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走了。”龙年年面对着江朝，心里有些复杂地开口，“如今你成为阁主，我也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了，那些产业我会去打理，你若有事情要交代，就派人给我送信。”

    他俩倒是难得进行不互呛的对话，江朝的语气也极其认真：“唐长老派人给我传话，所以我会在天山派多留两日。”

    龙年年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又犹豫片刻，还是别别扭扭地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在查什么，若是，若是要我帮忙，给我传信。”

    江朝闻言一愣，然后淡笑着回复：“一定。”

    *

    沈鸢想要趁着人多，混入下山的人群里偷偷溜走，她想要回一趟不周山，她自己也有太多太多不清楚的事情，她想去问问卫霄。

    可那个太清学宫的明致像在她身上装了什么寻踪的东西，一把就拦住了想浑水摸鱼的她。

    “姑娘要到哪儿去？不是同明致约好了要来切磋切磋吗？我特意找师叔申请，在天山派多留两日呢。”

    沈鸢有些无语地看着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小道长。她认命地叹了口气，“好。既然是你提出切磋，那时间地点由我来定，没问题吧？”

    明致目不斜视，“当然。”

    “今日亥时，后山空地。”

    明致一拱手：“明致将准时过去。”

    沈鸢回到厢房的时候，龙年年已经走了。但在龙年年住过的房间的门口站着一个熟人。

    萧向秦见沈鸢回来，便上前道：“沈姑娘。”沈鸢停住脚步。萧向秦继续说：“沈姑娘是受铸剑山庄所托前来给我师父送剑，可如今门派里突发许多事情，我师父抽不开身，只能由我代为感谢。”

    “举手之劳，无需感谢。”

    “唉，其实我是被赶出来，没地方可去，就来找沈姑娘了。”萧向秦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段明月不知道跟唐长老在谈些什么，我师父等到祭祀结束就去找唐长老了，我去找段明月，他神秘兮兮的，什么也不跟我说，听说有人想跟你过过招，我便寻个热闹，也学习学习。”

    沈鸢“嗯”了一声：“你听说的是谁？”

    “殷识渺啊，他前几日不就说要来找你。”

    沈鸢在她对面坐下，萧向秦又问：“你俩约在什么时候？”

    “还没约定。”

    萧向秦用手托着下巴：“那你们定下时间，一定要通知我呀。”然后喝了一口茶，站起来，“他们应该说的差不多了，我得回去找我师父了，我先走啦。”

    沈鸢朝她挥了挥手，转身进了房间。

    *

    明致是提前来的，出发前师叔叮嘱他，一定要搞清楚这个人是什么来路，他拍着胸脯笃定地点头，师叔怀疑地撇了他一眼，转头自以为小声地说：“明音，你也一起去吧。明致这小子……”师叔指了指头，然后摇了摇头。

    明致一脸无语，看向忍不住笑的明音，黑着脸和明音一同前往了定下的地点。

    沈鸢还没有来，明致看了看四周，一大片平地确实很适合比武，他让明音站在树后，“等下师姐就在这观察观察吧，我怕等会动起手来，我顾不上发现什么细节。”

    明音有些好笑地看着活动筋骨的明致，还听着他的碎碎念：“这个人还挺强的，我一定要……”

    然后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鞋底与地上碎石摩擦的声音，明致扭头，看见一个穿素袍的身影背对着月光缓步而至。

    明致左腿向后，双手竖向在胸前一前一后，摆出起式，警惕地看向来人。

    沈鸢换上了平常的素袍，摘掉了耳坠，一头黑发也只是用一根白色发带随意地系着，整个人看上去素净又洁白。

    “这位姑娘，出招吧。”

    “这位道长，我并不想和你动手，我现在也暂时没办法解释清楚……”

    明致后脚一蹬，手掌如刀直接削了出去，“姑娘可小心了！”

    沈鸢侧身想躲，明致突然收手，原地站定，然后开始往前走了起来，正是九宫游步，他身如鬼魅，在眨眼间便到了沈鸢眼前，他一个侧身穿掌，被沈鸢仰头避过，然后顺势推向沈鸢腹部，这一个顺势的力道非常大，沈鸢几乎避无可避，在这短短的几息内，她小臂交错进行格挡，明致这一掌结实地打在了沈鸢那双玄铁护腕上。

    沈鸢右臂向下一压，迅速绕上了明致的手腕。她已经被人看出用的是太清学宫的招式，那她就用太清学宫的招式出手吧，凌霄七式暴露了更加棘手。

    她做好决定，双手都缠上明致的胳膊，直接一个借力拖摔，想将明致掼在地上。

    明致心下一惊，这个人用的还真是太清学宫的招式！九宫游步和太极八卦掌之前这种标志性的武学招式，并不缺乏学习者和模仿者，可这些借力打力，以柔克刚，能将其贯穿着自己的掌法中，还运用自如的，一定不是简单的模仿者，而是她真真正正学习过。

    明致往前踉跄了两步，便迅速稳住身体，眼里一道厉光闪过，好像又带着一些棋逢对手，不甚明显的兴奋。

    *

    江朝刚刚和唐诗尘谈完事情，本想转道去找沈鸢，却发现她屋内没人，只能先行回到西厢房，将要做的事情吩咐好，独自一人坐在了屋顶上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他盘腿而坐，一只手撑着头看向寂静无声的山林，直到一声闷响，他寻声而望，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沈鸢？

    然后他又看见不远处站在阴影里的殷识渺，好像是在观战，于是他也飞身下去，没想到，这大晚上还有戏可看。

    *

    明致的攻势很猛，他的招式层出不穷，来势汹汹，沈鸢在连续的快攻下，九宫游步无法施展，在不经意间她还是会用上她最熟悉的无影步，在明致的进攻下，她也立刻看出了自己和正宗太清学宫武学招式的差异，明致的打法更加突出一个“缠”，他的卸力化劲几乎做到了极致，让沈鸢总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而明致也在不动声色观察着沈鸢的每一次闪避和进攻，沈鸢对于招式的运用显然不如自己纯熟，她似乎对另一套招式更加熟练，可她选择不用，但她的学习速度极快，明致使用过的招式都能被她大差不差的复制出来。

    殷识渺看不出沈鸢的无影步，可江朝是能认出的，沈鸢的战斗经验不足，而明致给了她实打实的压力，让她在这种情况下不得已使用自己熟悉的步法，这是一个弊端。

    二人来回过了上百招，明致始终没有感觉到沈鸢的内力，她只在使用她精湛的体术，他心下有些急躁，这姑娘是不是看不上他，才迟迟不动真格。

    明致开始运气，一个缠丝十字手下压沈鸢的手腕，一手按压，一手进攻，这一招是明致自己的改进，进攻手使用的是分筋错骨手的招式，他试图提起沈鸢的手腕反拿，沈鸢迅速将身体下伏，在他手掌变化之前与他对掌，明致的内力一震，她的头发在空中不停地飞舞着，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退去。

    明致的心里有些奇怪，这一掌的内力打入沈鸢体内迅速消失不见，可她确实是被击中了，这人似乎毫无内力。

    沈鸢的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她第一次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被内力击中的感觉，卫霄很早就告诉她了，若是遇上内功深厚的人，她很难与之抗衡，所以她拼命练习体术，为的就是在别人动手前，她能先发制人，或者为自己赢得脱身的时机。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动声色地将血腥味压下，这拉开的距离让她终于能够使出九宫游步，明致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掌法上，九宫游步搭配太极八卦掌是他们默认的组合技，可沈鸢的手掌并没有什么变化，直到明致的腿上传来一阵剧痛，这一招腿法也是太清学宫的“铲地龙”，明致整个人向后飞去，他的手掌擦过地面，勉强稳住身体。

    这次沈鸢却不给他什么反应的时间，直接一个侧身横踢，明致只能抬臂格挡，这两下他已经体会到了沈鸢的下盘有多稳多有力量，紧接着就是沈鸢一个弓步按掌，衔接侧身穿掌，都被明致勉强躲过。

    明致迅速站起，开始变换招式，掌法他们不相上下，沈鸢的腿法似乎比他更为熟练，他准备使用肘击和拳法。明致不管是在学宫内还是在门派交流中，已经很少遇到能将他逼出拳法的对手了。

    他很难抓到沈鸢的破绽，他擅长“缠劲”，沈鸢似乎更擅长“化劲”，二人也算是棋逢对手。

    江朝却越看越紧张，沈鸢没有内力傍身，光使用体术，体力已经大大消耗了，他借着月光甚至能看见她鬓角的汗水，体力不支，意味着力不从心，很容易露出破绽。

    明致显然是个聪明的，在他察觉到沈鸢体力消耗过大的一瞬间，他一记肘击，虽然被沈鸢屈肘对消，他也迅速握拳，打出一招八卦锤。

    这一拳他用上了十足的内力，她一定来不及格挡。

    殷识渺瞳孔一缩，这一拳如果打中了，她的肋骨会断，他的脚步刚刚迈出，就看见一道身影抢在他之前过去了。

    江朝的轻功赶不上替沈鸢拦下这一招，他在脚边迅速抓起一把碎石，准确无比地击中了明致胳膊的穴位上，明致感觉到手臂一麻，拳劲也随之小了许多，沈鸢得到了反应机会，伸手去拦，但并没有完全拦下这一拳，这一拳击在了她的腰侧，她吃痛地皱起眉，手忍不住地捂住腰，抬头看向赶到她身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