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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青梅

    说是明日,入夜时分祝禹晟便带着阿箫邬潜等人潜进了那雕梁画栋的高门大户里。向来自己不出面的祝禹晟此次亲自前来倒真是稀奇的。

    也没等了多久,更鼓只过了二响,风姿绰约的夫人亲手提着一只红漆食盒孤身入了苇渡一心的房间。祝禹晟悄声蔑笑,不无嘲讽道:“今晚还是花好月圆呢”。

    苇渡一心开始便也以为是花好月圆。即便阔别已久,在风尘花陌里打过几遭滚,可心里间或偶尔的仍然会想起这个人,这个女人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刻蓦然闯进他的眼前心上,尽管她早已嫁作他人妇。

    先前偶尔也来这小住,只是这次模糊听说近来会有事端,秉着护她一二分的心思多留了几日,果然在宴席上遇见了那事。只可惜,他只想着护着她二分,却忘了她是有人护着的,而并没怎么使他上心的骄纵蛮横的小少爷原来才是真正的靶子。他自然没怎么在意这个她跟别的男人的孩子,然而他却在那个宴席上无意地发现那个孩子可能是他的亲生骨肉。

    她软玉温香,她悲悲切切,我见犹怜,她温声细语地一口一口将加了剧毒的羹汤亲手送入他口中,看着毒药滑进他的咽喉。他觉得他恍惚回到了与她两厢缱绻,眉来目往的青涩之时,他鼻尖萦绕着她的发香,他低头想凑她近些,却冷不防吐出一口鲜血来。

    祝禹晟适时破门而入,笑意盈盈地看着那嫣红的血,体贴问道:“在下这新制的香料可还美味?”

    苇渡一心看着这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刹那间心头雪亮。

    震惊也好,不可置信也罢,体内乱窜的真气正剧烈冲击身体各处经脉,血如泉涌。威名远震的江湖侠客一手抹去满脸血,双目被怒火烧的通红,却仍耐着性子询问道“我只问你一句,为何?究竟是为何让你对我下手?”

    哭得梨花带雨的夫人怯怯地看他,却是一副浑然天成,未经世事的小女儿态,“都是为了拿解药啊!是他说那只是香料,只是香料啊!”苇渡一心听见解药二字神情略舒缓了些,只是眼里越加死寂。“若能救他这样·······,倒也罢了”。

    “对对对,解药,解药,我已经做到了你让我做的,把解药给我,快把解药给我!”夫人此时如梦初醒,再没有方才步步为营的算计。

    祝禹晟盯着这美人蛇看了一会儿,转脸向此时浑身已经浸成了血人的苇渡一心,道:“不惜以自己一命也要成全旧情人跟别人的私生子,此等胸怀在下佩服”。

    血人剧烈地原地挣扎,浑身腾地一下被怒火炸开,似乎想扑向近在咫尺的美人身上同归于尽,可是威名远扬的英雄侠客已到了强弩之末。

    那美人难堪地转回头去,依旧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望着祝禹晟,丝毫不觉得那个被她亲手喂下毒药的人会真的杀她。

    似乎还不够,祝禹晟又好心的解释了一句“不然你以为那挂着正牌名头的亲爹何故要放弃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因为不是亲生的,宣扬出去又太难堪,便只好顺水推舟,将这当亲儿子养了那么多年的杂种名正言顺地毁灭,而亲生母亲自然不舍,所以只好找了个合适的人做孩子的便宜亲爹了。

    “你不要再说了!解药,快给我解药吧,我求求你了!”

    “解药?哦,难道你不知道吗?令郎已经早登极乐了。就是方才你正宽衣解带勾引旧情人的时候。可怜那孩子,从小金尊玉贵没受过苦,到最后疼得直喊娘,可惜连句话也没来得及跟娘说上呢”。杀人不过诛心。

    那女人不敢相信似的愣在原地,却猛然听见身后爆发出一阵非人的嘶吼,不知是哭是笑。

    祝禹晟又想起来了,补充道:“令郎死时与他相似,只是令郎身上的不是血,而是浑身糜烂,红白相间的骨肉”,嘴上说着还生怕那夫人想不出来是何等光景,还特意点点她手上沁着红血的羊脂玉珠串。

    那女人瞬间尖叫着将珠串褪下,疯了似的狂乱,只是一声尖利的喊叫还没发出,身后的血人早已聚起周身残余的真气聚于丹田,瞬间自爆,阿箫眼疾手快,在苇渡一心刚刚有所动作之时迅速反应,拉着祝禹晟飞身而出。邬潜也迅速会意,紧跟着出了房门。

    将将死里逃生的祝禹晟并未慌张,只半真半假的叹了一句:“真不愧是顶尖高手,都到了那步田地尚可聚起真气拉人陪葬。苇渡一心,真是可惜这好名字了”。

    在阿箫回去如往常一般等着下个任务时,却等来了侍女托着的一只彩漆螺钿的红木盒子。阿箫疑问,来送东西的侍女丢下了一句阁主觉得这东西与姑娘的衣衫相配便去了。阿箫回想半天也没想到自己有何过人之处得了这赏,辗转听得同日去的邬潜也得了些赏也不再理会此事了。大概是亲自除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苇渡一心,阁主心里一时高兴这才赏下了东西。那对软甲倒真喜欢,先前只是偶尔用用,后来觉出这东西刀枪不入,并非寻常的护甲索性经常戴着了。

    先前也没觉得,后来才慢慢发现她戴这护甲的时候邬潜总是若有若无的多看两眼,阿箫纳闷,问他:“那回阁主赏给你的东西是什么?”。

    “鸿悦楼的糕点”邬潜又不无羡慕地瞥了一眼她那护腕道。

    可谁知阿箫顿时来了兴趣,连素日淡漠的眼睛都亮了几分,道“好吃吗?”

    邬潜瞬间扭头看向正在捏水丸的叶灵,叶灵头也不抬点评道:“梅子糕偏酸了些,云泥金丝卷放的时间长了,不酥脆了,其他的倒还挺好吃,挺对得起他家那块金字闪闪的招牌”。

    听得阿箫对鸿悦楼这块金字招牌又活生生多神往了几分。

    带着对鸿悦楼的无限憧憬晚饭也不免多吃了些,本来想练练拳脚消食,又被叶灵劝住,看着夜晚月色正好,一个翻身爬到屋顶上去吹风解暑去。

    正是一弯弦月高照,清风徐动,竹影微漾。耳边清清静静的,连一丝鸟叫虫鸣也无,攒了一日的暑气一到夜晚仿佛立马烟消云散了,只剩下凉爽的惬意。

    阿箫闭着眼意识渐觉昏沉,正欲会周公之际瞬间意识清醒,一个腾身回旋手里便多了一支花儿来。

    “好身手!”祝禹晟不知从哪冒出来,踩着屋顶的瓦片向她走来,模糊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了一片影影绰绰的花荫竹影里。“这花香吗”

    阿箫低头瞧了一眼,配合地点头。那花已经折离了母枝,不久便会枯萎烂成一团污泥。可是,此时在月光下它却开得肆意热烈,艳红如血,扑鼻的花香似乎想把所有的芬芳顷刻燃尽。

    祝禹晟枕着胳膊似阿箫先前的姿势躺着,阿箫顺势不远不近的坐着,双手抱膝。

    “今晚夜色倒还不错”。

    清透的月光照在他俊美的侧脸,阿箫无端地想起他许多次在不同的月夜下,毫不掩饰的悄无声息的嗜杀与阴毒,舒爽的夏夜忍不住硬生生打起了冷战。

    “夜风偏冷,阁主莫要受了凉,属下明日有任务在身,先告退了”。

    “等等。”祝禹晟侧过头对着阿箫道:“怎么,不想与我多待?”

    阿箫肃容,再次抱拳谦恭道:“属下不敢,只是明日任务在身,不敢懈怠”。

    等了半晌没有回音,阿箫悄悄觑了一眼,那人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阿箫不敢惊动,也不好擅自离开,只得退回原地耗着。直至过了二更,乌云遮月,祝禹晟才不紧不慢地坐起身看了阿箫一眼,转身走了。阿箫起身才发觉手脚早已压麻了,也不知这人是几分成心几分故意。

    第十三章  鹂音归

    入秋雨水渐多,偏偏一场雨水总得夹带些冷风,雨水多了,天也凉了,倒没十分的冷,可也眼见着一早起来地上落的叶子一天天地厚了——————也到时候了。

    少庄主紧赶慢赶地,递了消息给各地的商铺,好容易才在一个连名字也不曾听闻的小村子里摸着了薛疯子的踪迹。彼时,江湖上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正穿着一身破衣烂衫,似个蓬头垢面的老叫花,醉生梦死的躺在荒坟野冢里满身泥泞,鼾声如雷。来人叫也叫不醒,又不敢随意挪动这脾气古怪的老头儿,深恐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他就撂挑子不干了。眼睁睁从日薄西山等到月出东山,直到天边晕了一片绯红的霞光时,这人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松开一直抱在怀里烧了一半的冥镪元宝打了个悠长又悠长的哈欠。

    伙计忙凑上前去,刚想开口,薛疯子跟没见着眼前有人似的,眼睛一抹,身子往旁边一闪便越过伙计抬腿就走。伙计心里叫苦,向来听说薛疯子为人古怪,却不想是这等连理也不理人一句,想搭个茬儿连话也说不完人就跑没影了。伙计紧赶慢赶地嘘寒问暖,这人仍跟没睡醒似的梦游。

    伙计没办法,实在无从下手,便只好开门见山直接道家里掌柜想请神医请脉问诊,听见这话薛疯子才终于有点兴趣似的,轻轻掀了点眼皮。这伙计一看有门,不由得愈发诚恳,把事情详细说了一说,薛疯子却忽然住了脚,顺手从地上挖了棵草顺手甩甩泥就塞进了袖子里。伙计嘴角微微一抽,掩饰性的抹抹一脑门子的汗,正想着该怎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薛疯子却出乎意料的反问了一句,你家现在的掌柜可还是当年的那个郑逸吗?伙计想了一肚子的话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忙点头称是,却没在意这话的深意。

    老庄主再看见薛疯子的时候恰是在骤雨初歇的午后。他正对着窗饮新煮的普洱茶,遥望院子里染了一身红尘烟雨的竹林,眼前忽然跳出来一个浑身黑不溜秋的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执棍棒的家丁护院,这人看着也不像有多深的功夫,可却能轻而易举地躲过这一流高手训出来的,倒是不能小瞧了。

    眨眼间,人已到了窗下,老庄主看见他脏兮兮的手上抱着一只烧鸡,微微一笑挥手退了家丁。薛疯子啃一口鸡胸脯,边嚼边用一双清亮的眸子逼视他,“你是郑逸吗?”

    老庄主凝神仔细看了看,终于认出了这个阔别多年的故年旧交,目光落到对方花白的鬓角和脸上稀疏却深深的皱纹时,还是晃了神。

    都老了。可是纷乱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向来都意气风发的少年影子来。

    恍若当年。

    “是也不是”。老庄主云里雾里回了一句。薛疯子有些怀疑地捏起他一只手,凝神片刻又回头吃鸡去了。老庄主拿起一只干净帕子擦干净腕上的油,又拿了一方干净的给三下五除二就将一只烧鸡啃得只剩白生生的骨架的薛疯子,他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拒了,顺手一抹嘴把油擦在了袖口。残留的雨水在灰色我瓦片上一点点汇聚,凝得了一颗颗水珠,便霹雳啪嗒地从屋檐落下,一下又一下,彷佛永远没有尽头。

    薛疯子就这样住下了。跨了大江南北好容易找回来这么一人,他也就在见到老庄主的那日把了一次脉,也不说好不说歹,连副方子都没开,只给了一瓶三日量的药丸子。寅秋一开始心里也放不下,三番四次地想探问个清楚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给止住了。但见老庄主精神比先前好了不少,原先咳嗽的毛病也渐渐下去了,心里头慢慢也放下了。虽说薛疯子这人形踪难觅,脾气古怪,江湖上倒也没听说过这人故意见死不救的,既然愿意来了,想必也不会延误不治。

    这日,成天晕晕乎乎的薛疯子竟来找老庄主闲谈,不过几句寅秋就来了。薛疯子一看见寅秋脸上神情总是奇怪,说不上来是厌恶还是怜悯。寅秋早就听闻他为人疯癫因此也不以为意。仍好脾气地向他拱拱手,又向父亲行礼道:“父亲,门外有一人自称明月楼楼主,上门求您一见”。

    明月楼,天下数一数二的风月烟花之地,金玉红粉的美人乡。其名之盛天下皆闻,幕后东家倒少见出来走动,行走江湖之人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老庄主凝神思索片刻,记得自己与此人并未有交情,却不知为何忽然上门拜访?

    寅秋看了看歪七倒八,瘫在座椅上的薛疯子道:“这位先生的消息当初确是从明月楼那边打听来的”。老庄主了然一笑,道:“请吧”。

    囿于小楼数月,百般打探消息的祝禹昇终于决定出门了。尽管不想承认可也不得不说,他一手创建的明月楼并没有他预期的那样强大到可以网罗天下大小事,寻遍天下想寻人的强大的情报力量。他当时只是模糊得到薛疯子的踪迹,把消息传到藏剑山庄不久,下边的人就跟丢了。这倒不奇怪,薛疯子向来行踪成谜,多少人重金求医也不能见上一面,而藏剑山庄却从此得到了些似是而非的消息竟能摸得着人还请回了府,这让最近完全寻不到一丝一毫消息,满心焦虑的他又寻着了新的路径,毕竟时间不多了。由是才不得不冒昧,连帖子都没下就匆匆登门拜访。

    藏剑山庄的老庄主经了半世风霜,看上去一团和气,只安安静静地坐着却自有一股说一不二的威严。只是发间斑白,脸色沉郁,透出一股掩不去地衰弱病态来。祝禹昇习惯性地摸了摸左腕上藏在衣袖下的硬物,上前恭谨地行了个晚生礼。

    “祝老板多礼了,藏剑山庄同明月楼素无来往,不知今日忽然上门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此番冒昧上门叨扰,是想请郑老庄主不吝赐教”祝禹昇开门见山道。

    听这话倒不像个商人,更像是有求于人。老庄主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前沉稳的年轻人一眼,呷了一口茶静等他说下去。

    祝禹昇迟迟没等到回音心里了然,只得继续道:“晚辈是想请贵庄替我寻人,当然,晚辈初出茅庐,根底尚浅,虽不敢夸海口许诺,他日若有需要,晚辈亦可略尽绵薄之力”。

    “阁主过谦了,明月阁都寻不到的人我藏剑山庄又能到哪里去寻?”老庄主抿茶笑道。

    老庄主说的是明月阁而不是明月楼。

    祝禹昇眼神一顿,再次起身以晚辈礼谦逊道“是老庄主过谦了,晚辈此次前来真的只是潜心请教”。

    老庄主看着这年岁不大却极稳重的年轻人,眼里不由得起了几分赞赏。明月楼明月阁虽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亏他能装的这么不显山漏水,怪不得偏生就他能在短短数年内混的风生水起。

    这样年轻有为的人,同藏剑山庄结交对寅秋来说也不算是件坏事。郑老庄主斟酌了片刻打定了主意。

    老庄主轻咳了几声,正要说话,忽然嘣的一声竟从房顶落下了手心大小的碎瓦片子来,老庄主抬头向屋顶看了一眼,忍不住微微蹙眉,不高不低地喊了声郑峰,只听头顶的瓦片又响了几下然后彻底安静了。

    “这住在山脚下,时常有个野猫野鼠的,我这房顶上的瓦一年得修好几回呢”。老庄主解释道。

    被称为野猫野鼠的二人从屋顶上被郑峰揪下来的时候一个生气,一个郁闷;成天漫跑的薛疯子在府里瞎跑了这么久头一回连对方都没看清就给人给逮着了,勤于习武的寅秋以为自己有了长进可是不成想还是被峰叔叔一招制敌了,而且还一下子捉了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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