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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就这么几瓶酒,半天怎么都没装好。”酒坊里,一名膀大腰圆的妇人叉着腰,语气不善。

    苏愿棠垂首而立,肩膀止不住的颤抖,单薄清瘦的背影叫人怜惜。

    那妇人瞧见少女沾了泥点的鞋面,想到了什么,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木盆,冷水溅出来泼了苏愿棠一身。

    “整日往外跑,这都多少年了,还等着那小子来娶你,我呸!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她啐了一口,满脸嫌恶。

    “看见你这张脸就心烦,再让我发现你偷偷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如今已是寒冬腊月,苏愿棠还穿着几年前的旧袄,里面只剩下薄薄一层棉絮。冷风猎猎,吹红了她的鼻尖和脸颊。

    少女面无表情地弯下腰将地上散落的工具捡起,对那些伤人的字眼早已习惯。

    那双细嫩白皙的手指也满是冻疮和老茧,苏愿棠轻声道:“对不起婶婶,下次不会了。”

    “哼,你还想有下次?”女人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压着嗓子道,“我可告诉你,这两日孟家就要遣人来接,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哪也不许去!”

    说到这,少女原本死寂的眼里出现一丝波动,她伸手拉住女人的衣角,“婶婶,愿棠不愿嫁过去。”

    妇人闻言,眼珠子一转,眉梢吊起,“不想嫁过去,就老老实实把玉春酒的配方说出来,你爹临终前没告诉你,我可不信。”

    苏愿棠无奈摇头,“婶婶,父亲母亲从未让我学过这些,我真的不知道。”

    “如今这破酒坊就要倒闭了,你不知道,那就老实嫁过去。”女人扯开她的手, “你也知道,你哥哥是要考取功名娶媳妇的,这些哪样不花钱?再说那孟员外家,多少人想去还去不了的,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不知好歹。”

    苏愿棠绝望的闭上了眼。

    谁不知道,这孟员外是十里八乡的有名残暴,年过百半却十分好色。

    府中一共有二十多房妾室,不知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孩进去,最后被裹着草席丢出来,化作一堆白骨。

    妇人见她不动,没了耐心,索性直接扯着衣领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她看了眼天色,转身进了屋里,再出来时,怀里抱着一大箱旧衣服。

    “行了,这些酒就先放着吧。你去把这些洗了,今日洗不完不许吃饭睡觉。”

    霜风渐起,只留苏愿棠一个人在院子里,从夕阳薄暮到皎月当空,屋里点着灯,暖黄的烛火从缝隙中漏出来。

    苏愿棠心里盘算着自己这些日子攒下来的银两,加上今日去镇上换的一贯,已经足够她在外面过活了。

    只是酒坊是父亲的心血,如今被叔婶霸占,几乎到了要关门的程度,她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箱子里的旧棉衣因为放的时间太久,带着股发霉的味道。她将洗好衣服一件件晾在竹竿上,井水冰凉,她的手也变得红肿僵硬。

    里面只剩下最后一件衣服,苏愿棠叹了口气,伸手从箱子里掏了出来。

    月光下,淡青色的长裙已经染上了黄渍,裙摆处绣着的翠竹针脚细密工整,昭示着她的主人是一位绣工如何了得的女子。

    这是母亲的旧衣,苏愿棠愣在原地。

    当年母亲去世,婶婶觉得晦气便将她的东西扔的扔,卖的卖,没想到这件衣服因为和旧衣服混在一起,逃过了一劫。

    不等她将衣服收拾起来,原先紧闭的屋门不知何时开了,女人背着光,只能看到黑漆漆的轮廓。

    “手里拿的什么?”

    苏愿棠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她紧张地开口,“还未浆洗的旧衣。”

    少女嗓音极轻,冷清如落入白玉盘的青珠,被夜风一吹,就化作粉尘,散的无影无踪。

    女人怎会轻易放过她,几步上前夺了衣裳,仔细一观,嘲弄道:“我当半天没了动静,只以为人要死了,不成想洗衣服还叫你洗出了宝贝。”

    苏愿棠执拗地不肯松手,却被她拿起棒槌敲在手背,登时红肿了一片。

    “你想要这衣裳?”女人眼里露出精光。

    苏愿棠点头。

    “若是你就乖乖嫁过去,这衣服就当是给你嫁妆。”

    女人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耳边,苏愿棠攥住衣角的手松了又紧,指腹摩挲着衣角依旧挺立劲拔的翠竹。

    万籁俱寂,她垂眸,浓密的睫毛遮掩住眼底的情绪,她轻声道:“好”。

    苏愿棠刚想拿过衣裳,却被女人拦住,“行了,早些回去吧,等孟家来人,我自会交给他们。”

    *

    孟家的人是第三天来的,彼时天还不亮,破旧的小屋前停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大红喜轿。

    少女身着鲜红嫁衣,头发被高高盘起,头上是用宝石和金子制成的凤冠。

    轿子晃晃悠悠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大红彩绸的轿帏上是艳粉浮金的如意纹,在周遭萧瑟景象中显得格外突兀。

    苏愿棠撩起一旁的轿帘,朝远处看了一眼又快速垂下眼帘,怯懦道:“咱们还得走多久?”

    接亲的嬷嬷朝前望了一眼,脸上满是笑意,敷衍道:“姑娘急什么,早晚要见到老爷的。”

    帘子被放下,苏愿棠袖子里摸索了一番,取出一块通体雪白的玉佩。

    这是母亲说的,与京中永宁候府家定亲的信物,当年母亲走的急,不曾说与她在哪。

    偏偏无心插柳成荫,竟然就藏在昨日那旧衣里。

    “母亲保佑。”玉佩硌得掌心生疼苏愿棠深吸了口气,可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停轿!”

    帘子被人拉开,接亲嬷嬷已然有些不耐烦,“又怎么了?”

    苏愿棠捂着唇脸色惨白,那双细长的眉拧着,“嬷嬷,我胃里难受。”

    他们这会儿刚巧走到林子里,前后皆无人家。因着天没有大亮,阴森森瘆人得厉害。

    那嬷嬷四下看了看,脸耷拉下来,“姑娘还是不要使这些手段的好。”

    苏愿棠摇头,不待说话便干呕起来,似是要将心肝都呕出来才罢休。

    “吐吧吐吧,我看你能吐出个什么东西。”她甩下帘子,朝小厮吩咐道,“继续走,这山上不太平,快点过去。”

    远处的天泛起鱼肚白,不远处山头亮起点点火把,苏愿棠松了口气,勾起了唇角。

    这座山上有一窝土匪,为首的名叫赵二,是个被官府抓过几次的硬茬。

    昨日她趁着婶婶拿了钱去打牌,和赵二说好了,身外之物全部归他,他帮自己逃跑。

    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起先只是说话声,不多时,轿子剧烈颠簸起来。

    头上珠钗相撞,细长的流苏缠绕在一起,苏愿棠紧紧扶着轿身才不至于跌出去。

    “咚”的一声,轿子落地,苏愿棠被撞的头晕眼花,空气中扬起的尘土让她剧烈咳嗽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只剩下拳头落在人身上的声音,苏愿棠眉头蹙了起来。

    轿帘被人从外撩开,露出赵二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他看见苏愿棠先是一愣,继而缓缓靠近,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美人,走吧。”

    手腕被人一把握住,男人的体温惊得她急忙缩手,但还是迟了一步。

    “弟兄们,挑值钱的拿走,把人都捆结实了,派人去孟家送个信。”男人大笑着将苏愿棠拽出来。

    苏愿棠看着路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别开目光,压低声音道:“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走?”下巴被人粗暴地抬起,苏愿棠一惊,连忙往后躲,却被赵二禁锢在原地。

    男人那张凶狠的脸上露出贪婪, “谁说你能走了?”

    头上的珠玉碰撞发出叮当脆响,苏愿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缓过神后,她已伏在男人肩上。

    赵二畅快大笑,“告诉山上的弟兄们,备好酒菜,老子今晚就要和苏小娘子入洞房。”

    “混蛋!你放开我!”

    苏愿棠本就难受,此时头朝下,白皙的脸颊憋得通红。

    鼻尖是男人身上久不沐浴换衣的汗臭,激的她一阵阵作呕。

    苏愿棠自知这次是自己与虎谋皮反被噬,可当时的情况,她没有其他选择。

    孟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不敢赌自己能活着逃出来。

    太阳渐渐升了上来,上山的路越来越陡。

    耳边男人呼吸愈发粗重,苏愿棠猜测,这人许是有些累了。

    四周是高大的树木,她趴在男人的背上,趁着他休整的间隙,猛地在男人肩膀狠狠咬了一口。

    血腥味混着男人身上咸湿的汗味在口腔炸开,耳边一声惨叫响起,苏愿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被赵二从身上扔了下来,后背撞在路旁的石头上,疼的她瞬间落下泪来。

    “臭婆娘,别给脸不要脸,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老子不给你留脸面。”说着他松了腰带,朝苏愿棠扑过去。

    粗粝的石子将手掌磨破,苏愿棠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拼命朝后挪动。手指无意识摸到一块石头,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朝着赵二头上狠狠砸去。

    男人的怒吼和女人尖锐的惊叫几乎同时响起,苏愿棠从山上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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