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天庭鸦雀无声没有人感触杨戬的霉头，诚然，也没有人敢触玉帝王母的霉头。
小金乌护在杨婵身前，面对玉帝的横眉冷对，竟是毫无惧色。
杨婵站在他的身后，便无端生出足以对抗天庭的勇气。
玉帝一口气顺不下来，王母冷笑道：“杨婵，好个冰清玉洁的三圣母。倒是本宫小看了你，不想你竟有如此手段，勾得小金乌对你死心塌地。”
杨戬眉头一皱，漆黑如墨的眼眸中蕴着无尽怒火，目光似箭直直射向王母。
王母一滞，脸色难看了几分，慌张道：“二郎神，你这是干什么，想反吗？”
想反吗？
对于杨戬来说，想要在天庭成功待下去，成功更改天条简直难如登天。
王母虽然要任用他，可他到底反过天庭，实在难以取信。
一旦行差踏错，一句“想反吗”，便足以令他举步维艰。
没有下一个敖寸心会为他顶罪了。
杨戬心中苦笑，也没有下一个敖寸心和他吵过岁月，闹过年华。
西海的朝霞薄雾，龙女鲛纱，已然成了此生此世再难以企及的事物。
有时，他甚至不知道他到底爱的是天上那轮明月，还是倒映在西海中的那轮水中月。
现在，妹妹的事最为重要。
收敛心思，杨戬压制住怒气，沉声道：“娘娘，杨婵触犯天规，理应处死，以正天庭威严。”
一字一句如同冰锥一般，刺入杨婵的心间，冷得刺骨，痛得彻骨。
她不是不知道杨戬的为难，只是她的心中仍然有着几分希冀。或许呢，她在二哥心中是重要的，甚至可以重过他的一切筹谋。
现实给了她狠狠的一巴掌。
小金乌瞳孔微缩，跪道：“父皇，母后。杨婵并无任何过错，一切皆是儿臣□□难戒。是儿臣诱骗于她，不是她骗我。一切罪责都应该由儿臣一人承担，求父皇成全。”
王母怜惜地看着她的最后一个儿子，她的其他九个儿子全部丧生于杨戬之手，她又如何不痛？
“小金乌，你是最后一个太阳了。”
玉帝气得将手中的琉璃盏直直摔向小金乌，他一言不发地受着，玉帝却好像更怒了，喝道：“朕给你们地位权柄，让你们锦衣玉食，可你们呢？就是这样回报朕的吗？下界书生，草原莽夫，还有这个，朕的妹妹，朕那个思凡，诞下凡间孽种的妹妹的女儿。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朕的！”
玉帝说这话时，明显想到了七仙女，八仙女还有他的妹妹瑶姬。心中是抑制不住的怒气，末了，竟还有些孤寂悲痛的滋味。
王母双手扶住玉帝，看着他的模样，担忧地轻唤了一声“陛下”。
狠了狠心，她下定决心道：“陛下，小金乌触犯天规，但他毕竟是最后一个太阳，我们就将他永囚于九幽之地，留他一命。杨婵毕竟身怀有孕，若是杀她，一尸两命，终究有违天和，不若将她囚在华山，让她腹中孩儿平安诞下，毕竟那也是你我的孙儿。”
玉帝愣了愣神，怒气渐消，他转头去问杨戬：“司法天神，你认为呢？”
杨戬垂首敛目，平静道：“娘娘所言极是，只是此等惩戒终究是轻了些，不若让十殿下先受九道天雷之刑，再贬九幽。”
王母心道杨戬果然还是偏向杨婵，一时不言。
玉帝思索半响，中途有侍女换上新的琉璃盏，里面盛满了琼浆玉液。不知怎么，他竟然想到瑶姬，七儿八儿，她们从前也喝这酒。可他已经失去了太多至亲，太多了。
必须严惩，不然还会有更多的女儿思凡，他不能再失去其他的女儿了。
玉帝落下一行泪，沉声道：“够了，朕心中已有决断。小金乌杨婵触犯天规，按罪当诛，午时于南天门外行斩刑。”
话音刚落，满场哗然。
没有人料到玉帝竟如此狠心，竟然连最后的儿子和未出世的孙儿也能下杀手。
杨戬目光一凝，纹丝不动。
玉帝面色微变，喝道：“二郎神，怎么还不将他二人押入天牢？”
王母暗道杨戬沉不住气，拼命使眼色，她暂时还不想失去杨戬这把利刃。
杨戬也明白此时众目睽睽，并不是解救杨婵的最佳时机，只好暗自压下火气，示意梅山六兄弟上前捉拿二人。梅山兄弟自然不肯，都满脸震惊地看着杨戬，好像头一回认识他一样。
“快！”杨戬厉声道。
梅山六兄弟还是动手了，杨婵面色凄然，满目含泪。
小金乌拦下梅山兄弟，直直对着玉帝王母道：“父皇，母后，儿臣还有话要说。”
王母连忙抢在玉帝之前道：“你说。”
“儿臣本为太阳神，泽被万物。若天地失去太阳，也会失去生气。儿臣在与杨婵定情之时便将太阳神格与她相连，本是为了我二人永结同心。此刻若我身死，只要杨婵尚在，太阳仍旧存在。无论何等罪责，小金乌一人承担，请陛下娘娘降罪。”
他没有再唤父皇母后，此刻他是杨婵的丈夫。
王母闻言更怒，目光似箭，直射杨婵。
玉帝不言，心中思忖良久。
杨戬连忙接话：“陛下，十殿下所言极是，天庭若是留下太阳神格，免天下大灾，便可收拢民心，再振天庭威严，三界定然是要交口称赞您的功德。”
王母有心为小金乌求情，奈何这小子一颗心全系在杨婵身上了，心中对杨婵更为不满，看向杨戬的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玉帝沉吟不语，杨戬十分上道地奉上处罚：“陛下，十殿下与三圣母不过鬼迷心窍罢了，天规之下不容情爱。臣斗胆进言，请陛下考虑娘娘的想法。”
王母脸色稍霁，急急道：“陛下，二郎神所言极是，请陛下三思。”
玉帝暗道此法可行，小金乌毕竟是他最后的儿子，杨婵毕竟是他的外甥女。
“如此，就依王母的……”
“且慢！”一声坚毅决绝的女声打断了玉帝的话。
杨戬猛然回头，映入眼帘的正是那抹粉色身影--敖寸心。
她还是如从前一般，粉衫娇俏，手执利刃，一如当年在金光洞内她想要杀了哪吒为敖丙报仇时的模样。
往事如烟，早已不再，还守着曾经的回忆的人恐怕也只剩杨戬一人了。
“还是你吗？”杨戬轻喃。
还是你在护着他们兄妹吗？
到最后，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