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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傍晚时分,日暮西垂,从碎琼轩跑出来一名小厮,神情悲痛。

    “老夫人,书少爷开始吐血了。”

    饭桌上,贺老太太搁了手里的的碗筷,满脸担忧,“药喂进去没有。”

    “喂进去一些,书少爷不肯喝,都吐了出来,这会儿已经不大清醒了”

    贺老太太有些着急,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几分,“下午不是还好好的,是不是你们这群兔崽子没有好好照顾!”

    “小的不敢,老太太明察!下午林少爷还来过,还是老样子啊。”

    贺老太太被人搀扶着从椅子上站起来,问道:“阿弥陀佛,祈福用的灯盏快找出来,放卧房点上!”

    “回老太太的话,大娘子已经名人去取了。”

    不待小厮回话,贺老太太已率先起了身,“走,我自去瞧瞧书儿。”

    还未走出内院,又是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老太太!不好了!给书少爷祈福用的盏莲灯到了,只是、只是缺了一盏,不知道被哪个挨千刀的偷了去!”

    “什么!”贺老太太登时如失了魂魄一般,两眼一直,竟是要昏死过去。

    “若是贪财,为何只拿走一盏,断我孙儿性命啊……”

    “我可怜的书儿。”

    宋妈妈急忙扶着她坐下,给她抹眼泪,“老太太放心,早些天我还去看过,肯定是那帮下人不用心,我这就找去,书哥儿不会有事的。”

    “大师之前就交待过,务必要整整齐齐,缺一盏都不行的。”

    永宁候府里,哭的哭,慌的慌,乱成了一锅粥。

    三更天,苏愿棠在床上翻来覆去,胸口总觉得闷得慌。

    疏朗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绣着绿竹的帐子,苏愿棠盯着帐顶的流苏发呆。

    床脚放着的五足八方炭盆,屋子里暖如春日。

    昏暗的内室,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显得尤为明亮,不见一丝睡意。

    今日白天的事情,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心上,叫她喘不过来气。

    院子里静悄悄的,苏愿棠索性披了衣裳,起身点了灯。

    橙黄的灯光映在她素白的脸上,她铺了一张白纸,提笔缓缓写下酿酒的方子。

    从前她不开心,便要背默母亲教她的酿酒方子,再后来,她只敢在心里背,害怕被婶婶知道,连着酒坊一同卖给别人换钱。

    “白曲二十两,倒入枣核,水一斗浸之,待发。糯米一斗,淘极净,炊作烂饭,摊冷。”

    外头突然响起脚步声,苏愿棠执笔的手一顿,她等了片刻,发现外面脚步没有停歇的意思,于是将白纸收好,披了外衫朝外走。

    圆月被云遮住,只有边缘处透出点点光晕,烛焰跳动,映得人脸明明暗暗。

    冷风瑟瑟,苏愿棠拢了拢身上衣裳,刚走到院子里,还不等她开门出去一看究竟,就有几个身材健硕的粗使妈妈砰的将门打开,冲了进来。

    来人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高声喝道:“我们候府好心好意招待你,你竟然在府中行窃,知不知道,你要是害死了书少爷,就等着偿命吧!”

    “什么?”苏愿棠一头雾水,“妈妈在说什么,愿棠不明白。”

    人群中,春妈妈缓缓走出来,“姑娘不明白?姑娘可别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书少爷病重,老太太遣人去拿祈福用的莲灯,可偏偏少了一盏,四处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可姑娘身上,怎么会有一盏一模一样的?还说不是你偷的!”

    苏愿棠被这一连串的质问乱了心神,不等她辩解,春妈妈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走,带到老太太跟前审问。”

    碎琼轩外,苏愿棠一眼就瞧见站在不远处的芽青,衣着整齐,不像是刚醒来的样子。

    苏愿棠顾不得想起来,只急切辩解道:“我从未拿过府中的东西,我是被冤枉的!”

    这边动静不小,不少人都偷偷看过来。

    “都做什么呢?”门开了,一个年长些的老嬷嬷走出来,虽然衣着朴素,但同身气度全然不同。

    她在院子里环视一圈,厉声道: “老太太在屋里急得上火,你们倒好,还有空闲在这拌嘴。”

    四下瞬间静的落针可闻,春妈妈闻言,赶紧叫人放了手,两步走过去,赔笑道:“宋嬷嬷,您误会的,正是这丫头偷了书少爷祈福的莲灯,我正要押她到老太太大娘子跟前,不想竟劳动您亲自出来。”

    宋嬷嬷眉心几不可察的皱了皱,面上依旧是一副冷淡表情,瞧见苏愿棠时,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突然开口,“这位就是苏姑娘吧。”

    苏愿棠抿唇,欠身应了一句。

    “老太太近日身子不爽利,也就没见姑娘,既然春妈妈说你偷了莲灯,你们各执一词也说不出来对错,便到老太太跟前分辨,一同进来吧。”

    “是。”

    普一进门,便闻见扑鼻的药香和混杂在其中淡淡的血腥味。

    堂屋里,贺老太太穿着蹙金团花褂子靠在罗汉床上,头发花白,眼眶通红。

    她手持一串佛珠,口中正喃喃念着阿弥陀佛。

    屋里没见贺侯爷和大娘子的身影,应该是都去了内间。

    外头翠竹沙沙作响,冬日风霜寒,堂上肃静,佛珠转动发出的轻微声响,一下下打在她的心头。

    “老夫人明鉴,我从不知道府中什么祈福的莲灯,更不会占为己有,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春妈妈冷笑,“误会,看来姑娘是不打算承认了。”

    她朝后喊道:“芽青,把你从姑娘柜子里找见的莲灯拿过来。”

    苏愿棠扭头,只见芽青垂着头,手中赫然是一盏金灿灿的莲花灯。

    芽青抿了抿唇,“今日风大,我想着从柜子里再给姑娘找床厚实些的被子换上,不小心弄掉了姑娘从云通带回来的包裹,这莲灯就是从那里面掉出来的。”

    苏愿棠这才想起来,自己那日滚落山崖,荒郊野岭一片漆黑,她害怕的紧,沿着河边喝水时,捡到这盏莲灯。

    “这是我在来京路上捡的,并不知道是为书少爷祈福的。”

    “胡说!”

    门外传来一道女声,常大娘子和贺侯爷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人脸色具是难看。

    常兰月冲贺老太太请安行礼,“母亲,都是我的错,没有管好候府,才出了这样大的乱子。”

    贺侯爷闻言,宽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娘子说的是什么话,后天就是州儿大喜的日子,你忙的焦头烂额,招呼不到也是常情。”

    说罢,他冷下脸,看向苏愿棠,“贺家待你不薄吧,按理说,这门亲事没有字据,不过是我那先夫人与你母亲闺中密语,我家大可撵了你去如今贺府可有苛责你半分,还日日善待,你竟要做出如此恶毒之事,还在这里狡辩。”

    苏愿棠几步过去,朝贺侯爷行了一礼,温声道:“这莲灯确实是我进京路上所拾,侯爷不问清楚便要定我的罪。我势单力薄,若不为自己分辨,又有谁为我分辨呢?”

    苏愿棠微微抬头,直直看向贺侯爷。

    “你!”

    “够了!”贺老太太拄着拐杖在地上狠狠敲了敲,她看向苏愿棠,缓缓道,“你说这是你捡来的,可有证据?这莲灯可从未出府,你如何能在上京的路上捡到?”

    苏愿棠几步上前跪在贺老太太面前,红了眼。

    “愿棠虽然不知道这莲灯是如何出现在郊外的,但愿棠是在一处溪边的石头缝里捡到,当时莲灯的半个底座卡在石缝中,又加上河中泥沙冲刷,上面多了不少划痕,不信您一看便知,愿棠不过才来了几日,那些痕迹是断不能伪造出来的。”

    她顿了顿,“侯爷既没有调查,又不曾问询我,便凭着府里婆子只言片语要定我的罪,愿棠不如一头撞死在这,也好被人污了清白。侯爷掌管大理寺多年,竟是这般断案吗?”

    贺侯爷脸色铁青,想来围观多年,还从未被人这样说过。

    她眼里含着泪,一头乌发只用一根玉簪挽起素静清丽。

    橙黄的烛火莹莹映在脸上,更显得可怜。

    老太太叫人将莲灯呈上来,自己拿在手中仔细端详,果然瞧见苏愿棠所说的痕迹。

    片刻她喜极而泣,口中直念佛祖保佑,全然没听苏愿棠讲述那日寻到莲灯的经过。

    “快!快去给书儿送去!”

    等再看向苏愿棠时,眼里便多了几分慈爱,“好孩子。”

    眼看贺侯爷还想再说什么,贺老太太率先摆摆手,止住了贺侯爷要说的话。

    “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瞧瞧。”贺老太太缓缓道。

    苏愿棠微微扬起下巴,橙黄的烛火盈盈映在那张白皙的脸上,黑眸清透沁着水一般。

    柳叶眉,朱红唇。

    当真一个十足的美人。

    她仔细端详了苏愿棠一番,“是个齐全孩子,你母亲,可还好吗?”

    苏愿棠睫毛颤了颤,攥紧了身侧的袖子,“母亲早些年已经病故了。”

    “你母亲生的好看,你像她。”贺老太太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惋惜。

    贺老太太又闭了眼,“你母亲临走时,可有嘱咐你什么?”

    苏愿棠摇头,轻声道:“回老太太的话,母亲病中走的急,只留了这个给我。”

    她从腰间取下玉佩,双手递了过去。

    正是她从母亲旧衣里取出来那件。

    “罢了。”老太太并没有细看的意思,她转头看向宋妈妈,“苏姑娘如今住在哪?”

    “母亲,媳妇想着苏姑娘一个人,就安排在了碎琼轩旁边的降霜居,清静也适合养病。”常氏接话道。

    贺老太太点头,“那里久不住人,要好好打扫一番。”

    “媳妇知道。”

    老太太刚刚经历了大悲大喜,明显已有些精神不济,靠在软榻上,声音也不如刚才洪亮。

    “老太太快去歇息吧。”宋妈妈劝道。

    常大娘子瞥了一眼侯在堂中的苏愿棠,突然开口道,“既这样说,姑娘还是我贺府的恩人。想来怕也是和书哥儿有缘,不如让她过去给书哥儿祈福吧。”

    “咳咳。”贺老夫人睁眼,清了清嗓子。

    宋妈妈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一眼就瞧出来这是大娘子不愿,想借着由头将人支出去。

    说句不该说的话,书少爷是什么人,一个将死之人,若不是家中有老夫人庇佑着,怕是坟头草都有三尺高。

    贺侯爷察觉到老太太不高兴了,直到老太太心疼这个大儿子,打圆场道:“如今天气冷,母亲还是要注意身子,熬了大半个夜,早些休息吧,苏家丫头也跟着受累,早些休息吧。”

    贺老太太不语,接过宋妈妈递来的温水抿了一口,“既然都在,不妨把这件事摊开了说罢。这门亲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贺侯爷有些为难,左右看了一眼,也不再避讳苏愿棠,“您也知道,陛下看中州儿,和郡主的婚事如今也已经成了。就算是叫苏姑娘做小,也得等过些日子。”

    “这我自然知道,可苏家姑娘与我家当年定下的亲事,可不是做妾的。你们父子俩如今在管家面前得脸,若是传出去,被有心之人做文章,落下个忘恩负义的名声就不好了。”贺老太太放下茶盏,用帕子拭了拭唇边的水印。

    “那母亲的意思是……”

    “我倒是有个想法,若是仔细说起来,这还是你先头那个娘子定下的亲事,左右州儿是不行,不若配了书儿吧。”

    老太太看向苏愿棠,“你是想要留在候府与我书儿成亲,还是拿了钱,从今往后两家再无干系?”

    苏愿棠一愣,少女薄唇紧抿,犹豫再三,推拒道:“愿棠从未有过攀附之心,家中叔婶刻薄,若老太太心慈,便赏我些银两吧,愿棠绝不会在外宣扬。”

    她本想借贺家之手拿回酒坊,如今看来,怕是不行了。

    不过只要有钱,一切就好办多了。

    贺老太太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结果,她转动手中的佛珠,沉吟片刻,刚要开口,就听见屏风后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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