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时长检验……达到标准……
[开启邹远支线隐藏轨是/否？]
你的选择已作出，[Hidden Track：银月牙]向你开放……
时间-2021年7月8日（S6夏休期）
地点-K市
“我回来了。”
邹远本来想这么说。但是……
“生日快乐，老弟。”女人拨开最后一团烟雾，从沙发上站起身，“欢迎回家。”
邹远用力眨了眨眼，湿润模糊的视野清晰起来。
姐姐还是老样子。真好。
他快步走过去，学着小时候的习惯，把脸埋进乌沉沉的发丝，任凭熟悉的荔枝香和日积月累的思念一起淹没自己。
“姐。”
“嗯？”
“家里不许抽烟。”
文心身形一僵，邹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行吧，都听你的。”她无奈地从口袋里掏出电子烟，丢给自家弟弟保管。
“小远一回来，心儿就听话多了。”邹妈妈轻快地说，把最后一盘菜摆到桌上，“好啦，开饭吧。”
腾腾的白雾盘旋着上升，能够坐下五六个人的餐桌此刻居然显得有些拥挤——都是他喜欢的菜，邹远想。
“你留点肚子，晚点还有蛋糕。”文心提醒他。
“你做的吗？”
“那必须。”文心拉开易拉罐的开口，饮料咕噜噜地流进了玻璃杯，“你9岁之后我一次都没缺过。”
“金纸本来就是不可食用的，是我自己没弄清楚才会中毒。”邹远无奈。几年前的一次误食引出延续至今的生日传统，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总之还是自己做的放心。”文心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还没问你，最近怎么样？”
邹远垂下眼：“最近啊……”
欣悦的泡沫迅速退潮，澄黄透明的液面缓缓浮现。一圈微小的沫花缀在杯沿，荡漾着，徘徊着，不曾离去。
*
当高考倒计时以“3”开头，高三的教学楼愈发安静，每个人都在向终点近乎麻木地冲刺。
然而这种麻木并不能穿过混凝土层传递。
低年级同学对未来的“自己”熟视无睹，仍然忙着暗恋、热恋、失恋，不管是和学科、偶像，还是和某个具体的人。
各得其所、各自安好，在这样的氛围中，邹远把最后一本全空白的文综资料送给了前桌。
“虽然老班不让我们说，”前桌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但你和她儿子，隔壁班的那个唐昊，是要辍学去打荣耀，对不对？”
邹远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那……是不是百花？！”前桌眼睛亮了。
“也许？”邹远笑了，顶着顾女士“不要影响其他同学”的明令禁止，他不能说太多，“等我……们打出来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我懂了，远哥，苟富贵啊。”
前桌挤眉弄眼的滑稽表情渐渐消失，灰色的“失败”二字重新占据了邹远的视野。他抿了抿唇，右键保存录像，在心里的记事本默默加上了“复盘”一项。
高三和高二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11楼和6楼亦然。
训练营里建立的信心、和同学戏言的约定，在触及职业圈的一刹那就化成了泡沫。
不过，可能只有他一个人曾经幻想过什么吧。
邹远看了一眼唐昊全神贯注的侧脸，将温水摆在好友手边，默默坐回了座位。
亮到最晚的灯盏、肉眼可见的技术提升，让周围的指指点点彻底沦为窃窃私语。唐昊光明正大地坐稳了正式队员的位置，光明正大地和岑婉走在一起，再也没有人能质疑他的存在。
邹远觉得自己应该高兴，毕竟这其中也有他一份微不足道的功劳。
但是。
他偶尔，也会讨厌沦为陪衬的自己。
邹远盯着已经彻底黑掉的屏幕，有点怀疑下一秒那两个张牙舞爪的大字就会冲出屏幕，彻底吃掉他。
失、败。
“老师，邹远又哭了。”
“跟他玩好麻烦哦。”
“小远，怎么了？不要哭了哦，男孩子要坚强……”
*
气泡破了，连带着里面包裹的回忆，在杯壁上撞出轻轻的一声“啵”。邹远重新抬起眼，笑着说：“最近挺好的。”
邹妈妈附和道：“他和小唐转成主力之后适应得挺好，他们队长上次给我打电话还夸他努力……”
“队长？”
“是你们那个女队长。”邹妈妈想了想，“听声音，好像挺年轻的。”
“她就是婉婉……岑婉啦。”邹远有点尴尬。
“哦？那孩子在电话里没说起呀，我还以为……”
邹远花了好一会儿才向爸妈解释清楚百花的人事关系。文心看着他，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桌子。
——————
时间-2021年7月9日（S6夏休期）
地点-K市
“姐，这么早就出门？”邹远打了个哈欠，从卧室里绕出来。
“是啊，约的10点。”文心扣上高跟鞋的系带，对着门口的梳妆镜理了理头发，“难得回国一趟，把该做的都做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什么。”邹远机械地应了一句，他还没完全脱离温暖的梦境。
“美甲。”文心说。
“啊？”
那张相似却极不相同的侧脸在阳光下熠熠发亮，文心笑着，就像她单肩背包、头也不回走出高中大门的那一天。
“来不来，一句话。”
*
直到邹远被文心按在软凳上，和短发的美甲师面对面，他才从那种梦寐般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他小声指责自己：怎么姐姐随便一句话他就跟过去了呢？
“因为我是你姐。”文心慢悠悠地说。
邹远长叹了一口气，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只是陪你一起过来，还是不要耽误聿哥的生意了吧。”
阿聿，稀有的男美甲师，朝他笑了笑：“放心吧，你姐昨天约的就是两个人，我这一上午都是你们的。你自己看看想做什么款式？”
邹远对着满墙满面能逼死色盲和选择综合征的甲片陷入沉默，有没有可能，他是两者兼具？
“他要打游戏，最多做个短甲玩玩。”文心说。
“是啊，我下午还要回去训练来着。”邹远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抓不放，“要不……还是算了吧？”
阿聿看看他，又看看文心，摊开手。
“我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如果是因为男生不能做美甲的想法，我觉得有点可惜。”
邹远睁大了眼睛。
等他反应过来，他连忙摆手道歉，尴尬的红晕迅速爬上脸颊，染红了一片朝霞：“不不不，聿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手上这个银色的就很衬你，很好看，但是我……”
阿聿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既没有愤怒，也没有自得，只有……
为什么我可以，但你不行呢？
邹远在心底默默念出了这句话。
“是吧，他跟我一样是冷白皮，色号随便挑。”文心打破了寂静，她抓着邹远的手，放到台面上，“关键是，他手型比我好看多了，甲面也长，不试一下挺可惜的。”
粉白的指尖触到灯光，下意识地为那温暖的触觉瑟缩了一下。
“怎么样？还想试试吗？”阿聿问。
邹远愣了一会儿，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要不，给我做个月亮吧？”最后，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
黑色的亮面勾勒出圆润的甲型，魔镜粉勾出的月牙在食指指面闪烁着，为酷得有点过头的造型增添了一点邹远本人的色彩。
“小远？”
岑婉的声音。邹远立刻停止端详的动作，但是迟了，岑婉的视线已经落在了他的指尖。
“你做了美甲。”她听起来有点惊讶。
“呃，对……”邹远不敢看她，还有唐昊，的表情，“我姐去做美甲，干脆拉我一起了。”
唐昊皱眉：“文心不知道你要训练？”
“这个长度，应该问题不大。”邹远越说越没什么底气，“我明早就去卸了吧。”
岑婉捏了一下唐昊的小臂，于是唐昊不做声了。
“小远，我刚才没看太清楚，可以让我再看一眼吗？”她柔声道。
现在后悔也未免太迟了些，邹远闭了闭眼，破罐子破摔的，伸出了手。
“魔镜粉的月牙，这个设计得很有巧思啊。”岑婉用很轻的力道托住他的手腕，那一块的皮肤立刻烧了起来，“灵感是来自Marine Serre吗？”
“那是什么？”唐昊问出了邹远心里的问题。
“一个法国新锐时尚品牌，她的标志就是倒挂的新月。”岑婉解释了一下，随即笑道，“看来我猜错了，这应该是小远的自创。”
“这个做得真的很好，我都有点馋你的美甲师了，下次介意捎我一起吗？”
岑婉终于松开他的手指，邹远缩回手背在身后。
他偷偷捏了一下发烫的指尖，小声问道：“……你不觉得男生做这个很奇怪吗？”
岑婉笑了笑，说：“我想，做这些都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对吧？”
她的声音和另一道、更加熟悉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不想说也无所谓，”文心揉乱了他的头发，把他圈进自己的怀抱，“但是小远，只有你能让自己快乐，知道吗？”
邹远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纤长、白皙，骨节分明，月牙形状的镜面把墨黑割成两半，亮得耀眼。
“是的，我现在挺高兴。”他点了点头。
这句话好像打开了什么东西的闸门，邹远突然觉得轻松起来。
他确实挺喜欢他现在的指甲，还有镜面映出的，他小小的、银色的笑容。他没有说谎。
他看向唐昊，唐昊有点别扭地别过脸：“随你，你觉得好看就行。”
岑婉无奈：“以你的审美，就别摆谱了吧。衣柜里全是黑白灰的某位？”
“你有审美，你给我挑几件？”唐昊说。
“能把调情说得像挑衅，你真的是头一份。”岑婉感慨，没注意到面前两个男生都因为她直白的措辞而不自在起来，“对了小远，昨天忘记跟你说了，我们还给你买了个蛋糕。”
邹远看着她手里只剩下1/4，不，也许是1/8的奶油榛果蛋糕，眨了眨眼。
“啊，乐哥昨天看到蛋糕，我就给了他一点，他带回去给队里分着吃了。”岑婉说，邹远注意到唐昊的表情有点微妙，“他还拜托我祝你生日快乐呢。”
“连前辈们也……”邹远突然觉得手里的蛋糕变得沉重了不少，他可没想到这小小的1/8上承载了这么多份的祝福。
“要不怎么说，给小远过生日还得排队呢。”岑婉调侃。
邹远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管怎样，姐姐总是站在他的身后，百花的大家也是。
月亮确实不会发光。但是，如果把反射的光亮也计算在内的话，他应该也算闪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