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系统所言的“藏艺阁”究竟为何物,但谢枝雪只略微思忖几秒,就跟着点了点头:“好。”
眼前白光闪过,下一瞬,谢枝雪来到了一处书阁式的独立空间。
她愕然地往四周看了看,周围都是落了尘埃的层层书柜,而中间则是堆叠的书简卷轴,扑面而来浓郁的知识气息。
看来,这就是系统所谓的“藏艺阁”了。
谢枝雪放缓呼吸上前一步,轻轻拾起最上面的书简翻开,娟秀的金色发光字迹缓缓显现在了眼前。
“......枫香印染?”
她被上面如同青花瓷般典雅秀丽的蓝白花纹图片晃了下眼,这才发现书简后面记载的,正是这种传统印染技艺的制作方式。
当初在学校,谢枝雪曾有幸观摩过其他同学织染研究方向的课堂展示作品,其中就有这么一项。
没想到世事难料,如今自己也能真正接触到这种让人惊艳的印染技艺了。
谢枝雪捻了下指尖,也不知是想到什么,试探性地将手轻轻放在了书简内的图片上。
几乎是在一瞬间,书阁的景色骤然变化。
等谢枝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置身在了一处热闹古朴的村寨中,而周围则是来来往往身着蓝白相间服饰的族人。
有瑶族孩童蹦蹦跳跳从人群穿过,身上的银质配饰随着他们的动作叮当作响。
远处传来阿妈对阿姐的谆谆教导:“枫香蜡染啊,最主要的是作画时手要稳……”
“枫香油要渗入布并透过背面,笔下的图案线条还要流畅,不然,最后染出的白色就不会均匀、纯正。”
身着靛青色花纹服饰的阿妈握着寨中少女的手,一笔一划地教着,“染布讲究的是一个精益求精的过程,只有在不断反复的练习和熟悉下,才能画出真正的枫香染。”
…………
风过歌谣响,笔落枫香现。
不知过去了多久,再回过神时,谢枝雪发现自己的手竟还搭在那卷书简上。
古朴的文字和图片依旧静静地拓印在纸张间,只是在谢枝雪的眼里,它们不再是冷冰冰的资料。
而是带着枫蜡描绘而成的温度,真正地鲜活在了方才的幻景之中,是前人智慧的重现。
原来这就是藏艺阁的奥妙所在。
谢枝雪的指尖从书简上带着枫木香的印刷文字间缓缓拂过,眉间依旧沉静淡然,眼底却隐隐地有了熠熠的光。
【滴。注意。】
【今日剩余学习时间:两小时零五十四分钟。】
003的提示音适时响起,谢枝雪不再犹豫,借助藏艺阁里的工具材料和书籍,立刻专注投入到了枫香染的练习与制作中,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
两日后。院子里。
谢枝雪将刚刚按照图纸锯好的几份木材搬去了角落的空地上,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细密汗珠。
木材切割确实是个体力活,按照现在的每日进度估摸算着,将所有的材料都按照设计图纸下墨锯好,至少也要花上五天的光景。
有了藏艺阁的帮助,谢枝雪有关枫香蜡染的制作学习已经越发娴熟。
她索性花了些剩余积分从商城里购买了布料和枫香油,锯木头锯得久了手指疼的时候,就回屋休整一番,在布料上勾勾画画,接着研究枫香染的技巧。
房东亲自过来的时候,谢枝雪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画笔和布料,正在雕刻一根准房梁的侧边花纹。
意识到有人来访,她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起身去开了门。
老旧的木门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谢枝雪看到来人是自家房东时,心下疑惑更笃。
不是已经说好了两旬后再来验收成果吗?怎么提前来了……
依着原主的记忆,谢枝雪得知房东本名姓宋,年轻时曾经当过书院夫子,传道受业,也算是风光一时。
如今年事已高腿脚不便,去哪都要捎带着拐杖,家中事宜也少了多余精力去管。
房屋的门槛高出平地许多,谢枝雪见他步履蹒跚,表面客气地伸出手虚虚扶了下:“夫子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先前催促赁金一事,实为家中妻儿鲁莽之责。”
房东叹了口气,在屋内伸手对着谢枝雪轻作一揖,“还望谢小娘子莫将此事放在心上。”
谢枝雪闻言微挑了下眉,虽然面上多余的表情不显,但心下有种预感,宋夫子此次不光单单是为了一句道歉前来。
“如今你承下修葺房屋之事,也属不得已之举。”
果然,他撑起拐杖直起身后,看了看周围的房屋构造:“我知此房问题颇多难以打理,若谢小娘子执意要独行此事,恐是难毕。”
“我虽年事已高,但也能为自家屋梁尽份微薄之力。修葺一事,不如暗地里找寻工匠完成,如何?”
谢枝雪听出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知晓这番话之下善心与怀疑各参其半。
如果不表明决心的话,怕是要将这门好不容易争来的差事告吹。
“夫子不必担忧此事。”
质疑当前,她非但没有慌乱,反而站直身不卑不亢镇定地回道,“我既已答应了令夫人的请求,就一定会做到。”
“可……”房东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在触及到谢枝雪十分坚定的目光后,又似乎明白过来什么,只叹了口气道:“罢了。”
“尽力而为就好。”
他留下这句话便没再多说,转身出了房门。
谢枝雪看着房东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一时对原主曾经的处境心生感慨。
既有恶徒虎视眈眈等着分食其尸,又有良善之人为其遮风挡雨。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她叹了口气,送走夫子后又重新投入到了木材的榫卯结构和细节雕刻之中。
将细化和刨凿打磨这一繁琐步骤与院中木材的简单切割同步进行,可以大大减少时间亏损和精力消耗,不至于将持续两旬的房屋修葺变为一件枯燥之事。
谢枝雪将桌上积攒的厚木屑用刷子轻轻扫落,转而娴熟地拿起了放置在一旁的斜面凿。
木材的剔槽和倒棱有诸多讲究,稍不留神,就可能将整块木材的用处毁于一旦。
而穿孔打眼更是考验手法的入微细致,谢枝雪从小耳濡目染,加之大学时专业选修的非遗研习方向也是榫卯工艺制作,此刻动起手来简直是轻车熟路。
古代房屋多用屏风和隔扇等灵活分隔室内空间,但此间房屋沾了狭窄一词,因此谢枝雪打算采用半屏风遮挡方式,并搭配以细小榫卯结构制成的粗木家具。
家具的制作离不开多种复杂榫卯结构相结合,譬如楔钉榫、挖烟袋锅榫等。一桩桩一样样,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加以雕琢精刻,才能在最终达到“天衣无缝”的效果。
至于屋外,则可以在大体设计之下辅以细节入手,在檐柱上挂以小巧精致的木质装饰物连接,以避免房屋整体的单调无趣性。
日子在日复一日的木料打磨中过去,很快就来到了谢枝雪应承下房屋修葺的第十五天。
房屋的整体结构已经基本完工,只剩下了些锦上添花的家具和复杂装饰还尚未做好。
谢枝雪前脚刚在檐角挂上余料所做的镂空木雕,后脚便有邻居离近,好奇地问上一句:“谢小娘子,你这是在做些什么?”
不是熟人,谢枝雪本想应付几句不予理睬,只是临到关头,又思及系统之前所言的传播度奖励,索性耐着性子伸手将镂花木刻拿了下来。
“不过是些做来以便闲暇时观赏解闷的小玩意。”她解释说道。
邻居却像是从未见过这般稀罕物似的,将木雕接过来拿在手里,忍不住开口惊叹了好几句。
“小小木物,竟看不出是在哪里连接而成……粗看小巧精致,细看栩栩如生。这等手艺,实在令人钦佩。”
“正巧家妻念叨许久屋中空荡,无装饰之物,不知谢小娘子可否开个价,帮忙一二?”
谢枝雪正欲回复,忽然有熟悉的嗓音忽然插了进来,鹤立鸡群地嗤笑了几句。
“不就是几个投机取巧的装饰物,有什么了不起的?”
“别忘了,这挂的可是我们家的檐枋!”
标准的公鸭嗓太过标志瞩目,谢枝雪皱着眉回头看了眼,果然是房东家的大公子。
随着约定日期的临近,宋大公子有事无事前来闲逛的次数也就越多。
平时招呼不打地进院也就算了,屋门还时不时就被人拍得哗啦哗啦响,大有一副要直接夺门而入的架势。
前几日谢枝雪身在屋内,还能反锁房门冷眼旁观地拦着些,今日正巧赶上她人在院子里忙活,自然也就没了应对法子。
好不容易逮到空子去挖苦这人一番,宋大公子在街坊邻居面前活像是神气的翘尾巴公鸡,大摇大摆地推了门就往屋内跑。
“要我说,你绝对就是心里有鬼!”
邻居握着木雕想帮忙伸手去拦,奈何慢人一步。
“还以为你有什么能耐呢,不成想也是个惯会装腔作——”
“吱嘎”一声,修葺好的木门被宋公子轻而易举地推开,剩下的半截话也都堵在了嗓子里。
“势……啊?!”
他看到眼前的景象,瞠目结舌地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