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今年元旦,鹤京又下雪了。

    鹤京的元旦,好像总是雪天。

    多少年了,都是这样。

    黑色的商务车奔驰在交通主干道上,淹没在川流不息的车流里。

    车厢后座里,男人穿着一身藏蓝色西装,偏过头,静静地望着窗外,车外的风景快速地倒退。

    这人生得很好,骨相的立体度极高,眼窝深邃,卧蚕明显,五官精致又耐看。

    随着他偏头的动作,锋利的下颚线清晰可见

    他似乎有些疲惫,有些走神,眼眸半敛,视线落在车窗外虚空的一点,不知道是在看车流来往还是灯光点点。

    唐少行就这样望着窗外出神,眸子里流转着的几分疲倦和淡淡的悲伤,和节日的气氛很不相衬。

    飘零的落雪在路灯和车灯的映照下,闪烁着点点亮光。

    雪花盘旋着飞舞落下,像是凭空起舞的雪白精灵。

    唐少行定定地看着这些飞舞的雪花,思绪渐渐飘远。

    那年的元旦,也是下了一场雪。

    雪花如棉絮一般落在他和她的肩上、头顶。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鼻尖和脸蛋都红通通的,她笑着看他,和他说,“好。”

    唐少行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没想到竟然还记的这么清晰。

    越是清晰,越是痛苦。

    每每回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他都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明明不会走散,明明不会分开,明明不会失去。

    是他自己,作茧自缚。

    恍惚间,唐少行抬起左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触摸着冰冷的车窗玻璃,一层凉意透过指尖,传递到心口。

    想起那张笑脸,心口处又涌起一股暖意。

    心底的暖流与指尖的冰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可,鹤京又下雪了。

    还有,我想你了……

    ***

    四年前——

    这是个秋日的傍晚,十月份的鹤京,傍晚添了些许凉意,但并不影响公园里来来往往的人们遛弯的心情。

    在无限好的夕阳下,有遛娃的,有散步的,当然,还有遛狗的。

    穿着杏色针织外套的少女,牵着一条威风凛凛的阿拉斯加,一人一狗似乎交情不深,很明显,阿拉斯加并不愿意配合少女的步伐。

    于是,少女和狗在公园里上演着追逐的戏码。

    狗在前面撒欢地跑,人在后面没命地追。

    幸好牵引绳的质量足够好,不然阿拉斯加早就挣脱这该死的绳子,尽情享受自由了。

    孟可实在是没力气了,她体能本来就差,两条小细腿根本不可能跑得过那位拉雪橇的职业选手。

    好在,上天对她是温柔的,孟可看到了右前方的围树座椅,在阿拉斯加拽着她路过的时候,孟可一个转弯,屁股准确无误地坐在了椅子上,左手拽着牵引绳,右手死死地把住椅子。

    好不容易坐下了,孟可说什么都不肯动了。

    埋头狂奔的狗子突然被勒住命运的狗脖子,两只前脚腾空,不得已向后落。

    哎?咋回事儿?没跑出去!失误,一定是失误。

    我跑!我跑!我··……好吧,跑不了了。

    阿拉斯加死心了,念头耷拉脑地回到孟可身边,许是因为这会儿潇洒的大狗失去了主动权,巴结地凑到孟可身边,伸着舌头,咧着嘴看着孟可笑。

    一脸贱嗖嗖的样儿。

    孟可得意地歪头看它,“你跑呀,怎么不跑了?”她抬手戳它脑门,对着狗放狠话,“可乐,你休想我再领你出来,以后你妈不在家,你就在家里憋着吧!”

    孟可休息了半天,平稳了气息,觉得力气也恢复了,想带可乐回家了。

    她抬头张望了一下,周围的景观无比陌生,梧桐树叶子泛黄,一阵风吹来,稀稀拉拉落下几片。

    写着诗词的特色路灯已经悄然亮起,只是夕阳的光线还很明亮,掩盖了路灯的光芒。

    公园很大,道路弯弯绕绕的,孟可已经忘记了她和可乐是从哪儿来的了。

    拐的弯太多了,她已经记不清公园的入口在哪儿了。

    鹤京市分为南城和北城,北城区多所大学林立,学生遍地,高知满街,南城区则更加现代化,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花天锦地。

    鹤京市最为繁华热闹的CBD就坐落于南城区。

    孟可从小在鹤京城北长大,大学前三年也都是在鹤京大学北校区上的,到了大四,换到了南校区。

    换校区是鹤京大学的传统,本科生毕业前两年都会从北区换到繁华的南区。

    学校这么安排,主要是为了便于学生实习。

    孟可不住校,之前在家里住,换了校区之后和她姐姐住,唯一不适应的就是不太认路。

    孟可姐姐的房子买在华君府,前两年新开盘的房子,临江大平层,气派又宽敞。

    大三暑假的时候,孟可就搬过来了,已经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了,不过这个公园却是第一次来。

    今天晚饭过后,可乐扒着门,可怜兮兮地看着孟可,她实在是不忍心无视小狗的满眼真诚,心一软就带它出来了。

    本来孟可只打算带着可乐在小区里转转,但可乐却兴致勃勃,目标明确地拖着她往小区门口走。

    孟可也想着,她来了这么久,除了去学校,还没到小区外面溜达过呢。

    一时好奇,对自己的实力做出了错误评估,就带着狗出小区了,然后就被拐到这里来了。

    孟可从椅子上站起来,把希望寄托在可乐身上,“你来领路,我找不到家了,现在由你负责把咱们俩领回去。”

    可乐答应地很痛快,耷拉着脑瓜子领着孟可走。

    起先,孟可真的以为可乐在领她回家,还在心里想着,看在它表现的这么好的份儿上,再带它出来也不是不行。

    走着走着,孟可看着眼前越来越陌生的景象,停下脚步,陷入沉思。

    “你根本没把我往家领,你在领我往更远的地方走。”孟可十分肯定地控诉可乐。

    孟可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更不想被可乐领到更远的地方,又找了个围树座椅,坐了下来。

    这棵树岁数应该蛮大的了,树干很粗壮,以至于孟可没看到树后的人,以及那人牵着的狗。

    无奈,可乐靠不住,孟可只好请外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孟一的电话。

    “姐,你家狗把我拐丢了。”电话一接通,孟可抢先出声告状。

    “······……”孟一放下手里的文件,有些不解地问:“在小区里还能丢?”

    “在小区里当然不会丢,但是我和可乐出来了……”孟可给出合理解释。

    孟一更不解了,“你东南西北都不分的人出小区干什么?”

    “可乐带我出来的,没想到它现在不肯领我回去了……”

    孟可觉得可乐做狗多少有些不厚道。

    “狗回家了没?”

    “我怎么可能让它把我丢下!”

    孟一放心了,“那没事儿了,等会儿它饿了就领你回家了。”

    “我觉得我饿了它也不会饿。出门前刚吃饱,吃完狗粮我还给它开了罐头”孟可此刻十分懊悔,不应该被它撒娇骗到的。

    孟一多少有些无语,真想挂了电话,让自己的蠢妹妹丢外面得了。

    好在,多年的职场生活,已经可以让孟一稳稳地控制情绪了,理智占领高地挥舞着小旗。

    “你记得出了小区之后是往哪个方向走的吗?”

    孟可十分自信,这个她可记得呢,“往左!”

    孟一深呼一口气,不气不气,“你从哪个门出小区的?现在大概在什么样的地方?江边?街道?还是公园?”

    “正门。好像是一个公园里。”孟可对答如流。

    这些信息足够了,孟一知道她在哪儿了,“你现在调出指南针,一直往东南方向走,就能走到小区正门了。”

    “好的。”孟可正准备调出手机里的指南针软件,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什么,“姐,既然我能用指南针,是不是也可以打开地图导航回去?”

    “……”

    电话两端都很安静,看得出来,两人这一刻的想法是一致的。

    刚才怎么没想到?

    “你丢外面吧。”孟一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孟可看着电话被挂断的界面,眨眨眼,“我真的是刚想起来……”

    看着身边蹲着的可乐,孟可伸手掐它脸,“完了,你妈肯定以为我耍她和我生气了,又要不理我了。”

    孟可正沮丧着,身后传来压抑的一声笑。听得出来,是真的没憋住。

    孟可站起来循声回头,只见高大粗壮的树,没过脑子吐出一句,“树成精了?”

    这下树后面的人彻底忍不住了,笑声放肆起来。

    男生清朗磁性的笑声传来,听起来年纪不大。

    树后那人似乎意识到自己听墙角,不对,应该是听树角,他意识到自己听树角且没憋住乐这件事有些不礼貌,收敛笑声。

    然后孟可看到的是这样的画面——一只雪白的微笑天使摩萨耶从树后走了出来,还咧着嘴对孟可笑,似乎来认领刚才的笑声。

    孟可睁大眼睛,笑声肯定不是这只可爱小狗发出来的,她仔细盯着树后,等待着狗狗主人的出现。

    随即,那个笑声的主人就从树后钻出来了,他低头看着狗,怕踩到它刚洗的毛,赶着它往前面走,“往前走。”

    孟可看到出来的人,上身穿着雾霾蓝卫衣,搭了条灰色宽松运动裤,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放荡不羁的气质,看样子年龄和她应该差不多大。

    他没抬头,孟可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头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向下垂落。

    他踩着橙色运动鞋,绕着围树座椅走过来。

    那鞋嚣张的颜色,让她想起来一个人,那人的鞋也总是这样张扬夺目的颜色。

    夺目到什么程度呢?

    大概就是,无论校园里有多少人,无论两人离得有多远,孟可总是能一眼看到。

    其实那时,并不是只有他穿着这样的鞋,可偏偏,孟可只能看得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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