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活尸

    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照下,大半铺在屋顶,还有一小部分则从缝隙里流了下去,让屋内景象依稀可辨。

    “荆娘……你要活下去……”女人侧身躺在地上,气若游丝,胸前一把匕首刺入心脏。

    顺着她的视线,一个好像睡着了的年轻女人仰面平躺在她身边。

    从二人相似的面容上不难看出,她们是一对母女。

    女人伸出手,想再摸摸女儿的脸。她的手腕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随着她的动作,鲜血不停地从中流出。

    “活下去……”女人艰难地喘息着,终于在指尖触碰到女儿脸颊,感受到那属于活人的温热后,安心地坠下了整条胳膊。

    “到丹河去……”

    “什么?”姜楚下意识握住了女人的胳膊。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轿车被撞翻的那一刻,黑暗袭来前世界在她眼前还是上下颠倒的,怎么都想不到再睁开眼看见的是一个漏风漏雨的木头屋顶。

    不过鼻腔里充斥的浓浓血腥味倒是如出一辙。

    姜楚斜撑着从地上坐起来,感到手里的胳膊越来越重。

    “到丹河去,快走……”女人扯动嘴角,反握住姜楚的手臂,声音越来越低,眼睛也越来越睁不开。

    从她手腕伤口处流出的血顺着姜楚的手臂划下。姜楚看得出来她马上就要死了,女人自己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但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欢喜。

    女人渐渐地完全闭上了眼睛,紧握住姜楚的手却仍然没有松开,反而是越来越用上了力气,死死地扣住。

    “快走……快走……走,不要管我……活下去就好……活下去,记住娘爱你……”

    女人最后的遗言像冬天呼出的白气一样消散在空中,姜楚一手撑在地面上,爬过去,凑到女人嘴边才听清遗言的全部内容。

    女人的手滑落到了地上。

    姜楚心里好像突然空了一块似的,低头追着女人手落下的方向看去,这才看见地面上有好几道已经暗沉了的血痕,像是某种文字。

    姜楚站起身,左右看了看,发现地面上的血字不只有那几个,而是多得像某种排列成8字形的法阵,将她和女人一左一右地包围在其中。

    显然,女人就是用手腕伤口处流出来的血写下了这密密麻麻的法阵。

    看了看女人身上的粗布麻衣,又盯着女人毫无血色的脸看了一会后,姜楚猜到了什么,用力闭了闭眼睛,跪下给女人磕了个响头。

    这一磕,姜楚才感觉到脑袋有点不对劲,伸手往脑后一摸,摸到一大片被什么东西给黏住了的头发。

    赶紧把垂散的长发拢在一起拨到身前,就见大大小小好几块凝固了的深色血液黏在黑发上。

    姜楚眉头一皱,意识到这就是原主的死因。

    是意外?还是人为?

    姜楚推断不出来,但为了安全,她还是决定立刻离开这里。

    拔出女人胸前的匕首割断长发后,姜楚转身瞧了瞧四周,发现一尊缺了半边身子的鎏金铜佛摆在屋中央的石台上。

    石台前的地板上还散落着五颗碎烂的红果,三截融到一半的红烛和几块瓷碎片。

    可见这个破败的木屋曾经是座香火颇盛的寺庙。

    这里发生过战乱吗?

    还是瘟疫或者灾荒来过?

    瓷片和果块还好好地待在地上,就不可能是发生过洪涝了。

    姜楚边在寺庙里走动想找点工具把地面上的血字法阵清理掉,边猜测这个国家正在经历什么。

    看女人身上的衣服不难知道这里还处在封建社会,如果运气不好遇上乱世,那兵荒马乱的,她要再死一次简直不要太轻松。

    将寺庙搜寻过一遍也没找到什么能用的东西后,姜楚犹豫了一下,走回女人的尸体旁摸索起来,没想到很快就摸出了五支火折子和一袋金元宝。

    这让姜楚顿觉不妙。

    有这么多火折子就表示母女二人经常要走夜路,星夜兼程,事态危急;金元宝则说明母女二人不是寻常百姓,身份大有来头,可她们身边却无一仆一奴跟随侍奉……

    深吸口气,姜楚飞快地把女人身上的物什都取了下来摆到地面上:

    一支木簪、一个银镯、一把刀鞘、一块令牌和一袋中药材。

    除了火折子和金元宝外,女人身上就只有这些东西了。

    把匕首插回刀鞘,塞进腰带里别住后,姜楚单独留下一支火折子,把剩下的四支和从女人身上搜出来的其他东西一起装进了怀中。

    寺庙的地上零零散散的有很多木块木板。姜楚大小配合着捡了一些摆到石台前后,拔掉了火折子的盖子。

    火苗窜起。

    姜楚将火折子丢到一截红烛上。不一会,高温将凝固的蜡液再度融化,火焰好像涟漪似地从红烛扩大到木头上。

    姜楚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粗布麻衣的女人,转过身,赶在火势蔓延开之前跑出了寺庙。

    迎接姜楚的是铺满山头的和煦阳光。

    再举目远眺,湛蓝天空万里无云,是个极好的大晴天。

    姜楚走下石阶。身后的寺庙已经被大火包围,烧灼中不断响起的噼啦啪啦的声音恍惚是泪水的嘀嗒声。

    她想起女人临终前一再叮嘱的“到丹河去”,决定暂且就以这个地方为目标出发。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寺庙旁的山林中传出。

    姜楚立刻拔出匕首,边警惕地盯着声音传出的方向,边慢慢的朝反方向退去。

    片刻后,伴随着野兽似的低吼,一具身形干瘪、黑肤白发的活尸歪斜地走出了山林,仿佛是一条头、手、脚都乱了线的皮影一样,散发着死鱼一样的恶臭。

    “咔、咔。”

    活尸不知为何在山林边缘停了下来,转动脑袋,两只分辨不出眼球和眼白,好像岩洞一样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对着姜楚。

    冷汗几乎瞬间就湿透了姜楚后背衣衫。

    原来如此。她心想,原来如此。这就说的通了。

    为什么寺庙都破烂成那个样子了,佛像也被砸掉一半了,上面的金箔却还完好如初没有被扣掉,原来是因为元凶是活尸。

    这个古代王朝被活尸攻击了。

    这对母女是在逃命啊。

    无数血腥画面在脑海里走马灯一样地闪过,姜楚手有些发抖,把匕首横在胸前,加快了后退的速度。

    白发活尸没有去追姜楚或做出什么别的举动。

    它好似石雕一样在原地站了一会后,头一低,发出了粗重的喘息声。

    与此同时,一个低沉的、僵硬的、含混不清的声音传入姜楚耳中,和着活尸嘴唇的翕动,好像神经错乱了一样不停说道:

    “饿……好饿……好饿……”

    姜楚愣住了。

    下一秒,她转过身拔腿就跑。

    慌不择路地蹿进山林中往山下狂奔,但很快就因为不熟悉地形一脚踩空整个人从满是杂草和碎石的斜坡上直接滚下。

    混乱中姜楚的左手碰到了什么东西,她赶紧用力抓住好缓解冲势,终于用肩膀痛得好像脱臼了的代价避免了撞树重伤的结局。

    尤其树下堆积的落叶里还爬出了一条胳膊粗的绿蛇。

    好在匕首还握在手里。

    姜楚缓了口气,眼看着绿蛇上了树,身影消失在层叠枝叶里,才扭头想看看自己抓住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看见了一具被长剑钉在斜坡上的无头男尸。

    左手里抓着的,其实男尸的衣袍下摆。不过这会已经被扯成布条了。

    姜楚头皮一麻,赶紧放开手里的布条快步朝山下走。

    世道真够乱的。

    山不算很高,姜楚没用多少时间就来到了山脚。

    随即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条还算宽敞的官道。

    姜楚站在前后左右都看不见人影的官道上回望,就见山顶寺庙的位置升腾起一道烽火似的黑烟。

    寺庙这会,估计已经烧塌了。

    白发活尸可能马上就会追来,附近也可能有别的活尸出没。

    姜楚没有时间感伤,拍干净身上的泥土,四周围看了看,尽量记下地形地貌后,顺着官道继续朝前走。

    走出了有好几里地后,姜楚脑袋里紧绷的弦才逐渐放松下来。

    她想起刚刚在山顶上遇见的白发活尸,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活尸真的说话了吗?

    都变成活尸了,发声的器官还能用?

    “塔、塔。”马蹄声忽然由远及近地在官道尽头响起。

    姜楚握着匕首的手一紧,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索性站在路边不动了。

    蹄声清脆,响起来的间隔也不算短。

    不一会,一人一马就出现在了姜楚视野里,待到近前,发现是个细眉白脸的佩剑青年。

    青年看了一眼姜楚身后空荡荡的官道:“我远远瞧见那烟火还以为是有人在求救,特意过来查看,没想到是姜姑娘……”

    “你是……?”姜楚依然把匕首握得很紧,面上却露出歉意的微笑。

    “姑娘没见过我,自然是我不认得我的,”青年咧嘴一笑,翻身下了马,“在下柳青,字江平,也是曲莲人氏。”

    “是这样啊,”姜楚点了一下头,把歉意的微笑换成了恍然大悟的微笑。

    “那烟火是姑娘点的吗?姑娘的的头发又是——”柳青的目光在姜楚齐肩的头发上打了个转。

    “嗯……”姜楚垂了一下眼睛,“出了点事。”

    这样的世道还能是什么事?

    柳青扫了一眼山,了然地应了一声:“那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前面不远处有个驿站,如今也可容百姓落脚歇息,姑娘若不嫌弃,不如与我先到那里住下,等天黑后活尸行动迟缓再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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