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

    周客抬头看到叶归正在跟一扇窗户较劲,这种老式窗户用了有些年头,开关都容易卡住,而且还极易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就好比现在,窗户还剩条缝,死活关不上了,稍微往外一推吧,噪音还不小,叶归被它折服了,低头的时候猛地一惊,楼下一大群人全都在看她。

    叶归一时没搞明白他们为什么全都盯着自己看,难道是刚才关窗户的动静吵到他们了吗,不至于吧,发出一点声音不至于用这种严肃,有几个人甚至可以说是凶狠的表情看着我吧。

    这些人当中,院长看叶归的表情最凶,他站在周客身后,看到刚才勺子掉下来砸到周客脑袋的那一幕时,头皮都麻了。

    他瞪了一眼叶归,回头用眼神质问几名手下干将:【不是让你们把人都关好吗,这是怎么回事!】

    一道比蚊子声音还细的人声响起:“锁门了,忘,忘锁窗了。”

    院长回了一记:【等会再收拾你!】的眼神,再次硬着头皮走到周客身侧,“局长,您,您头没事吧,我给你擦擦。”

    嘴上说着擦擦,手上却不敢动。

    叶归被院长的声音吸引,眼神移过去,看到了一个气质不凡的男人。

    刚开始没注意到他的时候没觉得什么,看了他一眼,忽然感觉温度都变低了,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这种感觉不仅仅是他周围那些人小心翼翼的眼神和动作,而是……好像是空气当中多了一些东西,让人的头皮有一种被紧紧箍的感觉。

    “这,这是?”人群中有人弯腰从周客脚边捡起一个铁勺。

    叶归看到这东西时呼吸一紧,太阳穴突突直跳。

    勺子掉下去砸到人了。

    好像还砸到了这群人的老大。

    ……没事,装成精神病就好,正常人都不会跟精神病计较的。

    叶归扯了好几次才扯开嘴角,冲周客展露出一枚二傻子般的笑容,然后用力关上窗,隔绝了外面那几十对要杀人的目光。

    “这个人看起来好凶!好威风!他什么来头?”叶归转头去问历光。

    此刻床上哪还有他的影子,就凭空消失了?

    楼下。

    周客用手抹掉脸上的水,凑在鼻尖一闻,幸好不臭。

    院长的心头提到嗓子眼了。

    “先看尸体。”一如往常冷静的声音,听不出来有没有生气。

    院长亲自上前把盖尸布掀开,一具白里透青的尸体展露出来。

    雪花已经成型,尸体脸上的雪花不融不化,周客看到这一幕却有了些火气上头:“你们动过他身体里的灵石了?”

    “灵石?”院长后背一阵发凉,身后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死在他们院里这个人竟然入了逍遥境!只有这个境界的人身体里才会长出灵石这种东西,灵石可以延缓他们肉身的衰老速度,随随便便活个千八百年都是没问题的。

    最主要的是,如果打架输了,或是出了很严重的意外,只要身体有这个东西在,伤势就能自己慢慢愈合,连治病的钱都省了。

    达到这个境界的人全世界都屈指可数,这都是各国的重点保护以及关照对象。

    据说这个境界的人半只脚都成仙了,能凭空化物,还能造出随身空间,挥挥手就能摧毁一座小城市。

    监管局对于这样的人是又爱又怕,一心想将所有逍遥境的大能全都收编,但监管局规矩多呀,麻烦事还多。所以至今还有数十名逍遥境的人“逃窜”在外,不过他们全都被吊销了灵泉证,属于非法公民,不能住酒店,也不能乘坐公共交通,就连自己想飞到天上溜一圈都不行,会被监管局的航飞分局监测到。

    周客的眼神阴沉的能结出冰,院长看他一眼,连舌头都开始发抖,一句话死活说不利索。

    “灵,灵灵灵石?没见过,早,早上起来就看到人躺在这里,不知,不知道是这么大的人物。”

    这个答案显然令周客很不满意。

    “局长,我们真的没有动灵石啊,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我们哪知道逍遥境的人会来,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就是逍遥境的人啊,更不会知道他身体里有灵石,我要是知道他身体里有灵石,那我不早就上报您了吗,我怎么可能去报警啊……”

    院长的语速飞快,嘴皮子都快甩飞了。

    听到报警这两个字,周客的眉毛稍微有些舒展。

    “抱歉。”一句没有感情的道歉却让院长有种如获新生的幸运感。

    “带走。”

    他一发话,身后那几个两条杠的人就开始干活了。

    院长本想表现一下,挤眉弄眼给手下人:【愣着干嘛,你敢让监管局的人搬尸体?】

    ……尸体被虚空抬起来了。

    黑色的裹尸袋悬浮在离地一米高的位置,紧跟监管官身后,关键走在前面的几位监管官连手都没抬起来。

    炼气境的人参加炼气境考试的时候,只需要将灵力逼到手掌,对着几盆花,一掌下去,能看到几只花骨朵折断了就算通关。

    要是想要达到这几位的水平,没个十年二十年的估计悬。

    “这……”

    “这是……”

    “这就是炼气境真正的实力……”

    众人被这一幕惊的话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呆若木鸡。

    楼上。

    叶归坐立不安,楼下是监管局的人,听老王爷说的那些话,显然在这个世界里,监管局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部门,人现在就在楼下,要她忍住不看,实在是很难做到。

    叶归又晃悠到窗户边,恰好周客临走时回头朝她这扇窗户看了一眼,鬼使神差地,叶归又冲周客笑了一下,周客则是迅速移开目光,头都没回,径直钻进机舱。

    还挺高傲。

    就砸他一下,又不是故意的。

    干嘛要跟一个精神病计较呢。

    机舱里,挨着周客坐的是一个肩膀上只有一条杠的人。

    他能力不行,但身份特殊。

    是周客上任第一天就被联合中心以强硬手段塞过来的,说是给他分配的助理,说是助理,但是却又叮嘱周客对人稍微客气点,这家伙家里富的流油,别把人给得罪了。

    周客打一开始就不怎么喜欢这个褐色头发、棕黑色瞳孔、一脸异域相的助理。

    与其说是来给当助理的,不如说是来了个吃闲饭的。

    周客坐下以后,抽了两张餐巾纸擦头发,眼角余光瞟到正在打瞌睡的孙淼,他的眉头轻微挑起,手中的纸团顷刻间变成了一个浑身长满了倒刺的暗器,他一松手,这暗器就狠狠地扎进了孙淼的额头。

    “啊啊啊——”

    孙淼的惨叫声穿透力极强,外面的人面面相觑,眼里没有一丝好奇,全都是盼着这尊大佛赶紧飞走吧!

    “局长,有人偷袭!”孙淼扶着额头站起来,疼的龇牙咧嘴。

    “没有。”跟在周客身后的陈真看到了周客动手的过程,很识相的回答道。

    确实没有偷袭的痕迹,再说了,谁敢偷袭监管局?

    孙淼刚委屈几秒,突然反应过来:“局长,我们到了。”

    “嗯。”

    周客的头发的衣襟已经全干,和孙淼打瞌睡之前看到的他毫无区别。

    孙淼还真以为刚到地方,忍着痛把额头上的刺球拔下来,还能清晰地看到那上面挂着一张血淋淋的皮肉。

    “啊——这这这,这是谁干的!痛……”

    孙淼嘴里一直在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叫声,叫着叫着就走到了机舱口。

    识相的机长卡着点发动,趁着孙淼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突然把他带上天。

    这招果然将一个成年男人吓哭,孙淼抱着身边同事的大腿,求着人家把他往里面拽一点。

    这种整蛊他的事情不算少,孙淼本人是心知肚明,但是他不记仇,或者是不敢记仇。

    周客起初是想用这种方法逼迫他辞职,但是每次打出去的巴掌都好像打在棉花上,后来就打习惯了,看他不惯的时候不打他几下就会浑身难受。

    孙淼之所以如此讨周客厌,这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他不长记性,总要在周客的雷点上蹦迪。

    被丢回座位,情绪平稳后,他又开始了。

    “局长,你刚才没被骚扰吧。”

    周客凌厉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孙淼很有先见之明地拿起茶几上的盘子挡住脸。

    等周客扫过来的这阵风停下,盘子一分为二,连片渣子都没掉下来。

    孙淼摸着还有些痛的额头,委屈地看了一眼周客:“这几天我身上的伤加起来都能致死了。”

    嘴上这么说,但是依旧忍不住要作死。

    “局长,叶小姐真的变成精神病了?”

    “她还记得你吗?”

    “你见到她了吗?”

    孙淼脸上的好奇越来越重,周客瞪向他的脸就阴沉。

    “她有没有扑你?”

    砰——

    机舱门突然打开,孙淼被扔下去了。

    周客拿出孙淼的工作日志,将这几天他记录的日常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出能解雇他的理由。

    孙淼是继叶归之后第二个令他避之不及的人。

    区别在于前者是合法公民,拥有正规的灵泉证,无缘无故不能用法律去制裁他。

    后者无证修炼,没有灵泉证还达到了练气境,灵泉水大概率是偷的,而且偷的还不少,这属于重罪,依法可以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还能将其境界强行降至初始等级,差不多就要归属于老弱病残这一类了。

    *

    丰北精神病院内。

    叶归的肚子开始闹了,屋里没有厕所,门还从外面被锁上的,洗脸盆和洗脚盆也没有,只有那几个饭盆。

    这……不太好吧。

    叶归决定再等一会,能不污染屋内环境就尽量不污染。

    半个小时后,叶归经历了十几次阵痛,脸色也因此变得极差。

    就在她把最大的那个饭盆放在地上,准备脱裤子的时候,门开了。

    一路狂奔去厕所解决完,又简单洗漱过后,叶归本以为能安安静静享受一天精神病的生活。

    但这里的精神病待遇却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不知道这些护士用了什么方法,所有精神不正常的精神病们在穿上一件特质的工作服后全都变得安静下来。

    这是一套橘红色的连体服,背后有一条拉链从脖子处连到尾椎的位置,神奇之处在于这条拉链在拉上后的五秒钟内会自动消失。

    轮到叶归,她只是拿着衣服多看了几眼,就将护士的急脾气惹起来了,她们拿着衣服就往叶归身上套。

    这个过程中,叶归感觉到有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从上而下在她的四肢穿过。

    叶归忍不住问了句:“这衣服要怎么脱下来?”

    这句话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两个给她套衣服的护士瞬间停下手里的活,全都死死盯着她。

    叶归反映过来自己说错话了,不应该问的,这显的自己太正常了。

    而她们似乎不喜欢这里的病人变正常。

    “别乱说话,假装你刚才是回光返照,其他精神病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察觉历光的声音适时响起,他回来了。

    叶归看到他的时候是有一点惊喜的,咧着嘴一笑,表示自己会按照他说的做。

    这莫名其妙对着空气一笑,在护士眼里看来就是她还是个精神病,危险解除,继续该干嘛干嘛。

    叶归被换好衣服后,其中一个护士说话了:“第一组准备完毕,我先带他们下去。”

    一组就是十个人,叶归看着这个烫着玉米卷的瘦小护士从最前面开始点人头,点到自己这里的时候正好是第十个。

    哔——哔哔——

    她把脖子上的银色哨子吹响,换好了衣服的病人们像个木偶一样机械地迈着腿,朝楼梯口走过去了。

    叶归走在最后,玉米卷发型的护士走在最前面,时不时还会用哨子吹出一阵巨刺耳的噪音。

    早上下楼的时候叶归在这条路上走过两遍,跟他们现在走的好像不太一样。

    叶归住在三楼,她走到一楼只需要拐两个弯就行了,也就是说现在她已经到一楼了才对,但原本应该出现的一楼大厅却变成了一截黑黢黢继续往下延伸的楼梯。

    队伍前面的人还在埋头往下走,叶归站在这异界的交界处下不去脚,甚至还想调头往楼上跑。

    哔——

    下方传来的哨声就像一把铁刷子从叶归的头皮一直刷到尾椎骨。

    “没跟上来的赶紧跟上。”

    她好像能知道有人掉队。

    叶归抬头看了一眼,往上跑好像也不是明智之举,另一只队伍已经开始往下走了。

    底下的哨声变得急促起来,楼上哨声的节奏也同样急促,好像是在回应下面的人,紧接着能听到有人一路往下小跑的脚步声,应该很快就能和叶归打个照面。

    该怎么办?

    还没等叶归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有一双手在她背上使劲一推,十几级台阶,她只用了三步就走完了。

    也可以说是一路小飞下来的。

    这种刺激的感觉,差点把她魂都吓掉了。

    叶归归队以后,楼上楼下的哨子声都停了。

    玉米卷的护士跑上来,看到腿软扶着墙的叶归,问:“怎么了?”

    叶归看着自己身边气定神闲老王爷,心想这问题该怎么回,是该正常还是该装病?

    察觉历光:“不用搭理她,这个时候你说什么都不对。”

    接着他挥挥手,一阵冰凉刺痛的寒意钻入叶归体内。

    就是这个感觉,让她浑身一激灵,腿不软了,眼也不花了,下楼贼稳。

    玉米卷护士擦掉鼻尖上的冷汗,脸上的皮肤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不规律的呼吸声听起来比叶归更像个病人。

    今天早上从她睁眼到现在,发生的每一件事单独拎出来都是需要写个两万字以上工作报告的大事件,偏偏这几件事还如此密集地凑在一起,她今早刚换上的衬衣被汗水浸湿后就一直没干过。

    要是再出什么意外,精神病院的护士就要精神崩溃变成精神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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