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香

    天宫巍峨,雕梁画栋,金砖玉瓦,富丽堂皇。

    祥云环绕,七彩霞光,南天门外偶有几只仙鹤飞舞。

    寸心向孙悟空学来了七十二变,倒是方便行事。

    “桃花仙子,你慢点走,端庄一些。”寸心对着前面身着粉衫的俏丽仙子笑眯了眼。

    “芍药仙子,看着点路,小心绊了磕了。”被叫作桃花仙子的孙悟空如此打趣。

    二人手中各自提了一个装满了鲜花的花篮,并肩往瑶池而去--披香殿在瑶池之中。

    从南天门到披香殿,中间隔了一道天河。

    蛾眉微蹙,姿容绝世的月宫仙子正面色不善地看着那剑眉星目,本领盖世的司法天神。

    这道天河承载了太多的过往,弱水也承载了太多的不公。寸心无意去听嫦娥斥责了杨戬什么,只一心拽着孙悟空绕开。

    “仙子留步。”

    是嫦娥叫住了他们,寸心犹疑地转过身去,问道:“嫦娥仙子有何贵干?”

    “仙子的花好,可否赠我一枝?”嫦娥掩嘴一笑。

    寸心微不可察地偏了偏头,递出了一枝开得正好的芍药花,笑道:“有何不可。”

    孙悟空也配合地给了一枝桃花,视线却不离杨戬,待发现这位司法天神的目光紧紧跟着寸心时,却是心中冷笑不断,然后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站在寸心身侧,正好隔开杨戬的眼神。

    待嫦娥接过了后,寸心便留下一句“告辞”,拉着孙悟空的手便袅袅婷婷而去。

    走过好远,寸心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手,孙悟空挠了挠头,淡淡道:“杨戬认出了我们。”

    寸心点点头,道:“本来也没指望能瞒过他,只要他不妨碍我们就好了。”

    孙悟空随意点了点头,神色不明。

    寸心忧道:“只盼天上的其他神仙别看出来。”

    孙悟空从篮子里挑了一枝最艳丽的桃花,别在了寸心的耳后,安抚道:“有我在,不会出问题。”

    寸心抬手扶了扶那枝桃花,心中莫名安定。

    瑶池,披香殿,众仙云集,欢歌曼舞。

    寸心隐匿在其中,正摆弄着殿中的花瓶,修剪着一枝又一枝的芍药。

    “陛下!娘娘!天庭混入了妖孽!”侍香仙子跌跌撞撞地闯入了殿中,鬓发散乱,神情慌张。

    殿中众人大惊,一时议论纷纷,殿上有些嘈杂。玉帝却有些责怪侍香仙子扰了他的宴会,叫天庭失了颜面,但明面上还是要问上一问,便摆摆手止住众仙议论,喝道:“侍香,你私下凡间的罪尚且没有处罚,现在怎么还胡言乱语?”

    侍香仙子双手交叠,以额抵地,拜道:“陛下恕罪,娘娘恕罪。小仙有事要禀。”

    玉帝神色不耐,王母却环顾大殿一周,见众仙多少有些讶异恐惧之色,便拍了拍玉帝的手,劝道:“陛下,天庭井然有序,多少年都没出过乱子了,又何妨让侍香说上几句。若她说的属实,大不了叫天兵天将把妖怪降了,若她胡言乱语,那便两罪并罚,贬她永世堕入畜牲道。”

    玉帝心道有理,便抬了抬手,示意侍香仙子说话。

    侍香哆哆嗦嗦,显然是被吓坏了:“十三日前,小仙正从百花仙子那里取来了新的香丸,正、正要回披香殿,那时已经很晚了,天河边上有一直没什么守卫,小仙就想着要走近路回去,没想到在经过天河边时,却听到……听到……”

    “听到什么?你倒是快说!吞吞吐吐干什么!”王母一拍桌子,喝道。

    侍香仙子俯下的身体更低了,她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恐惧:“小仙听到,有一黑一白两个男仙在谈话。黑的那个说盗了佛门至宝,正待下界招揽妖怪什么,白的那个却说……说……要趁机刺杀陛下,搅乱天界啊!小仙一时情急,被他二人发现,本想杀了小仙灭口,小仙为保一条性命,便……便跳下了天河,投入了轮回。近日在凡间意外身死,这才有机会回到天庭,向陛下和娘娘禀明此事。”

    玉帝暴怒,一掌掀翻案台,怒喝:“一派胡言!什么妖怪?竟敢刺杀朕!”

    侍香仙子的颤抖地更加剧烈,断断续续道:“陛下恕罪,小仙句句属实。”

    王母看玉帝面色不善,便知不好,恐他发落了侍香仙子这样本本分分在天庭为仙几千载的仙子寒了众仙家的心,之前天蓬元帅和卷帘大将的事幸好有佛门最后出面兜下了此事才挽回了些民心。若是现在侍香仙子出了事儿,只怕前后会一同发作,到时的情况恐怕难看,想到这通关节,王母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硬生生挤出来了一个微笑:“陛下,侍香仙子忠心耿耿,想必是天庭中确实有所不妥也未可知。侍香仙子,你且先起来,站在一旁去吧。”

    话罢,又传音入耳:“陛下,自从将天蓬元帅贬下凡后,天河的守卫确实薄弱了许多。”岂止薄弱,简直是快要忘了还有那处地方。

    王母一番话下来,玉帝也终于平静了下来,先前因剧烈喘息而不断起伏的胸口也终于平缓下来。

    王母对着一边的天奴耳语几句,不多时便又有几个仙娥重新抬来了案台,摆上了鲜果佳肴。

    寸心冷眼看着,心中嘲讽不断。

    玉帝高声道:“托塔天王,哪吒三太子何在?”

    “臣在!”李靖与哪吒同时答道。

    “朕命你们即刻搜查天庭,若遇可疑之人,杀无赦!”玉帝沉声道。

    “何须这样麻烦?玉帝小儿,大爷我这便来取你性命!”一个手持长枪,身穿白甲却青面獠牙的妖孽现身--正是孙悟空所扮。

    粗犷豪迈的声音是天庭素来少见的,众仙没有听过这声音,他不是天庭的神仙--他就是那个妖孽!众人大惊,慌乱之间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三太子救命”。

    饶是寸心心中紧张得发慌,此刻也不免轻笑一声。

    哪吒手中绯红的火尖枪直直对上孙悟空手中金箍棒所变的银白长枪,一阵大力随着枪身穿到哪吒手上。

    对方的兵器竟然如此之重!哪吒心中诧异万分,这样的重量,天下间只有一个人的兵器能达到。那是能令天下间所有神仙都叹为观止的兵器,也只有那一个人能随意使用,随意号令--孙悟空和他的如意金箍棒。

    哪吒目光闪烁,先是有些疑惑,不过片刻便已是了然于心。他向孙悟空使了个眼色,火尖枪向前一挑,不过片刻,二人便斗过几十个来回,哪吒趁着近身搏斗,在孙悟空耳边低声道:“孙猴子,到凡间去打。”

    孙悟空心领神会,一边直冲凡间,一边怒喝:“哪吒小儿,有本事随大爷我去凡间一较高下!”

    哪吒紧随其后,接道:“妖孽,哪里走!”

    他也不顾李靖的怒吼“哪吒,不可恋战!”,倒是跟着孙悟空跑了。

    寸心知道孙悟空与哪吒的交情匪浅,想必此事是无需担心了。

    侍香仙子暗暗向寸心投去一个眼神,寸心微微颔首,露出一个很浅很浅的微笑,侍香立时便有些心安。寸心看她心安一笑,不由心中一快--其实她也能成为让别人心安的存在。

    寸心由衷地漫出一抹温暖恬然的笑容,从披香殿悄然离去,化作一缕自由自在的微风,坠落下界。

    她也不知道会落在哪里,只是忽然想这样做了。她想,是落在海里也好,落在草地中也好,哪怕只是一条小溪流,她都觉得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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