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猎手

    也许是这个世界太大了,也许是因为超级英雄的出现让整个世界的走向开始变得夸张,人们对悲剧的共情能力开始降低。一个个家庭的悲剧变成了一个冰冷的数字,只要人类没有灭亡,再大的灾难只要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总会让时间慢慢磨去悲伤。

    每天都有太多的灾难,太多的信息,太多要做的事情催促这他们向前走,没有时间再去为一件遥远的事情去悲伤了。至于那些亲身经历的人,他们的生活和人格都为此改变,有的人选择和其他人一样向前走,也有人的灵魂和亡者一起留在了那个时刻。

    艾米莉·怀特就是后者。她是梅林集团研发部门的一名药剂师,曾经拥有一个家庭。对于她这种大半时间都留给工作的研究者,有时候很难兼顾家庭。不过艾米莉不一样,她和丈夫在校园相识,在毕业之后直接闪婚生子。由于艾米莉工作性质,丈夫的重心更加倾向家庭,照顾他们的儿子。

    艾米莉曾一度幻想她的幸福生活持续到生命的尽头,她可以和丈夫一起平静地走向死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天回到家的时候,都要面对冰冷的现实——儿子走失,丈夫离去,而一切的源头来自于她的疏忽。她坐在沙发上,眼前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儿子兴奋地向她奔来;闭上眼睛,可以闻到丈夫在厨房做烩菜的香味。然而睁开眼睛,她所拥有的一切只剩下寂静的房子和无尽的空虚、孤独,以及,懊悔。

    她曾无数次想过,为什么当时她要为了一个电话,一组数据,离开她的孩子把他丢给保姆,然后被带走。她也曾想用无穷无尽的工作去覆盖掉这种悲伤,不回到那个曾经温暖的港湾,然而事实是,那种寒意如附骨之蛆,日日在折磨着她。在漫漫长夜里,她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找回儿子上。

    只要找回她的小保罗,他们一家就能回到以前。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找了十二年,终于有了儿子的消息。

    那天,她满怀激动地开车去棕榈湖,去见那个她分别已久的孩子时,大地突然开始震颤、撕裂,而源头,正是她的目的地。

    她急忙下车,向着她和孩子约好的地方跑去。不断有砖块碎石砸下来,划伤她的身体,脚下路也变得崎岖,让她绊倒,而她的眼里只有那个目的地。等到她终于跑到那里时,看到的只剩下一片废墟。

    那一刻,她知道,她所有的未来也被埋于废墟之下。

    ————

    在地震发生的一瞬间,玛格丽特下意识将妹妹们向门口推,大声喊着让她们赶紧下楼,然后背起琼准备出去。这时候她看到艾琳向房间跑去,她大声喊了艾琳的名字。

    “药!琼的药只剩这么一点了!”艾琳大声说到。

    玛格丽特看了一眼身上快要昏迷的琼,没有再等,跑下楼去。大部分楼梯在地震中已经坍塌了,玛格丽特只能小心翼翼地找落脚点跳下去,还要分心注意有没有碎石砸下来。在踩到一块松动的台阶上时,她晃了晃,险些掉下去。

    “把我放下来吧,丽塔。”琼虚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像一阵烟那样脆弱。玛格丽特咬咬牙不说话,倔强地背着她向下走。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身影从旁边撞向她,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躲开了。在被撞倒之后,她头撞在砖块上,人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她的身边是双腿截肢的艾琳。玛格丽特张嘴想要叫她,却发现她说不出话。

    艾琳按了呼叫铃,医生匆匆走来,检查了之后猜测是颅脑损伤导致的,然后又匆匆走了。艾琳躺在病床上闭着眼,不想和说话。黛西接到通知后带着快餐赶来,她双眼通红,憔悴了不少。在玛格用纸笔询问她其他人的情况时,这个刚刚成年不久的女孩留着眼泪对她说;

    “琼没挺过来,琳达撞开你,自己被砸死了。艾丽娅流产了,去她男朋友那里住了。”

    “我现在只有你们了。”

    听到这些话,玛格丽特大脑感到一阵剧痛,击溃了她的理智。

    再次昏迷前,她想到,她不能让黛西一个人去承担这些。

    她那仍带天真的小妹妹,要怎么在这个冷酷的世界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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