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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舟去人归初梦远(二)

    苗赋容在匡昂离去的后一刻就醒了,因为察觉到身旁熟悉的气息消失了。她高烧多日,脑袋昏沉,退烧后又连日奔波,整个人更加难受,才躺下一日,她就睁开了双眼,看着陌生的房间,朴实的农村老夫妇,她内心焦急,问好心的妇人她的夫君去哪儿了,老人说他骑马往山上去了。

    苗赋容收拾好包袱,向老妇人道了谢,便独自往山上赶去。

    她的病还没有痊愈,赶路赶得很慢,因此她到达山崖时,已经是空无一人了,可她还是认出了地上振云刀留下的刀痕,那痕迹一路蔓延到山崖边上,她压住心中的恐慌,又转身朝着山崖下去。

    她是在山崖下河流边发现了昏迷的匡昂,苗赋容不禁苦笑起来,心想:怎么每次发现你,你都在昏迷。

    她将匡昂半拖半背离开崖底,找到附近的农家买来推车,一路将匡昂推往洵洲城附近。

    洵洲城的蛊祸已经平息,各路武林门派都派人前来相助,因此城门虽然大开,却查得很严。他们依然在抓捕苗疆人,苗赋容实在没有办法带着匡昂大摇大摆地进城,她甚至没有办法联系上艳青或者方娴。

    最后还是前来帮忙的子犀道长发现了她,子犀道长为匡昂渡真气续命,却发现他已经成了植物人。于是他们将这消息传播去了,一时间洵洲城内众人大喊大快人心,同时也放松了警惕,子犀道长帮助她给留在城内的方娴送了信。

    方娴一得知消息,立刻亲自寻来马车出城接应,她将苗赋容扮作自己的侍女,将匡昂藏在马车夹板处,又用秦鹤的令牌避免了搜查,顺利将二人带回家中,那时候秦牧轻快要三岁了,走路尚且不够稳当,却已经开始有模有样地和母亲学起来了刀法,见到生人也不害怕,瞪着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苗赋容。

    近月正好遇上雨季,连月的大雨让洪涝变得严重,秦鹤和方娴都异常忙碌,于是苗赋容一边照顾匡昂一边照顾秦牧轻。

    她有时候也会将振云刀法画下来给秦牧轻看,这孩子很聪明领悟能力又很强,竟然真的能模仿出个大概来。

    秦牧轻会一边叫“容姨”,一边帮她端水给匡昂擦拭。可匡昂的状态越来越不好,就算有方娴寻来的珍稀药材也只是堪堪续命而已,于是苗赋容便想起来书中有关朝暮蛊虫的记载,所以她必须回一趟苗疆。她培养的蛊虫大多藏在别处,南寨虽然被毁,可她的蛊虫却不一定被发现,还有一线生机。

    但方娴根本走不开,于是她只好拜托子犀道长随她一同去苗疆。幸运的是,她果然在山坳处找到了她培养的蛊虫,只是阿爹走后,无人照看,这些蛊虫也已经奄奄一息。有子犀道长的掩护,她顺利脱身,抓紧一分一秒赶回去将暮蛊引入匡昂体内。

    苗赋容知道,她不能在这里长留,于是等到情况稳定下来,她便告知方娴,她要出去探查苗疆蛊祸的事情,也要替匡昂寻医问药。方娴挑选了两名武婢随她一同出发。

    这一路上格外艰辛,她回苗疆时险些被北寨的人抓到,她在苗疆有地形优势,每一寸土地她都熟知,于是她在地牢里发现了幸存的南寨人。

    从他们那得知这次蛊祸怕是北寨弄出来的,但北寨的养蛊之术不如南寨,尤其是他们看中了苗赋容的养蛊之术,因此联合了外人用武力歼灭南寨时,大力搜寻她的踪迹。他们想抓苗赋容为他们炼蛊。

    于是苗赋容着手去查北寨联合了何门何派,同时她想将南寨的人救回去,可这多次的来回被北寨抓到了机会,他们将苗赋容关在单独的牢房里,要求她为北寨炼蛊。两名武婢也一死一伤,在苗赋容的极力反抗下,那名重伤的武婢跑回洵洲城向方娴传递消息。

    可因为洪涝灾害和大量难民的涌入,城内混乱不堪。那武婢病死在了路上,因此方娴得知苗赋容被抓的消息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等到她将苗赋容救出,她已经备受折磨,瘦弱不堪。方娴和子犀道长将她送往百药山养伤,苗赋容在百药山待了大半年才重新回到洵洲城。

    而此时天子重病缠身,朝中势力蠢蠢欲动。秦鹤凭借着敏锐的嗅觉提前将方娴和女儿带着匡昂回到方府,然而长宁侯叛乱一案震惊朝野,一时间与长宁侯有瓜葛的人都难逃一死,秦鹤便在其中。秦府被抄,秦鹤身死。

    就连提前回到方府的方娴和秦牧轻也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苗赋容赶到时,方府已经化作一片焦灰,她不顾别人古怪的目光冲进去找人。却发现有人比她更早到达方府,那便是艳青。

    艳青告诉苗赋容,方府有一密室,他们儿时总爱在那捉迷藏,于是二人一同前往,在密室中发现了匡昂和昏迷的秦牧轻。

    二人带上他们准备离去,却遭到了埋伏,艳青留下来断后,苗赋容咬牙一个人拖着不省人事的两人藏了起来。

    这样的流浪生活过了半个月,秦牧轻早已醒来,她想回去找方娴,却又想起方娴的遗言,还有方娴留给她的那把方家的刀。她和苗赋容一同照看匡昂,苗赋容不会武功,秦牧轻便每日练刀,她想保护容姨,也想继承母亲的刀法。而苗赋容只能靠替人浆洗衣物换得一点钱财。

    但她知道她无法兼顾匡昂和秦牧轻了,而此时艳青传来她那时被追杀许久,还是平安脱身的消息,她便将匡昂交给艳青,自己独自带着秦牧轻开始去往大江南北。

    她想给秦牧轻找个师父好好习武,却总是在落脚后被神秘人发现踪迹,只好频繁换地方。她一边教秦牧轻读书,一边一遍又一遍将振云刀法画下来。她们这样相依为命过了两年。

    那日秦牧轻问她,容姨你为什么越来越年轻啦?

    她只能笑着说,因为和阿轻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所以会变得年轻。

    秦牧轻却皱眉道,才不是,容姨的手长时间洗衣服已经皱皱的了。

    她无言以对。

    直到一个叫卫霄的人找上门来,他自称是长宁侯手下飞鸢影卫首领,亦是匡昂好友,辗转找到秦鹤遗孤,苗赋容可将秦牧轻交给他,他会教秦牧轻习武,抚养她长大,也会确保苗赋容的安全。

    苗赋容原本不信,可卫霄身后还跟着一位面色苍白的少年,他说自己是长宁侯嫡长子,苗赋容在满城的通缉令中见过这张脸,她只让卫霄将秦牧轻带走,并要求与卫霄每月通信知晓秦牧轻的状况,她会给秦牧轻种下忘情蛊虫,让她轻松快乐地长大。

    卫霄一一答应,将秦牧轻送走后,她折返去寻艳青,可她退回到了十八岁的样子,只好自称是匡昂唯一的亲传弟子芙蓉,受到苗赋容的委托,独自一人带走了匡昂。

    卫霄是个守诺之人,他每月都会送信告知秦牧轻的境况,她已经十岁了,她每日都在看不知名字的刀法手绘图,她已经十五岁了,她开始好奇自己的身世,她开始频繁下山,她的乘风刀已经小有名气了,她最爱吃山下的桂花糕,她想成为一名女侠……

    苗赋容带着匡昂走过了很多很多地方,获得了很多匡昂朋友暗中的帮助,可是她越来越年轻,已经不便带着匡昂四处落脚,最后她还是回到了洵洲城。没有人怀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是当年的苗赋容,也没有认出当了多年植物人,胡子已经盖住面容的人是当年名震江湖的振云刀客匡昂。

    忘情蛊虫寿命只有十七年,她最后告诉卫霄他们落脚在洵洲城,以后不要往来书信,她害怕秦牧轻重新想起来寻她,她害怕秦牧轻带着仇恨长大,又怕秦牧轻怪她轻易地将她交到卫霄手上。

    可匡昂在某一日睁开了双眼,苗赋容惊喜万分,匡昂看着她十几岁的青春面孔,又握住了她干瘦皱得像常年劳作的双手,他全知道了,他感慨万分又愧疚万分。待苗赋容将这些年的事情讲完,他的热泪已经涌上眼眶,得知秦牧轻被卫霄带走,便松了口气,他告诉苗赋容卫霄是值得信任的对象,又得知苗赋容只见到了长宁侯的嫡长子时,询问了一句,长宁侯有一个嫡长子,还有一个嫡次子。苗赋容表示自己只看到了一个少年。

    他想重新拿起振云刀,于是开始漫长的修养和锻炼。又开始细细琢磨当日被追杀的情景,将疑点一一道出,告知苗赋容,而他在出门给苗赋容买粥时,看到了一位格外眼熟的少年,少年拿着一把大剑像是在找什么人。他和少年错身而过,回到家时,就收到了司徒小花的战贴。

    他一直不明白的,追他至山崖的人的身份,像是拨开谜雾般,让他抓住了头绪。尤其在客栈听见有人说起司徒小花是魔教左护法,也是洵洲城苗疆蛊祸遗孤时,他立刻明白了,是冲着他们来的。

    于是,他回到家,以芙蓉的名义接下了战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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