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部的谢持学长好帅啊，像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
运动会上，女生们牵着手成群结队地围观有谢持参加的项目。
沈云染也拉着同学，站在跑道旁边给他加油。
身后的尖叫声震耳欲聋，陈淑怡不无惊讶地跟她说:“你哥的人气也太夸张了吧!我估计大半个学校的女生都在这了。”
沈云染挺直了腰杆，莫名就骄傲了起来：“那当然了，谢持哥哥就是最好的。”
陈淑怡十分感慨：“真是男主一样的存在啊，不知道谁这么幸运能做他的女主。”
近水楼台先得月，沈云染顶着大太阳，心里不自觉想到了这句话。
一千米的比赛已经接近尾声。
谢持稳稳保持在第一，他从跑道边飞奔而过的时候，沈云染差点没被挤出去。
红马甲志愿者手拿着大喇叭卖力喊道:“无关人等不要上跑道啊!比赛还没有结束!穿白裙子的那个同学，你哪个班的？不要往前挤了！”
回应他的，是谢持冲线时经久不息的欢呼。
沈云染握着矿泉水瓶的手心微微出汗，她看着被人群簇拥的少年，心里无限挣扎。去送水的话一定会被各种眼神杀死吧，可是阳光这么好，气氛这么棒，她真的好希望能站在谢持哥哥身边。
“云染。”
谢持远远地朝她挥手，脸上带着和煦如秋日暖阳的笑意。
沈云染有些恍惚，一步步向他靠近的时候，周围女生的眼神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剐在她的脸上。
他问：“是给我买的水吗？”
“嗯。”沈云染把水递给他，抬头的瞬间好像有数不清的光照在谢持身上。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小说里的女主角，所有的幸福都将降临在她的生命里。
可现在，真正的女主出现了。
至此，她少女时代所有晦涩的甜蜜和酸楚都落空了，像无力的NPC拿着注定悲伤的剧本。
手机屏幕亮起，照亮了顾长淮晦暗不清的表情，他放下书，像例行公事一样通知沈云染：“谢阿姨叫我们去吃饭。”
等了半天，也没有回应。
这实在不像沈云染一贯的作风。平常只要提到谢持跟有关的事，她那双大眼睛就瞬间亮了起来，嘴角的梨涡也盛满笑意。谢持总能让她开心，即使他什么都不做。
“我不去了。”
她瘦削的背影微微颤抖着，强压着哽咽的语气，“你帮我跟谢阿姨说，我吃过了。”
顾长淮怔在原地。她一向要强，不肯轻易在人前落泪。第一次见面，他就把人吓哭了，招来爸妈一顿毒打。
那之后，沈云染就再也不哭了。从秋千上掉下来摔破了手，顾长淮和小伙伴们担忧地围在她身边，可她拍拍灰就起来继续疯玩。
好像那个哭肿了眼睛的小女孩一下子就长大了。
可今天，她又红了眼睛。朋友圈里谢持晒出和女朋友回家的照片，他笑得很开心。顾长淮想，这可能就是沈云染哭的原因。
“为什么啊？”为什么她珍惜的都离她而去。爸爸是这样，谢持哥哥也是这样，她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
“云染，你还是我的女儿，就算我和妈妈离婚了，爸爸也会继续爱你的。”男人回头看了看刚上小学的女儿，离去的背影却那么决绝。沈云染哭着拍打大门，可妈妈怎么也不让她出去。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停不住。
顾长淮只是安静听着。她喜欢谢持，他早就猜到了。三个人在一起，她眼里永远只能看到谢持。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提到他们小时候一起去上学，在街边的馄饨店里吃早饭，谢持帮她挽起长长的衣袖。
她说，我们不是青梅竹马吗？我们不是应该一直在一起吗？
“我们也是青梅竹马啊。”
他的声音很轻，女孩在睡梦中皱紧了眉头，泪痕还清晰可见。
顾长淮把毛绒绒的毯子盖在她身上，手机屏幕亮了又灭。
-放假出来玩啊，总和沈云染黏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她呢。
-滚。
-跟你开玩笑呢，知道你俩是发小。数学作业写完没，借我看看。
他没再回复。太阳渐渐西沉，客厅的亮度一点点下降，沈云染睡得很沉。
他玩着马里奥救公主的游戏，舌尖有些微微发苦。
沈云染醒来的时候，暮色四合，只有电视机发出的微弱蓝光。顾长淮靠在长沙发的另一头，玩着她新入手的游戏。
“唉，我还没玩呢，你也太不客气了吧。”她伸手就要去抢手柄，一个踉跄，摔在了顾长淮大腿边。
“醒了？”他若无其事地起身，“自己点外卖，我回去了。”
沈云染张开手拦在他身前，心虚地问：“今天的事情，你不会说出去吧？”
顾长淮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损人模式，反问她：“什么事情？你睡觉流口水的事吗？”
“我没有流口水吧。”沈云染将信将疑地摸了摸脸上，黏糊糊的，跑到卫生间的镜子前一看，泪痕纵横交错，嘴边还有可疑的痕迹。
清凉的流水让她从深度睡眠后的困倦中清醒了过来，取而代之的是五味杂陈的懊恼。
暗恋失败就算了，还被好朋友知道了。
她这乱七八糟，丢人现眼的一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啊啊啊！”
沈云染发出悲惨的哀嚎，一头栽进棉被里。
“染染啊，妈妈回来了，你吃饭了没有啊？”
客厅的大灯亮起，传来沈惠换鞋关门的声音。沈云染赶紧抓了几把乱糟糟的头发，跑出去迎接妈妈。
“妈，你不是出差了明天才回来吗？”
沈惠放下手里的包，笑着说，“项目提前结束了，我就连夜赶回来了，买了你最喜欢的炸鸡哦。”
“谢谢妈妈！”她像小时候一样，给沈惠一个大大的熊抱。
“慢点吃，小淮又不在，没人跟你抢。”沈惠欣慰地看着自家宝贝女儿，“对了，听说你谢持哥哥带女朋友回来了，怎么样？漂亮吗？”
沈云染大半个鸡腿刚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敷衍着，“我下午睡着了，没见到。”
“小持的女朋友肯定很好看。”沈惠从冰箱里拿出果汁，“听你谢阿姨说啊，是五中的文科第一，你见过没有？”
五中的文科很弱，好些年也没人考上A大。只有谢持那届有个天才学姐，在十校联考的时候拿了第一，最后打破了五中文科多年以来没有人考上最高学府的遗憾。
陈淑怡一直拿她当女神和榜样。沈云染经过那片荣誉墙时，总是会去看谢持的照片。文科第一的照片就在他的旁边，是个很清冷出尘的学姐。
她说：“挺漂亮的。”
“我就知道！快吃快吃，吃完我们去看看。”沈惠总是精力满满，一副永远也不会疲惫的样子。
沈云染顿时觉得嘴里的肉都不香了，只好找借口拒绝。“妈，我作业还没写完呢，你自己去看吧。”
“作业回来再写也没关系啊，你不是还有好几天假嘛。”
滴！您的请求已被妈妈驳回。
沈云染认命地走在沈惠旁边，她也想见见谢持哥哥的女朋友，又有点不敢。
“听说这个学姐高考的时候没发挥好，只考了全市第十。”陈淑怡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这么多小道消息。
彼时沈云染看着荣誉墙，瞪大了眼睛，“全市第十还算没发挥好啊！太凡尔赛了吧！”
陈淑怡附和道：“是啊，我要是能考全班第十，我爸妈都会高兴疯的。”
凡人抬头仰望神明，只有自惭形秽。
电梯停在七楼。
谢欣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压低了声音对沈惠说：“就知道你要来看热闹，多大年纪了啊，还这么八卦。”
沈惠得意地挑起眉，“越来越小气了，来看看你儿媳妇都不让啊。”
三人进了房间，透过玻璃隔断，沈云染看到了坐在谢持身边的人。如瀑的长发自然落下，耳边的银色耳钉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很像她在荣誉墙上看到的学姐，却又没那么冷淡，平添了几分温柔。
“云臻啊，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老闺蜜，你叫她沈阿姨就好了。”
“这是沈阿姨的女儿云染，跟谢持从小一块玩的，也在五中，马上高三了。”
这么近的距离，近到沈云染能看清她的睫毛，好长。她微笑的时候，眼睛弯成了月牙，叫她云染妹妹的声音也那么好听。
真的好女神啊！
沈惠拉着云臻问个不停，沈云染识相地退出了八卦区域，免受战火波及。
她不想成为女主的陪衬，更不愿意单独与谢持相处，但老天爷偏偏不愿意放过她。
“云染，喝可乐还是橙汁？”这么多年，谢持长高了很多，模样也有了许多细微的变化，但他在沈云染心里好像还是那个最初的谢持哥哥。
迫切渴望长大，又如此希望永远长不大。
“橙汁吧。”她不想让人看出什么，可演技又实在拙劣。
谢持坐在她的身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中午怎么不过来吃饭？小淮说你们去电玩城了。高三了，要收收心啊。”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沈云染却觉得压抑极了，手里的玻璃杯沁出细小的水珠，她说：“你带女朋友回家，我们来蹭饭不太好吧。”
谢持轻笑道：“云染长大了，这么见外啊。你是我的妹妹，小淮是我的弟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是我的妹妹。
这句话在沈云染脑子里过了几遍，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你和云臻姐姐高中的时候就认识吗？”
话刚问出口了，她就后悔了。他们俩都那么有名，怎么会不认识。
“认识。”谢持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笑意更浓，“那时候她不爱理我。”
谢持看向八卦区，云臻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两人默契十足的样子一丝不落地被沈云染看在眼中。
怎么会？你那么好，每个人都很喜欢你啊。沈云染灌下去半杯橙汁，摸出手机来装模作样地滑了两下，编出一个粗糙的谎话。
“顾长淮找我开黑，谢持哥哥，我下次再来找你玩。”
她走得匆忙，可是再不离开的话她又想哭了。她把一室光亮关在身后，感应灯泛着黄色的光，外面已是黑夜。
她给顾长淮发消息。-给我开门。
他回得很快。-我在打游戏。
她靠在墙边等着，门很快开了，顾长淮戴着一只蓝牙耳机往里走，手机里游戏正进行到一半。
“赶紧进来。”
-顾哥，你在跟我说话吗？
-老大，你残血了，看着点敌人啊。
顾长淮关掉麦，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沈云染，“零食自己拿，我爸妈出去散步了十点回来，你要玩什么随意。”
沈云染没有动，坐在他身边，看着墙上的画发呆，好半天才冒出一句，“我觉得很难过。”
-顾长淮，你投降什么意思啊！
-顾狗，我要掉段了啊啊啊啊！
手机里队友发来一长串控诉，无人理会。
顾长淮听到自己无奈的声音，他说：“又怎么了，我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