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一剑挑开短刀，将言清拉在自己身后。
一旁的侍卫连忙过来。
那中年男子怒喝一声，浑身力气爆涨，三下两下将自己身旁的侍卫打趴在地，拿起侍卫的佩剑向月华刺来。
言清此刻正站在角落，月华确保小姐的安全后，上前和那男子厮斗。
剑气相撞，言清险些受不住，一口血气涌上嗓子眼，她拼命吞咽，勉强收住。
修士打架，凡人之躯的言清确实不该在场。
可出口都被堵住，唯一通往外间的地方是窗户。
言清探头看一眼地面，有些高……
再看面前，今日出门大意了，只带两个侍卫，此刻都被那不知名的中年男子打伤。
哎，言清叹一口气，只好继续忍着身体不适，等月华结束。
起初，月华还和那男子打得有来有回，甚至几次手中的剑都要划到那男子，却被他巧妙躲过。
可不知为何，月华总觉得他的剑气一次比一次强，招式也越来越快。
反观自己，逐渐气力不继……
怎会如此？
收起自己急躁的心，月华放慢动作，转攻为守，细细感受。
原来是面前人在吸收自己的真气，好歹毒的招数！
月华从没听说过哪家正派功法可以吸收旁人修为的，他定是个修邪魔歪道的邪修。
可就算他是邪修，月华此刻依旧乏力，她感到自己的手越来越重，剑越来越沉……
余光中，言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办！
要打不过了！
忽然，片片藤蔓自对面人身上生长，虽细小，但总归碍事。
月华听着站在一旁的小侍女道：“月姐姐，快。”
话音落下的瞬间，藤蔓立刻繁殖，将那中年男子包裹其中。
又听一声怒喝，那男子挣脱藤蔓，但同时，月华的剑刺向他的心口。
见状不对，那中年男子立刻飞身离开。
终于结束了，言清跌落在地，大口呼吸。
月华忙过去：“小姐，你怎么样？”
言清本想说没事，可她说不出话。
小侍女立刻过来，一道绿色光芒自她掌心亮起：“小姐，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绿光覆盖身体，言清只觉阵阵清凉抚过自己，喉咙间顿时舒服不少：“谢谢。”
“不用谢。”小侍女垂眸低声道。
不远处的李护看着二楼内的情景，问身旁不知何时换了一身粗布衣裳的叶玦：“公子，这是你安排的？”
“不，我不做这么危险的事。”叶玦摇头。
“难道消息已经泄露了？”
“有可能。”
听到此，李护看一眼叶玦：“公子，那怎么办？”
“按兵不动，按我们原计划来。”
一顿休整后，言清体内不适已尽数消失，小侍女却乏力昏沉，在一旁沉沉睡去。
“月华，讲故事的人都有登记吗？”
“有是有，可不知信息是否属实……”
言清深吸一口气：“无妨，尽力查，查不出来也没事。毕竟带着上影宫大小姐这名头，想刺杀我的人应该不少。”
“小姐……”月华听出言清语气中的落寞，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月华，回宫吧，记得安置好这小侍女。”说完，言清径直走向另一边门。
可意想不到的是，刚走到门口，便有一人死死抱住她的腿：“言大小姐，求求你了，听听我的故事吧！”
下意识地，言清拿剑自卫，可情急之下，根本拔不出剑。
好在，没等言清拔出剑，地上的人立刻松开手，站起身。
低下头，言清看了看腰间，这才抽出佩剑。
剑尖抵在对面人的脖颈处，言清怒喝：“什么人！”
视线继续上移，言清看到一双熟悉的桃花眼：“言小姐，晚上好。”
面前人已不是下午那身翩翩公子的装扮，他此刻一身粗布衣裳，满是补丁，看着倒像个街边的乞丐。
言清剑尖又向前递了些：“你是谁？”
“在下叶玦。”
言清身影逼近，叶玦依旧没动，他一脸从容地看着言清，任剑身划过自己脖颈。
言清看到光亮的剑身上已然出现血痕。
她收回剑：“叶玦？”
叶玦脖子处的伤口不停地冒着血珠，他却好似没知觉，冲言清点头。
“求财？”
叶玦失笑，正想说些什么，就看到言清摸出几张银票，向自己递来：“这些总够了。”
叶玦没动。
言清蹙眉，又摸出一些和先前的叠在一起：“这些？”
叶玦依旧没动。
言清失了耐心，正好月华走过来：“小姐。。”
再看一眼叶玦的伤口，血珠顺着脖子滑落，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
有些刺眼。
言清将手中银票一把撒开：“既然你不要，那就给旁人吧。”
说完，转身离开。
叶玦依旧站在原地，一张张银票在自己身旁落下，又立刻被人捡走。
笑容和惊叹充斥在他周围，叶玦静静站着，他发觉自己小看了言清。
不多时，人群散去。
李护想笑，但不敢，只好低着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但却忘了改称呼：“少主，如何？”
叶玦看他一眼：“在外喊我公子。”
“是，公子。”李护看看周围，没人注意这边，压低了声音，“碧海鼎在她身上吗？”
叶玦点头。
飞马车内，言清望着窗外：“月华，顺便再查查这人的身份。”
月华将剥好的橘子放入言清手心：“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言清拿起一瓣放入口中，有点酸：“这人奇怪得很，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先查着。”
一支白色的羽毛飞入窗口，言清蹙眉，拦住月华去接羽毛的手，紧抿嘴唇看羽毛随风飘落在地。
触地的一瞬间，羽毛消散，言怀的声音响起：“尽快回宫！”
语气不善。
马车停在庆西殿门口时，言清手中的橘子还没吃完。
她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殿宇，愤愤将手中橘子塞入口中：“月华！你又偷偷加速！”
月华牵着言清的手，把她送到殿前：“小姐，别和宫主置气，好好说话。”
烛火摇曳，跳动的光影落在言清脸上，衬得她面色更冷。
见到言怀的瞬间，言清一头黑发瞬间变红。
“言清，看看你的头发！说好的日落前回来，结果呢，月亮都出来了！”言怀坐在正堂，手端一杯茶水，怒目盯着门口处的言清。
父亲没听到下午我被刺杀的消息吗？
言清看了言怀好一会，沉默半晌。
她有些委屈，最终，这些委屈变成一根根刺，横亘在言清和言怀中间。
“父亲怎么今日有空来我寝殿？”言清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是来看我如何丢人现眼的吗？”
言怀静静看着言清，眸光晦涩，昏暗灯光下，整个人更显威严。
言清微一耸肩：“既然不说话，那就走吧，夜深了，我想休息。”
说完，绕过左边的屏风，自顾自走到铜镜前坐下。
“言清，好好过来坐着，我有话要说。”
“刚刚我坐那的时候怎么不说，”言清不乐意，“就这么着说吧。”
言怀坐着等了会，没等到言清过来，他只好站起身，来到屏风旁，透过镜子看着言清的脸，放缓语气：“言清，你看看你的头发和眼睛，明明早晨做了承诺，还在外面玩到这么晚……”
话没说完，言清强势打断：“父亲大人，如果只是训斥我，那请明日再来，今日我累了。”
言清眼神带刺，死死盯着父亲。
父亲的眼中有担心，有责备，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这样的眼神她看得多了，应对方法也早就从最初的自责自怨变成如今的尖锐反驳。
沉默片刻，言怀来到言清身旁，抬手想摸摸她的头，却被言清躲过。
“清儿，你想成亲吗？”
言清抬头，一时无话。
自己需要嫁人吗？
看出言清的迷茫：“清儿，今日下午戮魔宗少主向我求娶你。”
“父亲，你不能一直养着我吗？”
言怀没说话，长久的沉默。
“父亲，我不想成亲。”
“清儿，你小叔也说，让你嫁给谭晏是个不错的选择。”
言清猛地抬头：“父亲，我不想嫁人，我都不知道我应该嫁给什么样的人，嫁给修士？他寿命几百岁，我寿命几十岁。嫁给普通人？父亲，难道要我嫁给像刘员外那样的人吗？”
昏暗灯光下言清根本看不清言怀的眼神。
顿了顿，她继续道，“父亲，反正我寿命也不长，比不过你们能活好几百年，几十年对你们来说弹指一挥间，等我……等我老了，你主持我的后事就好了，何必非得让我嫁人。”
“言清！”
言清低下头，这话说得是不好听了些，可话糙理不糙。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戮魔宗少主向我保证，一定好好待你，你们的婚约已经定了，等十八之后，就择日完婚。”
“父亲，你都没和我商量。”
“我和你小叔商量过。清儿，你平日不是最喜欢小叔的吗？如今他的话也不听了？”
一时无言，言清低下头，落寞地想，你们两个都没有问过我自己的意见。
许久，只听吱呀一声，庆西殿门打开，月华的声音传入言清耳朵：“宫主慢走。”
“月华，进来替我卸妆。”言清语气平静。
绕过屏风，透过铜镜，月华看到言清脸上有一道泪痕：“小姐，你怎么哭了？”
看着月华将自己头上的发钗一个个取下放在铜镜旁，言清又道：“月华，父亲给我定了门亲事。”
“小姐，这样不好吗？”月华不解，“宫主这样做，说明他愿意为了小姐的后半生考虑。”
“当然不好。”
言清闭上眼，身子后倾，靠在椅背上，语气平静地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父亲，“月华，我父亲是修士，他的寿命自然比我这样一个普通人久，若是愿意，他可以一直养着我，直到……我死。”
月华惊呼出声：“小姐！别这么说。”
言清摘下一瓣橘子放入口中，颗粒饱满，汁水却酸涩，她咽下后继续道：“就算为了我的幸福考虑，他也该让我自己挑选夫君，而不是如现在这般，由他指个人把我嫁了。月华，我觉得，在他眼中，没有修为的我只是废物，只有上影宫大小姐这一身份对他来说，还有些用处……”
月华沉默的摸摸她的头，无声的安慰。
一夜噩梦。
走出庆西殿，言清就看到月华在对着昨日的小侍女说话。
看到言清出来，月华立刻迎上去：“小姐。”
言清点头，她径直走过去：“你叫什么？”
“奴婢……名叫桃竹。”
言清耐心等她说完，才继续道：“桃竹，昨日多谢你，你是花草精吗？”
“……是。”
“可以帮我建个花园吗？”
桃竹好似受惊的小鸟，头更低了些：“可以的。”
“那就收拾我殿前的这片空地，随你发挥，再参考我小叔院里的来，我喜欢那个。”说到这，言清觉得，趁机过去找小叔聊聊也好，她继续，“正好我过去找小叔一趟，月华，你一会先忙别的，我直接带桃竹过去。”
“是。”月华应声退下。
桃竹站在言清面前低着头，依旧唯唯诺诺小声应是。
言清率先抬脚：“桃竹，你就跟着我，六弦院离这不远，走几步就能到，你记着路，日后过去也方便些。”
许久，言清没听到声音，她停下脚步，看着自己身后的桃竹：“听到了吗？”
桃竹嗫喏：“是。”
不行，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看得言清难受，她又道：“桃竹，你不必如此怕我。”
“……桃竹知道，可就是不自觉地害怕。”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有什么可怕的。”
好半晌，桃竹没说话，言清听到啜泣声。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别哭。”
言清暗骂自己多嘴，转过身，继续前行。
言瑞平日最爱抚琴赏花，便在院中建了一座小花园，花园中央放着一把琴。
言清走进花园，琴还在，人却不在，琴台上还有杯茶水，冒着热气，看起来小叔离开不久。
言清带桃竹在花园各处都转了转：“桃竹，你看这座小亭子，在花园正中间，你能不能帮我也做一个，对了，再加个秋千……”
莫名地，桃竹觉得这片园子很熟悉。
好像……好像自己以前来过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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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感受一番后，桃竹确认了，这院子里的土地，是哺育自己修炼成精的那片土地。
“桃竹？”
回过神，言清正在叫自己，桃竹忙低下头：“小姐。”
“怎么了？”
桃竹低头不语，她不知要不要给小姐说。
“桃竹，如果身体不适的话，要不先回去，我看你面色很差，是不是昨日帮我恢复太累了？”
“不是，小姐。桃竹不累。”
可言清看得分明，桃竹脸色煞白：“桃竹，今日就先到这吧，你回去休息休息，日后再来看花园。”
言瑞还没回来言清看了看琴，给自己斟一盏茶。
玉手抚琴，曲声婉转。
“清儿的琴技又进步了。”
言清抬头，言瑞正坐在对面的石凳上，眉目温和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