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瑶瑶,别睡,等你爹回来定会还咱娘俩一个清白,撑住……”

    耳边传来呓语,林思瑶猛然睁开眼睛。

    一瞬间,窒息感在胸腔内炸开,她抑制不住地痉挛、咳嗽,许久后渐渐平复,才发现自己竟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头顶是木构平棊,半边彩绘花纸垂落,随风而动,露出内部横陈交错的木条骨架。

    环顾四周,墙角斜靠着一扇陈旧的仕女画屏风,阳光自破损的镂空窗棂外射入,细碎的斑点洒在散乱堆放的竹箱上。

    这房间风格看起来不像现代建筑。

    林思瑶手臂酸软使不上劲,冷汗淋漓地强行坐起,身上悄然滑落一件薄粉色外衣。

    她回身拾取,这才看到杂物中间竟还蜷缩着一名女子,背影细瘦,无声无息。

    “你还好吗?”

    林思瑶探头轻声询问,没有得到丝毫应答,只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挪过去,手掌轻轻拍在那人肩膀处。

    触手冰冷僵硬,林思瑶惊吓间不禁加大力气,那女人“咕咚”一声仰面躺在地上,露出煞白的一张脸,嘴角一道干涸的血迹,显然没了呼吸。

    “啊!”林思瑶大惊失色,急急后退,跌坐在竹箱间,激起一片灰尘。

    凶杀现场?

    密闭房间+尸体+犯罪嫌疑人完美闭锁,自己简直百口莫辩。

    林思瑶强打着精神观察,这静静死去的女人容貌清丽眼角略有细纹,不难看出人近中年,头上繁复的发髻间别着一根素朴银簪,身上仅着素白里衣,手臂环抱膝盖,还保留着生前瑟缩而坐的姿态。

    原来那件披在自己肩头的外衣竟是这个女人的。

    不知为何。

    看着这女人,林思瑶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悲戚,幽幽而上,不能自控地化作两行珠链似的泪水从眼角沁出。

    来不及细究,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驻足在门前。

    率先出声的是一名女子,语气颇有些不耐烦,“怎么样了?夫人交待下来的事还没办妥?”

    “妥了妥了,翠荷姑娘放心,我亲眼看着她们吃下饭菜的,俩人叫嚷了一整晚,天亮那会里面就没有声了。”

    回话男人态度恭敬,立刻掏开钥匙打开门锁,让翠荷姑娘查验成果。

    “哼!那为什么不早点来报!”

    一名面相刻薄的丽服女子推门而入,当即和未做好准备的林思瑶来了个对视。

    “李三!这是怎么回事!”

    李三闻言钻进屋子,也是目瞪口呆,“小的昨晚明明看她就剩一口气了,怎么会……”

    翠荷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撂下狠话,“你这个怠惰的懒货,竟敢糊弄我,等我回去禀告夫人重重责罚于你,滚出去吧!”

    不知翠荷口中的夫人有何雷霆手段,竟将李三吓得面如菜色,弓腰塌背地退了出去。

    林思瑶心思玲珑,已然猜出事有蹊跷,当下决定闭口不语,搞清缘由再做他法。

    翠荷并无二话,朗声吩咐其余下人道:“王氏畏罪自尽,将二小姐押去前厅,听候老爷处置。”

    两名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一左一右架起林思瑶,粗声道:“得罪了,二小姐,奴婢也是听命,您可别怪罪咱们。”

    “跟她费什么话!”翠荷毫不客气,一拧身走出了这间小屋。

    早春时节,利风如刃,更何况林思瑶衣衫单薄,在露天走廊中被拖行数十步,便开始打摆子。

    两旁婆子明显能感觉她在发抖,却也是加快了步伐,未发一言。

    从头梳理,林思瑶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的事实:

    她穿越了。

    穿成了某个高官富贾家不受宠的二小姐,和母亲一起被人磋磨致死。

    而自己就这么不幸地穿进了这具壳子里。

    几人左拐右拐穿行回廊与花园,饶是步伐匆忙,也花了一刻钟的功夫。

    林思瑶逐渐浑身滚烫发热,眼神迷离,依稀见得面前一扇朱红大门被两名奴仆躬身打开。

    身后的婆子们不留情面地奋力一推,林思瑶狼狈前扑,重重摔在地上,脑子却也恢复了些许清明。

    不用抬头,也能暗暗感受到屋子里弥漫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火药味。

    “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

    随着雷霆怒喝,一只茶盏突然砸在地上,碎裂瓷片擦着林思瑶右眼而过,当下让她胆战心惊地抬起脸。

    面前主位站着一名中年男子,身着大红色圆领外袍,里衬前襟左掩,脚踏皂皮靴,满面风尘仆仆,还未来得及换便服。

    看来这便是原身的亲生父亲,某位高官。

    此时男子眼中是无法遏制的怒火,额角也隐隐爆出青筋,“我好生养育你十七年,自问对你毫无亏待,可你!身为尚书府的千金,趁我外出执行公务之际,不顾礼义廉耻,竟与低贱的下人暗通款曲,若不是你主母偶然发觉,全府上下都要被你瞒在鼓里!”

    身旁相伴的妇人满头珠翠,虽有些年纪却也脂粉厚涂,幸灾乐祸地向林思瑶扫去一眼,嘴上却柔声劝慰道:“老爷不要动怒,伤了身体不值当,既然王氏自知教养女儿不当已自尽,咱们对二小姐就小惩大诫,毕竟这件事传出去对林府的名声也不好。”

    林熙达颓然坐在圈椅之中,推开夫人相扶的手无奈道:“你向来为她人着想,我担心的不是怎么处置她们母女俩,难道你忘了,她数月前刚与宁王嫡子定下亲事,就等着春来风光大办,如今如今……她做了这等丑事,宁王那边怎么交待,宁王府岂是咱们能得罪的起的?”

    大夫人眼睛一亮,顺势提出:“咱们就先将这丫头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对外便说她身患重病。宁王那边,咱们三女儿也正好到了婚嫁年纪,你与他好生谈谈,他肯定会卖你这个面子。”

    林熙达颔首,闭目道:“也只好这么办了,这丫头就交给你了。”

    林思瑶跪在堂下,活生生一条人命在他们嘴里竟这么轻易揭过,林熙达丝毫没有关心原身死去的母亲,满心都在是否开罪宁王上。

    而自己也要被当做干了腌臜事的廉价货,被随便推出去。

    林思瑶撑起身子嘶哑喊道:“爹!这件事疑点甚多,我没做过那桩事,我敢拿自己的生命起誓,请您明察!”

    “你就别再惹你父亲生气了,我一直视你为己出,就算你做了这不干不净的脏事,我也定会给你谋得一个好亲事。”大夫人变了脸色,急忙打断她话头,呼喝婆子将林思瑶拖行而出。

    她跟上脚步,远离前厅后才松了口气,回头见林思瑶钗发散乱,犹自在挣扎,未施粉黛却仍姿容倾城,腰身摆动如风中细柳,像极了她那个狐媚娘亲。

    越看越气,大夫人指着林思瑶骂道:“你个小贱蹄子,最好将飞上枝头的梦忘了,就凭你个庶女也敢奢望嫁进宁王府,以后给我滚得远远的,再让我看见你,就没今天这么好运了!”

    林思瑶知道自己身处弱势,与她多做口舌之争没什么用,便清冷冷地别过头,停止了挣扎。

    大夫人羞辱一通后意满离去,临走时低声吩咐丫鬟翠荷道:“就按我说的办,堵上嘴塞进马车,路上不许声张。”

    林思瑶便又被五花大绑缚成粽子丢进马车里,一个婆子与她同行,名为照顾她起居,实为监视她。

    翠荷给李三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让他当起了车把式,运送二小姐到目的地。

    李三不敢有异议,指天画地发誓这次必不辱使命。

    隔天云厚露重,泥土湿软,李三扬手挥鞭,两匹高头大马嘶鸣着迈开四蹄,车毂转动,轮子在地上倾轧出两条弯曲的轨线。

    马车甫一离开林府,刚还低眉顺眼的李三换了个人似的连声抱怨道:“真是晦气,摊上这没油水的活,从府上赶去龙跃峡,少说也要七八天时间,盘缠给得抠唆,让咱爷们喝风呐!”

    婆子年纪大,受不得颠簸,原本躺下来闭目养神,听李三越说越过分,于是开口教训道:“你少说几句,主子交待下来的事,安心做就是。”

    李三转开话题问道:“汤嬷嬷,大夫人的气可尽消了?”

    “王氏已死,二小姐也将发卖进山里,大夫人自然心情通畅。”汤嬷嬷望了眼昏睡不醒的林思瑶,毕竟是看着她长大,心中一软,感慨道:“若不是宁王府派人与老爷提亲,定下的还是二小姐,大夫人也不会赶尽杀绝。”

    “咱有一事不知,宁王何等地位,不应该与府上更为尊贵的三小姐定亲吗?怎么会去选一个低贱的庶女。”

    汤嬷嬷摇头道:“只听闻是宁王嫡子亲口定下人选的,其中缘由只有宁王父子才知。”

    听到两人一席话,装睡的林思瑶气得咬牙切齿。

    这里面果然有猫腻。

    原来是原身被高门贵子选作未婚妻,大夫人的嫡亲女儿落了榜。

    大夫人这才兴师动众地陷害她与下人无媒苟合,好叫自己女儿顶上空缺。

    为此还害了一桩人命。

    这林尚书也是猪油蒙了心,被如此拙劣的手段蒙骗。

    如今,自己带病之身,兼手无缚鸡之力,内有两个人轮班看守,外有荒山野兽等无形的威胁,想全身而退简直难于上青天。

    但……不尝试又怎么知道会不会有奇迹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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