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千百把箭如雨般置在空中,再迅速坠下,雪铃纵身一跃避开箭雨,只受了点皮肉伤。她怒目向那军队望去,那些个士兵丝毫没有要停箭的意思,手里的弓弩如流水般交错。
她弓着腰,将包裹抱在怀里护着,一面逃,一面用妖力治自己的伤,咕哝道:“这些凡人竟然敢伤本公主,看一会儿我师傅来了怎么收拾你们!”
霍少璟依旧坐在马上,面上让人看不出情绪。
管事急切道:“霍将军,这妖兔实在狡猾,不如您......”
霍少璟将手在空中往后一挥,众士兵放下弓弩,一旁的侍从递上一把弯月弓在他掌心。霍少璟抽来一把箭,置于右手,单指拉开弓弦,那双冰眸追着雪铃,蓄势待发。
雪铃迈步跑着,只见他一个人拉了弓,不禁撇嘴嘲他逞什么将军威风。
千钧一发之际,利箭直直刺过来,她一扭身,以为那箭才不会射中自己,可箭像是预料到她这动作,精准地锥进她的小腿。
“啊!”
她痛呼一声,重心不稳倒在地上,眼见那将军骑着赤马过来,雪铃咬牙忍住痛,迅速将箭拔出来,血在空中溅出一个弧度,落在地上融进雪里,她面目发白,颤抖着张开手掌,用妖力疗伤。
不一会儿,小腿的伤口愈合,疼痛感瞬得消散,她吃力站起来,小腿处已全然恢复,于是迈腿继续逃,身姿轻盈如风。
管事赶忙让霍少璟看她,叹道:“看!这妖兔果然会治愈之术,这下将军的病有救了!快再给将军一把箭!”
“给我三把。”霍少璟冷冷道。
既然它是妖兔,会给自己疗伤,那就用三把箭将她定住。他面上重新显现出在战场上磨牙吮血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
他再次拉弓,银色的柳叶甲泛着金光,随后金光在须臾间灼灼闪了三次。
第一把箭,射中她的右臂。
第二把箭,射中她的左腿。
第三把箭,直直射入她的锁骨处。
雪铃再也动弹不得,身子重心不稳砸向地面,她趴在地上艰难喘气,只能看那铁骑离她愈来愈近,终于停在她跟前。
雪铃缓缓抬头,望见霍少璟那双眸似墨一般深,凛然森寒,那浓眉寒戾,轮廓硬朗,八尺身躯挺拔坐于赤马上,浑身散着因多年征战杀戮聚起的震慑。
她从未在凡人身上见到过这种气息,质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放箭伤我!”
霍少璟一言不发,居高临下盯着她,这妖兔肌肤瓷白胜雪,一对云鬟垂与两耳边,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而身上那件靛青素衣染着三处血,蹙眉怒目看过来,却无一点威慑。
看来是只弱妖。
“我姓霍,名少璟。”只说了名,便没再说下去。
这时管事挥手招呼道:“来人用铁锁扣住这妖,带回营内,明日回城!”
士兵们发出一阵喝彩,将雪铃捉回了军营,军营就在中原边疆处。
她四肢被铁链铐起来,置在霍少璟的营里。
营内,管事面上挂着笑,对他说:“霍将军,这次我们在边疆打了胜仗,又从天山捉来了这妖兔,可谓一举两得啊!”
“狗东西!快点放我走,你知道我阿爹是谁吗!”雪铃一边用着蛮力挣这铁链,一边对霍少璟喊。
霍少璟瞥了她一眼,继续和那管事谈话,没理她。
雪铃怒了,小脸气得通红,呵道:“我阿爹可是兔族的妖王!要是他知道你把我虏到这来,必要活剥你的筋!生饮你的血!”
霍少璟没被唬住,倒低声轻笑了一下,“你既是妖王的女儿,怎会这么弱?”
“你!”雪铃愤愤往前倾身,想用爪子抓他,却又被那铁链死死箍住,“你抓我来到底要干什么!”
霍少璟蹲下身,淡淡道:“来给我治病。”
“我呸!”雪铃吐了口唾沫,“要我给你治病?做梦去吧!”
霍少璟还从未见过如此蛮横的女子,难怪她是妖。
管事这时走上前来,俯首作揖道:“将军,这妖兔性情顽劣,软话定是劝不了她的,不如找人上刑。”
上刑?
雪铃一听,不自觉倒吸一口气,双肩也紧绷起来,她可不想再吃苦头了。
霍少璟见她气焰消了一般,缩起身子成了一团,有些好笑。
管事:“将军......”
而霍少璟抬臂一挥,示意拒绝。
管事见将军不愿,便又换了个更好的法子,“将军,其实之前小人说的交欢,会比给这妖兔上刑好,也能避免她日后逃跑。”
“交欢???”
雪铃的脸瞬得泛起两片红云,耳尖红得能掐出血,她扯着喉咙喊:“不要脸的东西!竟然要对我用这种腌臜下贱的招式,我要叫我阿爹杀了你!”
霍少璟闭了闭眼,被她嚷得头疼,便叫管事不要再提,再说他才不要和这妖兔交欢,这妖兔一看就...什么都不懂。
“好了,这事过会儿再说。”霍少璟觉得脑子已糊成了一片,索性不再想,打算过会儿再从长计议,他携众人正要出营,兀的听见一旁‘咕噜’一声。
他一停,原来那声是雪铃耐不住饥发出的。
雪铃低下头,对着肚子咕哝怨道:“该死的,你偏偏要现在叫是不是。”
霍少璟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便不再出营,对一旁吩咐道:“叫伙房现在就准备,我要用膳。”
“是。”
营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不一会儿,桌上便放满了吃食,鹅鸭排蒸,炖羊排骨,酒蒸鱼脍,还有几类吃食雪铃见都没见过,闻着可香了。
她不禁咽了咽口水,盯着桌上的吃食,而霍少璟优哉游哉地坐下,故意在她面前吃了起来,雪铃看他吃得香,干瞪着眼又咽了次口水。
霍少璟拿起一个红油酥饼,微一挑眉道:“你若给我治病,我现在就帮你把铁链解开,给你吃一口。”
雪铃白了他一眼,本不想理,忽的又灵机一动,故作怜态引他:“你拿过来给我吃一口,我就给你治。”
“当真?”
“当真!兔子一言,驷马难追!”
霍少璟似笑非笑地离她近了些,慢慢将那红油酥饼递到她嘴边。
刹那间,雪铃伸出脑袋往他手背上袭过去,正要张嘴咬上他的手,却被他先一步掐住脸颊,雪铃的小脸被那宽厚的手掌掐着,脸颊肉将红唇挤成一个小圆形。
她可没糊涂,要是没被他捉来,在家里能吃更好的吃食,哪用得着求他?本想咬他一口泄泄愤,可怎料他动作这么快,雪铃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霍少璟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声音又低又沉,“我好心给你吃食,你竟准备咬我?”
雪铃嘴唇紧闭,细眉往下压,脸颊发着烫,那不服气的目光刺着他的身,不经意间灼了一下他的心。
霍少璟顿了几秒,将手一松,“蠢兔子。”
他回到桌边,而那红油酥饼却故意留在了雪铃脚旁,雪铃睁着圆眼望了望他,又低头看了看酥饼,还是噘嘴不吃。
至少得要点骨气!
雪铃抱着腿,别过脸不看他,可那饭菜香不停地触她鼻尖,真是要馋死她了。过了一会儿,桌上的烛火晃了一下,霍少璟放下筷子,脸色暗了下去,看着分外阴沉。
雪铃以为他就吃这么几口,正想嘲他是不是病得连饭都吃不下了,可眨眼之间,一把刀刃从霍少璟身后的布窗刺进来,霍少璟一个侧身,刀刃擦过他的肩,划破他的皮肉,渗出血影。
从窗户刺过来的是个黑衣人,见没刺中,便顺着力逼近他,正要往霍少璟背上踢。
霍少璟身轻如燕,顷刻转身抓住那黑衣人的足腕。
黑衣人动不了腿,便左手挥刃过去,霍少璟目露凶光,健硕的小臂一把格挡黑衣人的左手,再腾空往黑衣人胸前一击。
“嘭!”
那人撞得木桌四分五裂,殷红的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霍少璟:“你是谁?说!”
那黑衣人不甘地捂着胸口,声音雄厚粗犷,带着边疆口音,“你杀了我弟兄,我要给他们报仇!”
他见打不过霍少璟,旁边又有个女娘,便腾空跳起身,挥刃向雪铃刺过去。
雪铃的脸色骤然大变,四肢被铁链拷着,只好眼睁睁看那刀刃向自己冲过来,就快砍到脖颈。
靠,你杀他就杀他,干嘛中途来杀我啊!
她猛一闭眼,浑身剧烈颤抖,又是“嘭”的一声,再一睁眼时,她见霍少璟挡在自己前面,死死抓住那黑衣人的手腕,刀刃被两股力僵持,抖动着停在雪铃的右眼前。
看来他挺机智,还知道来救我,毕竟只有我能治他的病。
雪铃正这样想着,一抹锃亮的刀影突然从下晃过来,随之听到一声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是暗器!
她怔怵地侧过身,顿然看见霍少璟的腰部被插过一把短剑,血液喷涌而出,坠在地上聚成一个血泊。
她颤着音,不自觉道了句:“霍少璟。”
霍少璟面目苍白,但神色狰狞没露一点怯意,而听她软软这一句,心底不知怎的像被挠了一下。
他忍痛往那人脸上挥了一拳,黑衣人痛呼一声,霍少璟趁机抽来挂在门边的长剑,速度快得让人措手不及,使尽浑身解数直直刺中那人的心脏,一命归西。
雪铃看着霍少璟,他面色发白,撑着长剑半跪下来,雪铃见那墨衣的腰处染上鲜艳的玄红,不禁又喊了一次他的名字。
他本想抬眸望过来,却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倒在了地上。
正这时,几十个士兵冲进门,“有刺客!快保护将军!”
营内营外瞬间被士兵围住,森严警备,营内的黑衣人被拖出去验尸。
管事赶忙将霍少璟扶到床上,“快传医士来!”
雪铃跪在一边,伸着脖子看床上的霍少璟,他虽是个混蛋,但到底是为自己受的伤。
“将军出血过多,小人先来帮将军包扎止血。”医士说完,便和旁边管事一起脱去霍少璟的上衣。
他上半身健硕的胸膛敞露出来,肌肉的条纹清楚刚硬,莫名得蛊动人心。
这凡人身躯竟这样好看......
雪铃心虚地侧过脸,目光不敢再多留一秒。
“报!小人已查明黑衣人身份,原是从营中逃出的原匈奴俘虏,混在士兵中,这才刺伤了将军。”一士兵进来道。
“下去吧!”管事一挥手,又问医士,“将军这伤怎么样了?”
“那短剑虽不致命,但已刺伤将军的内腑,再加上将军本就有先疾,恐怕要很难恢复。”
管事沉思了一会儿,便从床边下来,对雪铃道:“妖兔,快给我家将军治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