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雪漫卷,冰水混杂,天山冷莹莹一片。

    雪铃跪在阿爹前,两手捉着他的衣袖,声嘶力竭道:“阿爹,你就饶了小穗吧,别再逼我杀她了!”

    “你这孽障!都到了及笄之年还不敢杀人,传出去我们兔族要给多少小妖笑话!”妖王将手往空中一挥,小穗兀的凭空摔过来,脸直直砸在地上,溅出几滴血。

    妖王殿内,众皇子公主站成一排。

    雪铃已哭成了泪人,伏在地上一边啜泣一边喊:“阿爹,小穗是我捡来的,服侍我那么多年,就算她是个人,我对她也有感情,阿爹怎么忍心叫我杀了她。”

    见阿爹没再说话,雪铃以为他终于心软了,便伸手抚上小穗的肩,正要传妖力给她疗伤,可一只脚狠狠冲过来,将雪铃的手踢开,踩在小穗手背上。

    “你竟还给这凡人疗伤?我们妖兔一族杀人不见血,怎就出了你这一个只会疗人病痛的弱妖!”二姐扬眉含笑,再转身道,“阿爹可不能再纵着九妹了,哪天若凡人来犯,九妹还不会杀人呢!”

    雪铃浑身颤得厉害,她是妖兔一族的九公主,可偏偏是个弱妖,妖力太浅没法伤人,唯独在治愈上颇有天赋。

    妖王居高临下地看着雪铃,当年允诺雪铃将这凡人孤儿捡来当丫鬟,就是为了这一天,教她狠,教她杀,教她如何做一只妖。

    “铃儿,杀了她。”

    “阿爹我求你…”雪铃快哭得没声,双眸两抹浓烈的嫣红,急切道,“那换一个人,换一个我不认识的,我杀还不成么,求你放过小穗吧阿爹,求你…”

    还没等雪铃说完,妖王又一挥手,血肉撕裂一声,小穗脖颈处的鲜血溅在她脸上,还带着温度。

    雪铃瞬的感觉眼前漆黑,战栗着缓缓扭头,只见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啊!”

    雪铃尖叫一声,顿然觉得周围天旋地转,心里绞肉般得疼。

    小穗死了,小穗被阿爹杀死了!

    她发了疯地跑出去,妖后站起身,赶忙上前喊,“铃儿,铃儿!”

    见叫不住她,妖后眼里满是心疼,对妖王说:“铃儿只是平时贪玩了些,妖力不够也正常,她和那丫鬟感情这么好,你怎的这么狠心让女儿难受?”

    “这些她迟早要面对的,”妖王拂了拂衣袖,让小妖将小穗的尸体抬出去,“近年来人妖鬼三道都不太平,起争端是迟早的事,她连杀个凡人都不敢,迟早要吃亏。”

    雪铃回寝房后继续哭,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肩膀随着不断起伏。半夜她哭累了,正想上床歇息片刻,手肘不小心碰到枕边的小物件。

    雪铃没看清是什么,先点燃一根蜡烛,再伸手捡起来,才发现是小穗给她亲手绣的香囊,里面的香叶还是她从中原那边买来的。

    小穗说她在中原碰到一个生得顶好看的书生,雪铃怕小穗要离开天山,去和那书生成婚,她知道凡人总喜欢这类成婚结亲的事,便闹着不让小穗再提那书生。

    雪铃握起那香囊,轻轻捧在掌心,那股叶子的清甜香触到她鼻尖,她又止不住哽咽起来,若那时候让小穗回中原就好了,她就不会死了。

    妖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呢?

    想着想着,夜色渐渐浓了。微弱的烛光亮在寝房里,这寝房到处都是小穗的痕迹,每一处都让她觉得晃眼。

    一阵凉风拂过来,将烛灯熄灭了。雪铃没力地起身,散着头发移到窗边想关窗,突然一个少年迎着月光跳到窗上,他手臂撑着窗子,一席白衣,鬓发上还带着残雪。

    “九公主,今日怎的没来找我练功?”

    说话的那人是她的师傅长白,是妖王安插在她身边的,他妖力雄厚,带出来的徒弟无数,只有雪铃这一个最难教。

    雪铃抿着嘴抬头,双眼肿得像两只核桃,见师傅来了,心底的委屈又倾倒出来,“师傅,我真不想在这儿待了。”

    长白一看她哭得梨花带雨,慌里慌张抚上她的背,“这是怎么了?”

    才知她是被妖王逼着杀人了。

    他安慰道:“九公主,妖王这也是为你好,妖生来就是要会杀人的。”

    “为什么?”雪铃蹙着眉,带着哭腔问,“为什么一定是这样?我想不这样不可以吗?”

    长白给她问懵住,这生来就是的道理,何来刻意的解释呢?

    雪铃蜷缩回床上,将自己裹成一个小球,样子十分可怜,喃喃道:“明天我不要去练功了,我真想离开这儿。”

    “练功哪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道理?”长白知道九公主和那小穗的关系极好,这事一出,不知九公主该这样阴沉多久。

    眼看这样下去不行,他闭了闭眼妥协道:“不如这样,我带你去江南逛逛,逛完我们再回来好好练。”

    “江南?”雪铃的眼底亮了起来,身子不自觉往前倾,“师傅说的是小穗的故乡地?”

    “是,九公主不是一直想去?”

    “嗯!我想把小穗葬在那里,小穗一定想回故乡,那师傅快带我去。”

    “现在不行,从这儿走一定会被你父王发现,明日酉时,你到天山脚下,我在那等你。”

    “好!”

    雪铃欢喜应下,她知道师傅在妖界名声大,阿爹不会怪他带自己去江南。她稳稳睡了一夜,等着第二天和师傅一起去江南,让小穗安歇在那里——人多妖少的江南,美丽的江南。

    天山足足二万一千九百尺,路上风雪飘摇,阳光与白雪融成一团,模糊了边际。雪铃背着个翠色包裹,包裹装着小穗的骨盒,兔妖天生蹦得快,没过几个时辰便快到天山脚下。

    天山脚下依旧是一片皑皑白雪,她不觉得累,想着很快便能见到师傅,带小穗一起去江南了。

    雪铃边走边张望,刹那间,远处黑压压一片,从雪坡另一边袭过来。

    地面随之发震,传来沓沓马蹄声,雪铃一停,往那仔细看了眼,原来是一披凡人士兵。

    凡人怎么会到这天山地界来?

    雪铃觉得不对劲,马上俯下身子,闪到一座雪堆后面。

    她警惕探过头,军队最前头的一匹骏马上,一将军昂然端坐,那席铠甲勃然英姿,手中的长戟直指苍穹,那身上的凌厉杀气,猎猎生风。

    霍少璟骑着马,在他一边的是家中的管事。

    “霍将军,小人似乎看见那妖兔了。”

    霍少璟冷冷扫了他一眼,“在何处?”

    管事指了指雪铃藏身那一出雪堆,“此地寒冷,凡人架铠甲尚且觉得冷,那女子只一件纤衣,孤零零出现在这天山脚,必定是那妖兔所化。”

    霍少璟轻哼一声,他不信这世间妖道,可家父轻信这管事妖言惑众,逼他来天山捉这妖兔。

    “捉它真能给我治伤?”

    管事躬身作揖,“将军,小人觉无半点虚言,将军身上的怪病人间医药难解,若不是郎中说将军只剩一年期限,小人也不会给家中出此计。”

    霍少璟没再说话,他放下马鞭,张开手掌,一年前打仗留下的伤痕,到现在都还没消。

    他是天德年间的护国将军,每至边疆,屡战屡胜,可从去年开始,内腑的伤总不见好,医师说他杀人太多,被怨灵缠了身,传说天山妖兔善治愈之术,能治他的病。

    “据说这妖兔妖力薄弱,捉她并不费力,但那天山的妖王可杀人如麻,望将军速速做决断,此地不宜久留。”

    霍少璟依旧不相信那些妖道之说,敷衍道:“捉了它,它就不会跑?”

    “这...将军请放心,”管事又作了次揖,轻声道,“传说与兔妖交欢,就可与其缔下契约,那兔妖便会永远待在将军身边,为将军疗愈了。”

    他嗤笑一声,眼底依旧散着冷飕飕的阴沉,“要我跟一只兔妖交欢,真是荒唐。”

    霍少璟觉得这管事嘴里真没一句人话。

    雪铃还躲在那雪堆后,殊不知自己早就暴露了踪迹。她见那批军队停在那里,心底莫名堵得慌。

    她可是只弱妖,一个拿长戟的凡人说不定都能杀了它。

    “不行,得快些和师傅回合。”雪铃自言自语,额上出了一层汗,她起身握了握斜跨在身的背带,迅速往另一个山坡奔去。

    她跑得太快,一看就不是一个凡人女子该有的速度。

    霍少璟旁的一个士兵不禁侧头和伙伴叹道:

    “那女子也跑得太快了,看来真是个妖啊。”

    “是啊,比咱们的马都跑得快了。”

    “那这妖生得还挺水灵。”

    士兵的谈论传进霍璟轩的耳里,他神色淡淡,目光追着雪铃。

    雪地里跑着一个身穿薄衣,姿态曼妙的女子,虽说那是妖,也有种莫名的美感。

    管事凑了过来,语气里带着急切,“将军,该下令了,不能再等了。”

    霍少璟一眼也没看管事,他勒紧缰绳,□□的黑马不受控制地抬起前蹄,一声嘶鸣后,他举起长枪,一脸肃杀道:

    “放箭!”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