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粮

    新风县,不少挨饿的百姓都聚集在衙门口。

    “粮食呢!不是说赈灾粮来了吗,每年都如此,齐县令每年拿着我们的幌子向朝廷要粮!往年好歹还能得粒汤口,怎么今年竟连这汤水都不置办了吗?!齐丰!你当真能做出这等不忠不义之行径,你就真的不怕报应吗?!”

    “好了,别说了,你这是做甚么,还要不要命了?!”

    “不要了。”那高喊的老翁带头叫了起来:“不要了,不活了!活都活不下去了,我还留着干什么……”

    “刘夫子,你小声些吧,就算你不要活命,你家里人呢?”

    “若得狗官当道,人人都苟蝇营狗,奴颜卑膝,那还不如不活着,就当我儿,从未来过!就当我、我孙从未……”那被叫刘夫子的说到后来已满是哭噎,字字泣血。

    他身后的那一家子人也跟在其身后,落泪不止。

    身旁的人看着,谁不是唏嘘叹息。

    谁能想到,士农工商,但新风县连个教书夫子都已活不下去,又何谈什么读书人的士气抱负  ,在这里只有齐丰大力发展的黑、庄和黑色产业链,他在这里从百姓手里挖走血和汗,再连着这些毫无下限的利益链,不知喂饱了自己多少胃口,即使这样还不称心,还要再扒下他们的最后一层皮去哭穷。

    有衙门口的差役于心不忍想去劝说,却又被训斥回去。

    人群混乱中却有人浑水摸鱼,偷偷悄声说道着什么。

    “真的假的?丰荣县城外真的有人在送粮?”

    “仅限一天,赶过去来不及吧,别骗人啊。”

    ”绝不骗人,就限一天,过时不候。”

    六安他们蹦跶着在人群里穿梭,将消息带到每一家穿着烂破补丁,忍饥受饿的贫苦人家处。

    岑青茗远远望着,担忧道:“这样做他们会来吗?”

    “会,既是挨饿,已是难寻活路,既有一线生机,必然全力把握,我们现在手里带的那些,足可以现在散给那些身无气力,无法行动之人,等明天混乱一过,全部分完,就再没什么事了。”

    岑青茗还是担心,她虽是同意了他的建议,但仍是忧虑:“如果真有这么大动静,郑汪垚那必然会发现,到时候我们……”

    “你放心,没事的,到时候那么多百姓,那处地方,两边不靠,他就算想抓,就靠他县衙里的那几个兵也抓不了多少人,更别说饿上头的人手里有了粮,衙门里的人想再抢回去谈何容易,我们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岑青茗笑了,晃着身子轻撞在李元朗身上,取笑道:“看不出你小子还蔫坏蔫坏的。”

    李元朗垂头羞涩:“既是为大当家出谋划策,定是只能全力以赴,我脑子不好,想不出什么良策,只能将觉得有用的法子都用上了。”

    岑青茗摆手:“我可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是说你,有我几分真传了。”

    李元朗转头望着她,那眼里的脉脉情义,让人有些难以抵抗,岑青茗冲他咧嘴一笑,就在这一刻,她觉得即使现在情况并不乐观,即使官府仍对他们虎视眈眈,可是岑青茗却仿佛看到了幸福的摸样。

    她想,她和李元朗,定然不会像她爹和她娘的感情那样不可言说。

    ——

    “木子,你别去,那肯定是个骗子。”一个破落的小草屋外,一个老妪扯着一个青年人哭喊:“那人说的地方荒凉偏僻,哪来的粮啊?何况官府都不管我们,哪会有什么好心人送我们粮呢,我怕你去了连命都丢了啊。”

    像这老妪一样的人可不少,新风县的贫苦人多多少少都听到了六安说的话,有人怀疑,有人激动……

    “娘,再没粮吃,我们都要活不不下去了,就算是骗子又能如何,能给我个饱饭吃我也认了。”

    那青年人身边还有人帮腔道:“去,都去,我们大家伙都一起去,他们就算骗我们一个两个,但骗不了我们这么许多人。”

    在这身后,还有一个婶子插嘴道:“那人说的是真的肯定是真的!我都看到了,昨天那些人来的时候,除了传话的,还有人给送粮的!真的送粮!西街口那个麻脸婆子躺在床上都快饿的说不出话了,他们送了一袋粮食给她呢!足足这么一袋。”

    那婶子用手比划了一下,众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大家都是贫苦出身的,平时能帮就帮扶一下,这下听到真的有人能拿到粮,心里都是振奋不已,没过多久,不少人家都拖家带口的去了那人说的约定地方。

    等那木子一家到时,他们原本还余存的那点子疑虑早已被打消,眼前这明明应该荒无人烟的地块现在到处站满了人。

    望眼过去的一条长龙,都是带着老小,面孔枯瘦,但眼含希望。

    在那长龙的尽头,木子隐隐看到有人虔诚道谢,也有人跪地叩头,他想着等他排到了也一定要向救命恩人行个大礼。

    那昨日在衙门口指天痛呼的刘夫子也在人群之中,就在木子一家身后。

    木子不太能会和读书人打交道,两人寒暄了几句也没了下文,只是对于长队尽头都是满眼炽热的等待。

    等过了好一会,他们才终于到了前列。

    这时他们才看清这大善人的摸样,出乎意料的倒并非是什么善心商户或者热血义士。

    看着也是一群蓬头垢脸,不修边幅的落魄摸样,只是动作衣着之间带着些许莽气,而在这群人中,其中就属一个高个清雅的男人以及长相清丽的女人最为瞩目。

    木子猜想可能是对新婚夫妻为结善缘才想广开救济的,心里已是在为他们祈福了。

    等到排到队时,木子更是嘴甜,拉着他娘向这两人说了一堆新婚吉祥话。

    李元朗抖开布袋子里的米洒进木子带来的麻袋里,解释道:“我们暂未成亲,不过先谢过你们二位的祝词了。”

    木子盯着倒过来的米,热血翻涌,连连点头,嘴里自己都不知道在胡说些什么了。

    李元朗倒完以后,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强调道:“这送粮一事是我们聚义寨做的,也是我们寨主岑青茗提出来的,如果你们想谢的话,就谢谢她吧。”

    木子都已经被这米袋子里的粮给惊得愣怔住了,还是木子娘跪地朝天合掌谢道:“多谢恩人,多谢聚义寨,老天一定会保佑你们好人有好报的。”

    木子也跟在其后一起跪拜下来,连声道谢。

    只是正准备拿着袋子上来取粮的刘夫子听了却难以接受:“匪寨的粮,那不都是些赃款吗?这怎么能收?!”

    听闻此声,在前面拆袋放粮的聚义寨众人脸都落了下来。

    李元朗脸色未变,连笑容都仍和刚才一样,只是声音微冷:“那就烦请这位老伯先出去吧,后面的人已经等不及了。”

    跟在他身后的一位婶子连忙挤了上来:“就是,刘夫子,你若不要,那就让我过去吧。”

    刘夫子的儿子儿急忙拦住那婶子,连声道:“要要,我们要!”

    随后转头扯着刘夫子那破旧的衣衫哀求道:“爹,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源儿已经很久没进一口水米了,你昨日在那衙门口那样,我们都没说过一句,但是现在能不能听听我们,您就给我们条活路吧,您就是想要朝廷的粮食,衙门肯给吗,齐丰肯给吗?!您就当为了源儿,可以吗?他才这么小啊!”

    他们怀里的娃娃不知大人的纠葛争吵,扯着嗓子哭喊起来,却因为饥饿过久,连声音都似猫叫一般,绵软无力,听着让人心里发酸。

    那刘夫子看着家人这幅摸样,原本还嘴硬的意气早已不剩,连饥饿都未打垮过的身躯,现下却顷刻间缩了起来,整个人活似凋败了一般,求到李元朗身上,颤声道:“麻烦给点粮食吧,实在是活不下去,刚才的话是我说错了,我给你们叩头。”

    刘夫子实实在在的两个跪礼,也是让新风县的其他人唏嘘不已,这刘夫子谁不知道是个硬骨头,他倘若能活泛一些也不至于连累家人到这个地步,说是世代清白,不受嗟来之食,现在为了活命也只得低下头颅。

    岑青茗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满满的一袋粮塞到他的手中:“我们不是为了你的感谢才做这种事的,这粮本来也应当属于你们的,没必要这样,你要看不惯我们做匪的,你就照样看不惯就是了,但也请你想下你现在的摸样,我们跟你们没什么不同,也都是活不下来才走上这条道的。”

    ——

    此刻新风县守城的兵士在遇到接连出城的百姓后终于意识到了异常。

    守城的侍卫等了一天,快到傍晚时才见到校尉,将其禀报上去,校尉也怕兹事体大,忙赶去县衙找齐丰。

    而此刻齐丰却在郑汪垚的屋子里团团转,他已经慌得口不择言了,连面前人是谁也顾不上,拍着手质问坐在上首还在安之若素的郑汪垚道:“你说现在怎么办啊!我早说这样行不通的,你偏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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