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阳光很柔和,如水幕一般,从地牢上方的一个洞口垂下,铺开来。

    对于佩妮来说,光明是久违的。

    上方有一道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佩妮还没有看清,一个黑袍男子就站在了她面前。

    “伊万斯小姐,跟我来,”斯内普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感情。

    下一秒,随着斯内普一挥魔杖,虚弱的佩妮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一股力量将她托举起来,待她再次站在坚实的地面上,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地牢外面了。

    “你……”

    “直走,左转,走廊尽头有一扇窗户开着。从那里翻出去,一直向前跑,会有人接应你,”斯内普简短而快速地说。

    “现在?”

    楼道另一侧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等等!”斯内普拉住了佩妮,“我只能做到迷晕食死徒的核心成员,小兵没有资格赴宴。所以现在楼道里还有一些卫兵,你要避开他们,在他们发觉异常前离开。”

    “你说这么大声?”

    “我已经在那一片施了闭耳塞听咒。”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斯内普和佩妮紧紧靠在一堵墙后。很安静,能听到两人急促的喘息声。

    “我看,你现在也没有力气跑,”斯内普说着,掏出一小瓶魔药给佩妮灌下。

    温热的液体流入佩妮口中,很快,她感到一股暖流传遍她的四肢百骸。数日牢狱之苦带给她的虚弱感消失了。

    “这是提神魔药,切记,它有点像咖啡,效果只能维持一段时间,过了时间,你会更累。”

    佩妮点点头,问道:“之前我喝的那些魔药也是你做的,对吧?”

    “是的,伏地魔原本想用你练钻心咒,我劝他允许我用你试药。伏地魔一直以为你喝了那些魔药后会痛不欲生,昏死过去,只有听说你很痛苦,他才满意。”

    或许,斯内普可以相信。可是,为什么?佩妮心想。

    脚步声更响了,他们已经可以看到一个拉长的影子慢慢接近。

    佩妮看到斯内普握紧了魔杖,蓄势待发。

    然而,走到某一处,脚步声停了一刻。接着,声音又响了起来,却逐渐变轻,影子也缓缓离开。大概对方又去别的什么地方巡视了。

    “为什么要帮我?”佩妮直视着斯内普问。

    “坦白说,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工作上的,一个是私人的。我就是那个邓不利多安插在食死徒中的间谍,救你也是凤凰社布置给我的任务。”

    “那个私人原因呢?”

    “因为……你将莉莉保护得很好。我原以为,你会出卖她的。”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眼底似乎有一丝动容与一些复杂的情绪。可是,这个时候,佩妮顾不上思考这两个原因中到底哪个更让她震惊。脚步声早已远去,时机就在这一刻。

    “最后,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你被捕,是因为彼得·佩内鲁的出卖。”

    斯内普刚说完这句话,佩妮就飞快地跑起来。

    走道狭长,楼道里有蜡烛照明,但还是很昏暗。夜风在她耳边呼啸,夹杂让她提心吊胆的脚步声。

    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下一个拐角处与食死徒碰面。有几次,她觉得自己几乎就要撞见食死徒了。未知是最让人恐惧的。当直面恼羞成怒的伏地魔时,她静待风暴的降临,带着一种毅然赴死的肃穆。可这个时候,她无法确定下一个走廊与走廊的交汇处,等待自己的,是一线生机,还是无尽深渊。

    “直走”、“左拐”、“开着的窗户”……她在心中反复默念斯内普的话。

    现在,那扇窗户就在她面前。

    佩妮的双手都被伏地魔割断了,只能将上身伸到窗外,双脚蹬地奋力一跃。

    伴随着“哗啦”一声,她感到她的身体被窗户的框割得生疼,头撞在草坪上,灌木丛划伤了她的背。

    但她的确站在那座阴森的古堡外面。户外的夜风尤其清冷,带着自由的气息。她看到了久违的天空,和远处广阔的天际线。

    即使双翼折断,坠入低谷,还是渴求着那一线生机。

    身后,脚步声多了起来,越来越近。佩妮明白,这是有人听到了声音,意识到了不对劲。

    佩妮迈开双腿,飞速地跑着,向着远处的天际线。如飞矢掠过原野,如小鹿在林间跳跃,魔药给她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精力。

    快点!再快点!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草坪上,一辆摩托车吸引了她的注意。

    “佩妮·伊万斯,是你吗?快!快坐上来,”摩托车上坐着一个戴墨镜的金发男子,他右手拿着一把□□,熟练地做好启动摩托的准备,英姿飒爽。

    “伊万斯小姐,到时候委屈你抓紧我……”他飞快地说,却突然愣住了。

    佩妮走近了,让他可以看着更清楚,他看到了佩妮单薄的衣服和空荡荡的袖管,那里面有两截丑陋的手臂,仿佛森林被砍下后留下的树墩。

    “小姐,快上来,夹紧了,等车启动了,不仅很快,而且很高,”西蒙·史密斯只是愣了一下,随后飞快地说,给佩妮披了一件准备好的外套。

    他说得没错。车身颤抖了一下后,直冲上天。此时,佩妮才知道,这不是一辆普通的麻瓜摩托车。

    风驰电掣,如在云霄。佩妮没有双手,只能用双腿紧紧夹着坐椅,又拿下巴夹住他的肩膀。

    “史密斯,只有你一个人吗?”

    “原本负责这次任务的是我表姐马琳,但食死徒在古堡外布下了魔力检测装置,”西蒙·史密斯解释道。

    “魔力检测装置?”

    “它就像称重一样,可以'称'出魔力。玛琳因此被拦在了外面,情急之中,她叫上了我。”

    “那艾维娃……”

    后面的响声打断了他们谈话。远处,几个光点逐渐拉近,原来是骑着飞天扫帚的巫师。

    “糟糕!刚才飞跃食死徒的防护带时,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小姐,小心!”

    接下来,佩妮看到西蒙单手控制着摩托车在高空中左右漂移,右手持枪回身射击。道道魔咒飞过,如同绚丽的流星。枪声震痛耳膜,夜风如刀,钻入领口、袖管。在连续的上升下降、左转右转中,佩妮早就分不清方向了,只能用双腿紧紧夹住座椅,又用下巴夹着西蒙的肩膀,平稳身体。

    贴着西蒙的侧脸,她能感受到对方高度的紧张,即使迎面狂风呼啸,也不敢眨一下眼。又看到他手上飞快的动作:娴熟地持枪回射,自如地转动着车把,紧张,但一丝不苟,甚至显得有些洒脱。不愧是接受过FBI培训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条不紊,佩妮暗想。

    西蒙突然“啊”了一声。这是,佩妮才从摩托车的后视镜中看到,身后,一道透明的巨幕挡住了数道绿光,整个夜空都耀眼了起来。

    “是玛琳他们!凤凰社的成员!他们来接应我们了,”西蒙兴奋地说。

    原来,自己从未被抛弃。

    佩妮回头看了看,却只能在魔咒的光亮中看到几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在快速移动。就在这时,她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仿佛突然被人抽走了大半,有些喘不过气。

    西蒙正在留心战场,突然感到身后的人身子一软,顿时一惊,急忙问:“怎么了?”

    “没事,没有大碍,”佩妮这才意识到,自己趴在西蒙背上,连忙支撑着身体坐正,解释道,“之前斯内普给我喝了提神魔药,我想现在魔药失效了。”

    得知佩妮没有中恶咒,只是提神魔药正在失效,西蒙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他略微分神的这一刻,一道魔咒正中摩托车后方。

    “小心!”西蒙大喊。

    引擎怒吼,车瞬间不受控制地在空中摇晃,如一头暴怒的火龙。佩妮忽然间被旋转了180度,头朝下,脚朝上,若不是西蒙眼疾手快地将手伸到背后抱住了她,她觉得自己在那一刻肯定会从高空坠落。

    佩妮用尽最后的力气,让双脚像钳子一样紧紧夹住车身,甚至咬住了西蒙的衣领。西蒙双手死死握住车把,每一块肌肉都绷紧,每一条神经都高度紧张,控制着狂躁的摩托车向下。

    夜色浓重,佩妮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场景,“砰”的一声,摩托车重重着地,西蒙和佩妮都被弹了出去,摔在路边。摩托车仍然没有停下,如雷霆般向前冲。

    “好了,没事了,”西蒙轻声说,大口喘气。

    佩妮感觉好累,好虚弱,步子都迈不开。她知道,魔药完全失效了。

    那一刻,西蒙似乎还在对她说什么,她听不清,意识渐渐从脑中抽离,她昏迷过去。

    .

    好柔软,好暖和……

    佩妮感到左脚边有一团温暖的东西,她微微抬头,才发现那是一只盘成一团的小猫,正抱着她的脚尖,还在睡梦中。

    一切都很安静。

    佩妮睡眼惺忪,过了一刻,才想起来那地牢中的漫漫长夜和那一夜的风驰电掣。

    好像是一场梦。

    佩妮想揉揉眼睛,想伸出手臂,看到的却是那半截断臂,如树桩一般,带着丑陋的疤痕。

    她的表情凝固了,就那么盯着残缺的手臂。

    “不要多想,不要担心,”不知过了多久,已经失神的她被这句话唤回现实。

    “别担心,凤凰社有很多厉害巫师,他们肯定能治好你的,”西蒙为她拉起被子,盖住了她的手臂,“我们回凤凰社,再不行,就去圣芒戈!”

    “我的手臂是被伏地魔用魔法割断的,我听说,黑魔法切掉的肢体,是无法用魔法再生的。”

    “邓不利多是最伟大的巫师,他肯定有办法的,”西蒙劝慰道,“再不然,用干细胞培养两条手臂来,就算我做不到,想来扎比尼小姐也会去钻研的。”

    佩妮想,要是艾维娃看到了她现在这个样子,没准真能当天就把研究方向从生产魔药转为断肢再生。

    她知道西蒙是在安慰她,不忍拂西蒙的意,只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昨天……”

    “昨天从高空落地时,我们暂时甩掉了食死徒。然而,我们的电话也都摔坏了。我担心附近还会有食死徒搜捕我们,不敢回去寻找接应我们的凤凰社巫师,你又晕了过去。所幸我很快找到了一家好心人收留我们过一夜。”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凤凰社应该会派猫头鹰找我们吧,”佩妮说。

    西蒙点点头:“只怕食死徒……”

    这是,房门被推开了,佩妮警觉地抬头一看,却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端着一盘巧克力蛋糕,颤颤巍巍地走进来。

    “就是她留我们住宿的,”西蒙告诉佩妮。

    老太太慈祥地笑着,给佩妮塞了一大块热腾腾的蛋糕,“你们昨天都受苦了,来,吃点糕点。尤其是你,小姑娘,还能在外坚持工作,真不容易。

    老太太握住佩妮的手,揉了揉她的手心,眼中满是心疼与关怀。

    等老太太离开后,西蒙悄悄地告诉佩妮:“她以为我们是同事。昨天晚上我背着你敲她家的门时,把她吓了一跳。在她追问下,我只好这么解释:我们是同事,上夜班回来时出了车祸,现在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她当时看了看你,面露怀疑,似乎想说,你这样可以做什么工作?我灵机一动,说你是电台主持人,我从旁协助,帮你翻稿子,调麦克风。”

    佩妮浅浅地笑了笑,心中却泛起一阵痛楚。

    西蒙顿了顿,因为作为一个特工的敏锐,他看出了佩妮的不愿流露的隐痛。

    一个毛团滚过,是小猫跳下床了。

    “伊万斯小姐……”西蒙觉得,与其彼此都沉默着,不如自己主动开口。

    如果现在佩妮的朋友也在就好了,闺蜜之间总能温馨地互诉心事。但在凤凰社培养的战友情让他不忍心就这么看着一个年轻女子黯然伤神。

    佩妮一向不愿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当年渴求魔法而不得的内心被斯内普当众揭示,她还彻底心理失衡,甚至出言伤害了莉莉。

    可现在,地牢里与世隔绝的十多天,让她突然很想和人倾诉。

    “你觉不觉得,现在的生活好动荡?我已经不知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了。我可以面对伏地魔,就不怕接受死亡,可未知与不确定性总是最折磨人的。你尽力活过一天,却永远不知道明天等到的是胜利的曙光,还是无法逃避的命运。”

    “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这么觉得,”西蒙坐在床沿上,故作轻松地缓缓道来,“巫师们都以为我就像大多数麻瓜一样,在得知魔法界的存在前,以为自己生活在和平年代,这份和平将一直延续下去。”

    “你不是吗?”

    “七岁那年,一个夜晚,我妈妈给我讲完最后一个童话故事,亲吻了我,然后要回房睡觉。我缠着她再讲一个。她说,明天吧。我至今都清晰地记得,那一晚,我抱着布做的小恐龙,房间里是一片和谐的气氛……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她,晚上,毫无征兆地,她心脏病发作,'去了很远的地方',至少,外婆是这么对我说的。我让外婆以为她骗过了我,其实我都懂,我查了很多书,于是知道人是可能猝死的,心脏病是可能毫无征兆地发作的。”

    “很遗憾……”

    “这么多年,我早就接受了,而且我现在的生活不也过得不错?”西蒙苦笑了一下,继续说,“但是,那件事后,我的认知的确产生了偏差。在规划人生时,我会认真考虑明天就突发心脏病死亡的这种可能。在规划行程时,我会真的设想出了一场车祸的可能。其他孩子不会。当然,他们也承认,的确存在下一秒就出车祸,或者明天突然被检出恶疾的这种可能。但在他们眼里,这只是小概率事件,年轻人是不会在乎这些微乎其微的概率的。

    我不一样,然而,我和他们一样要生活下去。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我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可难道,我就不迎接明天了?渐渐地,我意识到,无论自己想,生活都在继续。我想好了遗言怎么留,想好了如果和家人道别要说哪些话,然后,继续去过命运留给我的生活。

    那时候,我常常心里构思着遗言的话,同时和同龄孩子一起去荡秋千、跷跷板、折纸飞机、你追我赶……小孩子总是将自己的环境看作世界,将自己的生活看作人生,我觉得,这就是人生。

    那时我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毕竟,后来,我一直都平平安安的,直到后来参与巫师战争。我可以笑,可以说话,可以看到这个世界的万千色彩。或许现在我所不在意的事情,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我求之不得的。

    佩妮,命运留给你多少日子,你就过好它。如果你觉得生活很危险,你可以留好遗书,但哪怕口袋里装着一封遗书,接下来属于你的时间,也是可以认真生活,好好度过的。”

    西蒙的语气如此诚恳,佩妮温暖地点了点头。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西蒙对她的称呼,已情不自禁从“伊万斯小姐”转为“佩妮”了。

    屋外,一道银白色的光芒跃上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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