢。”
看袁萌还是不动,他又说了一声:“走吧。你朋友该等急了。”他着重强调“你朋友”几个字。
袁萌听出来了,她不懂,我朋友,跟他有仇么?
袁萌不想跟他在这耽误时间,又担心姜雨霏那里情况,劝阻不了他,最终只能带着他一块儿去了。
坐上车,季温谦递过来手机:“导下航。”
“哦。”真是的,去哪儿也不知道,人你也不认识,为什么非要去?
设好导航,大概半小时能到,还好不远。
袁萌在车上又给姜雨霏打了几个电话,但一直没人接,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渐渐有点心急。
季温谦瞥她一眼,问:“什么朋友?”他其实想问是不是男性朋友。
袁萌盯着手机,随口答到:“我大学同学。”
季温谦没有作声,袁萌也没在意,她是在打电话,但是只有嘟嘟声传来。
晚上路况不错,不到半小时,他们就开到了。
到了老船长门口,袁萌先下了车进去找人,季温谦去找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