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和宋先生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她稍显拘谨,甚至不如上次吃饭时放松。

    突然转变的微妙关系,让她心态不那么自然,更何况这个人实际意义上可以算作老板,她不免开始在意起自己的一言一行会不会令他不悦,进而得罪他。

    宋先生带她去了一家坐落于26楼的餐厅,在专属包间里吃了一顿昂贵的法餐,开了一瓶珍藏的红酒。

    随后带她去了海盛的商场大楼,送了她一身名牌的裙子,高跟鞋和皮包,把她摇身一变打造的像个名媛。

    她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穿着一身浓彩的金丝玫瑰印花长裙,从未尝试过这种热烈的风格,竟然出奇的适合她,显得整个人明艳又娇贵。

    宋先生在背后看着她,顺势搂上她纤细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道:“看,美丽是要发掘的,多适合你。”

    结账时她发现仅仅那一条裙子就要四万多块钱,更别说其他的包包鞋子了。

    果然美丽是普通人发掘不起的。

    这次回去后,她把宋先生送她的东西全部塞进行李箱,又换回自己的牛仔裤和短袖衫。

    干完这些她出了一脑门子汗,做贼心虚大概就是这个感觉吧,如果让室友看到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

    后面好几天宋先生都没有再联系她,仍旧是日复一日的上课,下课,吃饭,睡觉,完成小组课业,同学斗嘴唠嗑。

    生活开始趋于平静,之前和宋先生的两次会面就仿佛随风飘散的回忆,渐渐的不再深刻。

    一周后,她再次接到信息:晚八点,学校西门,黑色宾利接你。

    这次她被接到了一家室内/射/击场,偌大的地盘,三十多条靶道,全场清空,远远的只能看见宋先生一个人,戴着护目镜,站在第八条道,练习短道手/枪。

    他朝她招手,把她叫过去,递给她一把短/枪:“试试。”

    赵银河没玩过这种器械,但宋先生看起来很熟练,想必经常来玩。

    她在宋先生手把手的教导下,艰难的中了一靶,虽然是模型枪,但是射膛的冲击力还是令她手腕一阵发酸。

    她甩着手,不满意的抱怨:“好危险的游戏,万一射偏了怎么办?”

    宋先生在背后扶正她的腰:“放心,你这支是假的,不会伤到人。”

    他从桌上拿起自己玩的那支枪,半真半假的指向她,意味深长的笑:“我这支才是真的。”

    她在他怀里轻微的震惊了一下,宋先生握住她的手腕,摆正她的脑袋,意味深长的说:“看前方,别害怕,射击后有反作用力,也有适应的技巧,只要你每一步都按我说的做,就不会伤到自己。”

    好吧,她承认她现在开始有点害怕了,不知道后悔还来不来的及。

    突然有一种上了贼船下不来的感觉,全身而退的结束似乎没有想的那么容易,她的下场会不会比靶子还要惨。

    第三次发来的信息:八点,西门。

    第四次:八点,老地方。

    一次又一次,他每次都是这样,确定好车子和时间来接她,也不管她当时有没有事,可能班级在开会,可能在上晚自习。

    但是这些宋先生都不管,他要在八点接到她,那其他的问题她自己解决,赵银河卑微到不敢跟宋先生请假,甚至不敢跟他找借口。

    在他面前,顺从仿佛成了理所当然。

    第六次,在他们认识的第三个月末,宋先生带她去了一家保密性很强的星级酒店,不对外开放,专为VIP客户服务。

    他在那家酒店常年开着一个套间,C608,后来赵银河来过很多次。

    他又开了一瓶好酒,仿佛心情不错,赵银河是不习惯喝酒的,但是为了不扫兴,还是陪着喝了两杯。

    她酒量不好,对酒精很敏感,两杯红酒下肚,立刻从脸红到脖子,如果宋先生是千杯不醉,那她大概一杯就倒。

    那天喝到很晚,放了一点轻音乐,她酒劲上头,很迷糊的靠在沙发上。

    感受着晃眼的灯光,她攥紧宋先生的衬衫领口,借酒壮胆说了很多恶劣的话。

    宋先生捏住她的脸:“这么拽?”

    他并不欣赏完全百依百顺的女人,有点个性才有意思。

    第二天赵银河回学校的时候,室友们正在宿舍各玩各的手机,今天没课,大家闲的很,看到她回来,不约而同的看过去,然后又纷纷收回目光。

    赵银河以前从来不会夜不归宿的,大家心思各异,反正谁都没好意思开口,她们不问,赵银河也就装傻,自顾自的收拾东西。

    过了会,白富美没忍住:“银河,最近是不是谈恋爱啦?昨天晚上到哪happy去了,也不跟姐几个说一声。”

    赵银河正在倒水泡花茶,很自然的哦了一声:“昨天跟朋友出去玩了,回来时间太晚了过了门禁,就在外面住了一晚上。”

    泡完茶,她身手敏捷的爬到上铺,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从床铺这边扔了几袋饼干到白富美那边。

    笑嘻嘻的说:“昨天去食堂,那个好长时间没进货的奶油饼干终于又上架了,跟咱们去年买的一模一样。”

    白富美很开心:“哇,真的吗,那我今天也要去买。”

    赵银河躺下来,拿着手机开始追剧,室友们还在感谢她的奶油饼干。

    昨天宋先生给了她一张卡,里面有两百万,现在就放在她的书包夹层里。

    对一个大学生来说,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她收下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不对的事。

    她是从小城市出来的,比不得大城市里长大的时髦姑娘们那样张扬自信的心态。

    她的父母也很封建保守的,从小对她的思想教育就是女孩子一定要洁身自好,自食其力,千万不能做不劳而获的拜金女,会让人瞧不起。

    她曾经的理想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毕业了考进翻译院,成为一名优秀的国际翻译,当一个职业女强人,给父母争光。

    可是才走出家乡多久,就好像已经开始和她的初心背道而驰。

    电视剧是一点也看不进去了,她蒙住被子把自己锁在里面。

    *

    进入大三后,为了方便相见,宋先生把自己最靠近广大的一座大平层公寓的钥匙给了她,那辆黑色宾利成了她的专车。

    大三开始她就不住宿舍了,懒得应付室友,懒得每一次夜不归宿都要找借口,这一次她没有留下任何借口就搬出去了。

    当然,她的室友已经自主对外解释她搬走是去和男朋友同居去了。

    苗苗很生气的给她发微信:【你一走她们就开始说你八卦,一群三八!】

    赵银河:【没关系,随意。】

    都是成年人了,还在乎这些吗?

    苗苗是唯一一个大概知道她情况的人,但是她也没有告诉苗苗“那个人”是谁。

    因为宋先生说过,如果她足够听话,就会应有尽有,如果她敢拍照录音威胁他,或者曝光给媒体炒作上位,他会让她立刻一无所有。

    在这场关系中,宋先生是完全保密的,她绝对不敢透露宋先生的任何消息。

    不过大学里虽然谈恋爱的不少,但是敢直接退宿搬出去同居的还是少数,更何况还是赵银河,这个曾经让众多男同学望而退却的高岭之花,这个家教森严,行为保守的乖乖女,竟然做了那标新立异的第一人。

    大家纷纷探讨跟她一起同居的男朋友到底是谁,因为大三可以开始准备考研和实习了,最近倒是也有几个搬出去独居的同系同学。

    大家挨个讨论了一遍,就是想不到有谁平时看起来和赵银河关系密切,最后关于这件事的讨论也就无疾而终了。

    她搬进公寓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行李箱,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其他所有的东西全都没带。

    她实在懒得像搬家一样,把什么洗发水,沐浴露,锅碗瓢盆,晾衣架等等琐碎物品通通搬来,那宋先生大概会把她这些垃圾连同她一起丢出去。

    她把过去两年所有的生活气息全数留在那个小小的宿舍里,然后只身一人来到这个宽敞、奢华、冷清的新地方。

    超过两百平米的大平层只住着她一个人,第一晚她端着水杯在房间里参观,陡然很不习惯这种偌大的空虚。

    第二天宋先生就过来了,看到她穿着去年的旧大衣在收拾东西,问她:“你的卡上现在应该还有点钱吧,怎么连件好点的大衣都舍不得买。”

    这件咖色的呢子大衣已经洗的颜色发暗了,还是看她经常穿。

    赵银河说:“我不喜欢逛街。”

    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讨厌那种不好意思试,不好意思问价钱,试了买不起又更不好意思的感觉。

    就算现在有钱了,她还是不喜欢逛。

    宋先生说:“把这件衣服扔掉,明天我会叫人按你的尺码拿衣服来。”

    第二天她起床后发现,衣帽间已经摆满了,从内到外,从上到下,从厚到薄,一年四季的衣服全都准备妥当,甚至还有各种款式的高跟鞋,平底鞋,以及虽然宋先生不喜欢但是她喜欢的帆布鞋。

    还有各种颜色的挎包,背包,腰包,全是昂贵的品牌,连帽子,腰带,项链,耳环,手镯,手表,胸针这些配饰都一应俱全,化妆桌上的洗护用品,化妆品也全部是崭新的高奢品牌。

    赵银河摸了摸那些衣服,夏天的真丝裙子,冬天的羊绒大衣,摸起来都很软很舒服。

    她从高中穿到大学的咖色大衣已经不知所踪,大概是被处理掉了,那件衣服是她高二的时候,妈妈花了三百块钱给她买的,穿了几年,袖口处经常能扯出毛球。

    其实没必要怀念,但是她看着满室琳琅,竟然有些伤感,过去的生活真的离她越来越远了。

    等寒假回家的时候,她还不知道怎么跟妈妈解释那件大衣。

    妈妈眼里的赵银河,依然是自立自强,努力懂事的好女儿,是她这么多年来的骄傲,她勤俭节约的女儿不可能扔掉没破没烂的衣服。

    可是她的女儿已经改变了,没有朝着她期望的方向,而是成了旁人笼中的金丝雀。

    晚上十点,她躺在宋先生的身边,妈妈给她开视频,她吓得要死,根本不敢接,只能装作看不见,调到振动模式,任凭那铃声一遍又一遍的响,第二天早上再找一个借口:昨晚睡得太早了,没看见。

    赵银河对父母感到抱歉,她不敢告诉他们现在的生活,她装作毫无变化,装作风平浪静,像骗子一样编造各种借口欺瞒父母。

    她和宋先生的关系不是以两情相悦开始的,身份悬殊又过大,她无法控制自己一边享受这一切,一边又难以启齿。

    或许现在的她还不够成熟,也没有勇气承担后果,没有强大到坦然面对一切的心态。

    生活有无数的岔路口,行差一步,就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那时她希望三十岁的自己,四十岁的自己,回想起二十岁的自己时,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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