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船的时候微言走在最后面，转了一圈没看到自己放在拐角处的行李箱。船长说，白忱已经帮她提前放下船了。微言了然，道谢后拿出了小费。

    船长连连摆手说no，笑道白忱不需要，他也不需要。

    微言愣了愣，回头发现白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她身后去了。两人都没说话，白忱伸手拿过微言的托特包，顺着梯子下去在下面等她。

    码头跟上午上快艇一样，还是有一段距离需要在小腿深的海水里淌着走。微言便也没逞强，扶着白忱手臂转到了新的潜水船上。

    潜水船说是船，其实算是个豪华游艇，配有一艘潜水多尼船。主船一共三层，底层船板是自助餐厅、酒吧和KTV，一楼二楼都是房间。微言定的是二楼顶配海景大床房，补了单人差价，有空调有独卫，房间很大很干净。

    白忱帮她把行李提上去后就去忙别的！了。微言往床上一躺，顿觉困意来袭，一路的舟车劳顿，疲惫和倦怠汹涌地席卷她的四肢。潜导在群里说说中午只是吃饭，没有集体活动，下午三点开始第一潜。微言强撑着起来换了睡衣，拉上窗帘定了闹铃才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微言没被铃声叫醒，反而听到有人敲门。微言看了看手机，已经两点了，离闹铃响还差十分钟。微言翻出件外套披着，眯着眼透过猫眼看，白忱提着一个保温盒站在门口。

    微言拉开门，下意识说“请进“，说完才想起屋里全是行李，根本没处落脚，唯一的椅子还被她拖去甲板上晒衣服了。

    白忱很给面子的没有进来，只是把保温盒递给她。

    微言客气道：“谢谢，只是天太热我没胃口，有点吃不下。”

    “你早餐也没吃吧，”白忱淡淡道，“多少吃点，晚饭还有很久。”

    微言确实没吃。早上下飞机后就连忙坐车去潜店集合，一路没闲着也没觉得肚子饿，就没想起来吃饭这回事。

    “谢谢。”微言诚恳道。

    “你不用一直对我说谢谢。”

    微言低头说好，白忱看不到她的眼睛，只能盯着她的睫毛，时不时地颤一下，像把小蒲扇。

    很多美容师说微言的睫毛特别又好看。不是上弯的卷翘睫，而是长且直的形状，前端微微上倾，微言说这叫婴儿直，太阳花不适合自己。白忱不懂微言说的十几种睫毛款式，只知道微言喜欢枕在自己肩上，贴着自己的脖颈眨眼睛。睫毛轻轻地一下下扫着薄薄的颈部皮肤，温热的呼吸洒在锁骨处。不痒，但左边胸腔狂跳。

    白忱知道微言的睫毛又长又漂亮，也知道此刻微言在躲着他，他就只能看到微言的睫毛。

    微言看他没有走的意思，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于是道：“那我抓紧时间吃吧，到时间我就下去……”

    “把我微信加回来吧，”白忱打断她，“把我加回来，有什么事你发信息给我，我能及时解决。”

    微言本想一直低头当鸵鸟，话毕诧异地抬眼看他。白忱抿唇，转身风一样地下楼梯。白炽灯跟着闪了两闪。微言沉默着关上门，收拾出一处空位坐下。保温盒里，饭菜还都冒着热气，是她喜欢吃的。绿叶菜全部去了梗茎，虾肉剥了壳淋了酱汁，整整齐齐地码在小碗里。

    怎么能不清楚呢？微言想。

    20分钟后微言下到了甲板，手里还提着洗干净的保温盒。白忱和潜导一起站在多尼船上，正在收拾核对装备。微言没有过去，转身进了餐厅，把保温盒交给了餐厅工作人员，很快大家就全部集合了。

    船上加白忱一共是4位潜导，14位潜水员。一带四，微言被分配给了来时的东南亚潜导，白忱只负责商乔和她男朋友两个ow潜水员。

    水下两两互为潜伴，微言的潜伴是另一位落单澳洲男生Tim。

    第一潜是复习潜，潜点深度只有5-8米。微言瓶数很多，距上一次潜水也不超过半年，潜导对她很放心，打了个手势就去重点关注小组的其他潜水员了。

    水下是很东南亚最常见的海景，海水很蓝很清澈，能见度高。水温接近27摄氏度，微言没套湿衣，穿着水母服就背了气瓶往下跳。

    海域没流没浪，很平稳，五颜六色的小鱼又多又不怕人。珊瑚最能体现海水质量和污染程度，只是这里的珊瑚大部分都已经白化，像个巨大的水下坟场。微言看着白花花的海床有些难受，Tim倒是很开心地在和鱼互动。其他潜水员入水时一个个动静巨大的往下砸，围着他的小鱼都跑了不少。

    潜导带着大家一路向前，微言拿着水下摄像机拍拍转转，没过一会儿就觉得无聊，打手势和Tim去了稍深一点的地方。40分钟后，张哥打手势说只剩70的气，潜导便拉着大家准备升水。微言和Tim都还剩好多，微言暗暗在心里给了Tim很高的分数，潜水规范，不乱跑也不废气，是难得的好buddy。

    升水停留的时候，微言注意到旁边就是白忱。商乔和她男朋友两个人中性浮力不太好，控制不住的一直往上漂。白忱在两人头顶，一手提一个，乐得Tim在水中直笑。

    潜导教大家打气泡圈，吐气，两手快速拨开，一个气泡圈就打好了。微言潜水这么久也没学会这个技能，试着打了几个泡还是没成，只好看着Tim上道地在小水母下边吐气。

    吐出的气泡在缓慢上升中一个个炸开，分裂成一个个更小的气泡。湛蓝的海水包裹着护送气泡浮出水面，去见小美人鱼的第一缕阳光。

    晚饭后大家就在船上自由活动了。微言在吧台要了杯低度数鸡尾酒，跑到二楼去看落日。这层没有人，大家都在楼下玩滑梯。微言找了个沙发躺着，点开手机发现胡杨给自己连发了几十条消息，先是表达了自己的羡慕嫉妒恨。羡慕嫉妒是对微言，恨是对老板和工作。微言挨个回复了，胡杨秒回，看来是不忙。

    聊了两个回合，微言试探着在对话框里发送：“我在船上碰到了个熟人，猜猜是谁？”

    Aaa胡图图专业加班：“那肯定是潜水认识的。谁啊，我见过吗？”

    导师微严：“见过。”

    胡杨连着猜了几个名字都不对，摆烂似的问道：“猜不出来了，总不能是白忱吧？”

    导师微严：“猜对了。【微笑】”

    Aaa胡图图专业加班：“…………………………………………………”

    导师微严：“1”

    Aaa胡图图专业加班：“…………………………………………………”

    Aaa胡图图专业加班：“…………………………………………………”

    Aaa胡图图专业加班：“怎么说，A痴情依旧B因爱生恨C装不认识，白忱选哪个。”

    Aaa胡图图专业加班：“我想不出来第四种情形了，前任见面修罗场我也没机会体验一下，当然还是不体验最好。”

    导师微严：“长得更帅了。”

    Aaa胡图图专业加班：“好吧，他选什么不知道，我看你想选A。“

    导师微严：“我们拉了大群，他还是让我加他微信。很多小细节都能看出来，已经不是我自作多情了。”

    Aaa胡图图专业加班：“那你加了没：”

    导师微严：“111”

    导师微严：“他不说我就装瞎，他说了我就no，熬过这一周下船了就好了。”

    Aaa胡图图专业加班：“小孩哥不计前嫌，小孩哥好；你置之不理，你坏。“

    胡杨知道微言在感情处理上一向很有自己的想法，没再问了，只是要求实时跟进这几天最新战况，女生们就去聊别的了。

    这次的行程一共安排了16潜，包括了今天下午的复习潜。后面五天每天三潜，海况良好的话会安排夜潜。最后一天没有行程，中午靠岸，这次船宿就结束了。

    前两天微言倒是没怎么看见白忱。每天上午七点的晨潜，微言差点醒不来，潜导甚至要更早起来准备。中午大家回去补觉，白忱要带商乔和她男友加班加点学习A证课程。船上也有其他潜水员要在中午休息时间训练高氧课程，每人白天都累得不行，晚上还要和大家一起开party。微言感慨道，这和军训也没啥区别了。

    舒音夫妻俩和微言算是船上最闲的，三人没事就躺在楼下躺椅上钓鱼。舒音看上去可可爱爱的，没想到是隐藏的海钓大佬。钓上来的鱼都直接送去餐厅加工，船长震惊地说，活水舱里的鱼是一点都用不上了，以后他们再来都得打折。

    两天的潜水点都是圈子里很有名的海域，从大货到微距应有尽有。潜导直夸大家运气好，鲸鲨、魔鬼鱼和鱼群风暴这种不容易看见的，行程前两天就都遇上了了，特别不容易。

    微言在水里玩得不亦乐乎，船再往海洋中心开，各色珊瑚群落几乎没有受到任何人类活动的影响，混合的软珊瑚和硬珊瑚蔓延出罕见的珊瑚墙和海底秘密花园。潜水员在水下不能触碰任何海洋生物，但不排除海洋生物主动蹭人类。

    这天下午，微言下水没多久就遇上了一只在水中悬停的海龟，看见这么多潜水员也动都不动，稳如老狗。海龟算是很常见的海洋动物，却是微言第一次见到不躲人的。微言立刻打手势让Tim帮她和海龟拍合影，潜导也过来打开了摄像机。

    只是没想到，海龟本来不理人，拍照的时候却突然转头咬向微言的备用气源。微言没躲成功，海龟却成功咬上了，一咬到就不松口。微言看潜导举着摄像机没有过来的意思，抢也不是赶也不是，只好待在那等海龟的新鲜劲过去。

    海龟这边满足了好奇心，扭头就继续回去发呆了。微言回头一看，大家全都聚过来把她围着一顿拍。白忱也很显眼地在边上看她，手里熟悉地提着商乔两人。商乔自顾不暇还要给她竖大拇指，微言弯了弯眼睛，手贴着二级头给她打了个爱心气泡。

    晚餐的时候，大家都友好地把视频传给微言。船上不少水摄大佬，拍的视频用不着调色，都是原片直出的水平。微言一一谢过，把带来的零食分给大家，挑了一两段剪辑好就去发了朋友圈。

    评论区自然是一片哀嚎。

    朋友们基本上都已经工作，怒斥她在工作日发辞职宣传片是何居心。微言心情大好地挨个回复，翻着评论区乐个不停。

    不过第二天她就乐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