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姜采盈身体发怵,额角也止不住冒冷汗。她感觉胸中气血乱冲,快要将她的五脏六腑撞散。

    李漠站在姜采盈身侧,面露担忧地搀扶着她。突然,他感觉那道冷冽如寒冰的视线往他的手掌处看,目光灼灼,他不禁下意识地放开公主的手臂。

    他有些懊恼,可摄政王之势,并非他一个淮西世子可抗衡。父亲说过,现如今他们淮西郡正处于风口浪尖上,最要紧的便是低调。

    “公主!”

    背后是李漠的惊呼,姜采盈感觉自己的身体飘飘然坠入云端,有柔软的狐裘将她整个包裹住。

    她意识已近乎混沌,只看到眼前人五官轮廓锋利如刃,幽深如墨的瞳仁里,带着不动声色的嘲弄。

    嘶...围观众人不由地直冒冷汗,摄政王不会当街将公主脖子拧断吧?

    不过下一秒,一只白净温暖的手,绕过姜采盈的后腰径直将她横抱起来。众人不约而同地睁大眼,呆呆地望向车驾前紧紧相拥的两人。

    “别。”

    别抱本公主,本公主讨厌你。

    她听到他轻啧一声,仿若抱着一堆被拆的骨头,融进春雪的寒气中。

    卫衡一手揽抱住昏迷的女人,此刻她腰塌肩软,如若无骨地攀附在他身上。她的领口因下意识地抗拒而微开,露出白皙如玉的锁骨,犹如冰雪消融的人间春色。

    李漠愣怔在原地,袖中双拳悄然握紧。公主与摄政王之间,何时变得如此亲密了?

    卫衡跨步上车,放下车帘,淡定吩咐道:“走吧。”

    清脆的銮铃随风奏响,华贵宽大的马车从街道上徐徐驶过,犹如春雨落在青瓷上。

    姜采盈感觉自己置身于暖阳烘焙的火炉中,身上的被衾厚得她身体冒汗,双颊泛红。一股冷冽的淡淡雪松香味钻入鼻中,令她神志逐渐清明。

    她感觉到有人掰开她的唇,塞了颗药丸给她。她顿时警铃大作,从马车内置的方榻上跳起来,横眉怒视,警惕地盯着眼前人。

    姜采盈咬牙切齿,不断干呕试图将药丸给吐出来,“卫衡,你给本公主吃了什么?”

    卫衡眼底平淡如水,欺身过来,两根手指掐住她的下巴,使她头往后仰,吞下药丸。

    待确定后,他便冷冷地松开手。姜采盈愤怒地摸着被他掐疼的下巴,“卫衡,你别太过分!”

    “过分?”一声轻斥,卫衡的尾音轻轻扬起,随后转过身去,引一侧方桌上的净水擦拭指节。

    一边淡淡道:“昌宁,本王今日所作之事,恐怕不及你当年待我半分吧。”

    姜采盈的眼睛止不住往旁边瞥,有些心虚,“什,什么事,本公主记性不好,已经忘了。”

    当年的事,她确实伤了他的自尊,间接导致了他性情大变,变成如今这幅冷漠绝情的模样。

    卫衡阴沉的眸子上下扫了扫她,语气讥讽,“本王忘了,公主这些年吃药,确实将脑子吃蠢了,倘若我要杀你,你觉得自己还能安然无虞到现在吗?”

    “你!”姜采盈刚想发作,体内突然有一股暖流缓缓流向心脉各处,仿若冬日暖阳一般,包裹着内脏,驱除寒气。

    她的四肢多年来第一次,竟有了暖意。由于体质虚寒,她每每穿衣都会比常人厚一分,此刻全身暖意遍布,她竟觉得四肢都起了些痒意。

    “你给我吃的,是治我寒症的良药?”姜采盈嘴唇微张,有些不可置信。太医院为她研制了多年药方,皆无法修复她受损的经脉之气,卫衡竟然有解?

    卫衡有解,为何不早拿出来?

    男人清冷绝情的凤眸淡淡地扫过她,仿佛在看什么笑话一般。姜采盈摸了摸鼻子,是啊,即便卫衡有,又凭什么给她?

    她正要自我开解,便听到卫衡欠揍又令人咬牙切齿的话。

    “昌宁,你可知本王为何短短几年,便能权倾朝野,代圣上号令天下?那是因为,那是拿捏住了他们的性命。就比如说,你方才服下的药...”

    姜采盈头皮发麻,内心涌现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轻笑,“别紧张,那药确实是解药,不仅能保你一个月体暖安康,还有固本培元之效;只不过...”

    卫衡故意拖长语调,嘴角微微上扬,“一旦服用过后,你先前服用的那个护心丹,便全然不奏效了。”

    也就是说,一个月一到,她想活命,便只能求他?

    “卫狗贼,你卑鄙无耻。”姜采盈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原来他将她掳到马车上来,便打得是这个主意。

    他想如控制朝臣那般控制她,好让朝中再也无法出现对他的反对谩骂之声,所以使用了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姜采盈眉间怒火熊熊欲裂,马车内却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卫衡脸色骤然变黑,手指指节被他握得咯咯作响,于死寂的内室来讲,仿若声声巨雷,砸在头顶。

    姜采盈突然想到一件事。三年前,翰林院的掌院学士曾在朝堂上大骂其为“卫狗贼。”

    那会儿,卫衡也像这般眼睛红得发狠。不出一日,那位学士的性命被人高价悬赏,众多江湖死士各剜下他一块血肉,丢入京城京城各处酒楼,混入吃食之中。

    事后,卫衡美其名曰,“林氏之忠烈,值得天下共识(食)。”

    不仅如此,他的族人尽数收到牵连,为官者尽数贬为庶民。无官者,男丁尽数流放,女子一并充妓,永世不得脱贱籍。

    回忆被恐惧打断,姜采盈喉咙滚了滚,浑身发抖。她看到此时的卫衡眼中迸裂着火光,像是一只失去耐心的猛兽,正伺机咬下猎物的脖子。

    卫衡欺身上来,将她逼至方榻的一角。她汗毛倒竖,刚暖的四肢立即冷得僵直,想退,却动弹不得。他的手掌轻易地反剪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小腿,往他这边拉。

    她毫无招架之力,卫衡便赤着双眸朝她发狠地盯。突然,颈间传来一抹刺痛,姜采盈心一抽,一阵恐惧袭来。

    卫衡,真的在咬她!

    他俯身下来,毫不怜惜地对着她光洁地脖颈咬下去,动作发狠。锋利的獠牙触到她血管的那一瞬,便犹如猛兽咬住了猎物一般失控疯狂。

    湿热的液体顺着颤栗的皮肤蜿蜒向下流去,血腥味儿在暖烘烘地室内迅速蔓延。

    原来恐惧到极致,心是麻木的。

    姜采盈想起那个梦,梦中的窒息感在这一刻似乎卷土而来,她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放大这种恐惧。

    被人掐死,被人咬死...

    反正左右就是逃不过一死...即便她身为公主,又如何?

    在王室衰微,权臣干政的世道中,倘若她自身没有力量去保护自己,尊贵的身份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那些狼子野心的男人们表面一套,背后便又是一套,他们会在谈笑之间轻易地割下人的头颅。

    而她的身份,她的荣耀,只会为自己日后的死亡徒增一抹皇室的悲凄,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改变。

    想到这儿,她鼻尖发酸,眼中的泪水如绵绵不绝的春雨般涌落,再悄然藏进发髻中,在日光的照耀下,留下一道晶莹的泪痕。

    她将唇咬得死紧,逼迫自己别发出声来。可卫衡还是听到了她隐隐地,如小猫般地啜泣。

    他顿住了。

    姜采盈的眼泪还在止不住顺着眼角往下流,卫衡抬手擦了擦,根本擦不尽。

    “哭什么。”卫衡似有些无奈,“我没咬多重。”

    他此举并非真想报复轻薄姜采盈,只算得上是临时起意,做给那淮西世子看的。

    他向来便看不上那个李漠 ,瞧见他就心烦。

    至于姜采盈,他有想过她会更加气急败坏,会破口大骂,甚至会朝他脸上甩上一巴掌,再说些“我是大云的昌宁公主,你竟然对我无礼”的废话。

    但独独没想过,一向幼稚骄纵又咄咄逼人的她,竟会哭得这么惨。

    卫衡拖着姜采盈的后背,扶她坐起身来,又从袖中掏出一块巾帕,按在她颈间的伤处,却不想此举引发了她更强烈的惧意。

    她开始嚎啕大哭,“卫衡,你杀了我算了,本公主不活了。”

    姜采盈浑身吓得如受惊的小鹿,连瞳孔都发颤。一双美丽的凤眸中蓄满泪珠,再肆无忌惮地砸落在他手上,溅起细微的水光。

    卫衡幽深的凤眸死死地盯着她,不放过她任何一丝微表情,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中生出些许动容。

    不过须臾片刻,他用玄色的袖袍为她拂去面颊的泪,“说什么呢,昌宁。”

    卫衡替她把糊在脸上的发丝轻轻别至耳后,又在她耳边呢喃:“你即便要死,也别死在我的马车上。我这人啊,最不喜血腥之味儿。”

    ......

    瞧瞧这人说的话,最不喜血腥?鬼才信!

    卫狗贼,本公主与你不共戴天!

    她在心中破口大骂,方才片刻她确实恐惧缠身,几欲崩溃。可极度恐惧之下,反倒催生了她的理智。

    如今她的性命被他握在手里,倘若她能以苦肉计骗得卫狗贼一二,也许能拿到他那药丸的方子也说不定。

    只是,她着实低估了卫狗贼的心智与敏锐。她眼神不过闪烁片刻 ,便叫他瞧出了端倪,算了,只能日后徐徐图之。

    眼下,她要紧之事,还是查出淮西侯那边究竟有什么异动。

    正这么思忖着,那道清冷又狡诈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昌宁,今日本王可以算得上救了你一命,作为回报,你是不是得答应帮我一个小忙。”

    救了她的命?

    姜采盈冷笑,“那本公主还真是谢谢你了,有屁快放!”

    卫衡面色有些铁青,却还是即刻恢复了那种一贯的清冷淡定,他说:“替我,杀了李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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