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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青梅

    阿箫到底也不知那女子是谁,只是正式入阁后因训练而重伤,模模糊糊地似是见过她几次,却因每回都是伤得神智不清,始终都不确定那究竟是自己的臆想还是真正发生过,有一次她痛难自持,挣扎之时抓落了她颈间缨络上一段小小的流苏,还用了青玉雕的蝴蝶做坠脚,这时阿箫才能明明白白地确定就是她了。她仍记得第一次被她医治时自己蜷在她怀里上药,那蝴蝶的坠脚一直在她眼前晃啊晃。后来,阿箫就渐渐受伤得少了。再后来,阿箫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哦,对了,阿箫那时候也还不叫阿箫,他们叫她明月。因为她拥有一支拇指粗细,纯银打造,簪尾镶了玉石的簪子。银簪不稀奇,玉石也不稀奇,稀奇的是那指甲大小的玉石设了极精巧细密的机关,不知轻轻触碰哪点便可根据三旬月相改变玉石的形状,相应的形状里藏着见血封喉的药。

    不同的是,当年勉力支撑,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从血泊里勉力站起来的瘦弱乞儿,已经成长为明月阁密门天字号杀手。

    为了在最后那场艰难的厮杀里生存下来,她挥剑刺中了她的同类------和她同一批进来,并努力生存走到了这一步的乞儿或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当她经过一番搏斗终于抓住了机会本能地向对方的破绽攻去,剑尖刺入人体的落空感传来的一瞬间她满心都是正中目标的惊喜,当殷红的血顺着剑身的血槽流下了来的时候她才猛然醒悟她刺的人是她朝夕相处,同甘共苦的“同类”,她一下子慌了,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当一道凛冽的杀气袭来,阿箫本能地,瞬间拔剑,反手回刺,一气呵成地割断了另一人的咽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这样自然而然地,毫不费力地把剑刺入他们的要害,一招毙命。带着腥味的鲜血放肆喷薄,眼前一片红,她抹了抹眼,看见她在冲她笑,她赶紧上前想给她擦了嘴角延绵不断的血,可忘了手里还握着的剑,更大片的血花如瀑布一般在眼前爆开,阿箫眼里的红洗不掉了······

    后来,也渐渐习惯了。所谓任务不过是用她所学逼出对方的破绽,然后以砍劈削刺的手段直取命门,而后扔下一件信物便可。也有更省力的,乔装改扮觑着机会偷偷朝人杯盘碗碟里悄悄扔个什么丹药丸散再找个机会脱身罢了。倘若所有的任务都是如此说来简单,阿箫她也不必没日没夜地训练了,死里逃生有多少回也记不得了,只是不巧,在一次宴会施毒的阿箫碰上了江湖上久负盛名的高手之中的高手-------苇渡一心

    阿箫一身鲜血染红了黛色衣衫,伤口痛的难以自持,滂沱的大雨冲刷加剧了血液流速,感官却依旧敏锐,那刻意的脚步声渐渐逼近,血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艰难地抬手擦了擦眼睛,想看清来人,想看清来人将利刃捅进她的心口,或是割断她的脖颈,就像她无数次的对待别人那样。

    从前,遇见极难熬的时候她总是想着再坚持一下,凭借着强大的求生本能总在自己所能坚持的极限上再坚持一下,可是这一次怕是不能了。自己重伤至此,后有绝顶高手追踪,再不是自己硬撑下去便逃得了的。她翻身仰面躺着,瓢泼的大雨砸在她脸上,就这样结束也未尝不可,阿箫心想。当她拔下头上的敛月,手指扶着簪尾的玉石触动了机关,吃力地抬手将发簪要戳到深可见骨的伤口上的时候,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腕,阿箫本能地抬头去看,风雨吹来的锦绣衣角湿淋淋地覆在了她脸上······

    当她艰难地醒来时,窗外暖阳金华,一片璀璨,耀眼得恍如隔世。

    “你倒是命大,我本来想着你要再不醒来就不必醒来了呢”祝禹晟背着光坐在桌边一手饮茶,一手由叶灵握着往上缠了厚厚的纱布。

    阿箫踉踉跄跄地爬下床,半跪在他脚下请罪。祝禹晟漠然地看了她一眼,道:“罢了,你不走运遇见了苇渡一心这样的绝顶高手,能捡回一条小命就不错了,只可惜折了你这一条命也没能杀得了那个小畜生”

    祝禹晟冷眼嗤笑。

    “他中了九月枫”大约也就有七日的活头了。阿箫回报道。

    祝禹晟略带诧异地看她一眼,道:“好,不枉你担了我这密门天字号,对上他,一命换一命倒也值了”。

    说来也怪,往常倒极少见这向来行踪成谜的阁主,而这么半月养伤之时,却常听起叶灵提他最近在阁里做了什么。当身上外敷的药换到了第三付的时候,他又来了。

    来了只上上下下打量了阿箫一阵,见她恢复得差不多了,直接将人带去了城郊的树林里。不多时,一位衣着华丽的夫人被侍女搀着款步走来。阿箫认得这人便是她那日在宴席上看见的雍容端庄的贵夫人。

    几只雀鸟远远的惊起,祝禹晟冷眼瞧那金尊玉贵的女人一眼,做了个撤退的手势。

    “今天是第三天了,那细皮嫩肉的贵公子此时应该全身发红发痒,浑身痛痒无比了”祝禹晟微笑道。

    “阁主,那边多次联系,要求再次见面”邬潜回道。

    “哦。我早说了不能带人来,既然不遵守规矩,那就先晾她两日,再回话。”

    九月枫中毒五日浑身溃烂流脓流血,直至七日由内而外烂透肺腑肌理,死时浑身血肉模糊,其色之艳如染霜枫叶,又因其中的一味药材同样色红,又熟在九月故名九月枫。

    两日后依旧是在城郊的树林里。即便上次就有人埋伏,他也笃定了那贵夫人这次必然不敢带人来,不管是明着的,还是偷偷被别人派来的。

    亲眼目睹儿子那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凄惨样子,饶是天大的风险也得她自己担着,何况又是有求于人。

    祝禹晟带着一干人隐匿在暗处,看着那隔了数丈远都能明显看出憔悴的贵夫人退了侍女,独自摇摇摆摆地向前。

    “您要的东西实在太过昂贵,我求了数位王爷和宫里的贵人却始终没有着落,求您高抬贵手先救救我儿吧!”说到我儿二字时已声梗气噎,无力地瘫在地上。远处的侍女想扶又不敢上前,只能远远担忧地看着这走投无路的女人。

    祝禹晟压低了声音嗤笑道:“昂贵?可有夫人近日寻医问药悬的赏钱多吗?”

    夫人大惊失色,痛道:“我儿痛的没法了!我能如何?我能如何?有一份希望便是一分希望啊!我儿!”

    叶上悬的一滴露水摇摇晃晃坠到了阿箫眼睫,她似个木人一般动也不动。

    “你拿不到,撒个娇使个软给你那相公不就妥了”祝禹晟轻薄道。

    那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满眼薄凉,只轻轻摇了摇头,道:“您若有其他想要的我尽力去做,烦请您先给些药缓一缓,好歹,好歹别让他那么痛”。

    祝禹晟无声笑了笑,“你既然找到我这里,就自然知道我可是无利不起早的。你什么都给不了我,凭什么又向我要东西呢?”

    那夫人已被逼到了绝境,茫然地抬起头往向空荡荡的林子。可是,双眼四寻也找不到这刻毒的男人藏身之所。

    “你那儿子是你的,可又真的是你那势霸一方的相公的吗?”

    “不,不是”那夫人难堪的垂下头,泪水汪成了一个水洼。远处的侍女闻言一颤,双眼惊恐。

    祝禹晟终于满意了,这才切入今日的正题。但是:“但是苇渡一心以为是他的对吗?”

    “不不不!”贵夫人本能地反驳,满头的珠翠随着她剧烈的动作掉落在地,失去了那层珠光宝气却原来也是和乡野村妇一般无二的疯女人。“是是是!”她语无伦次地嘶吼。

    被一个丝毫不知底细的人将那些尘封多年的龌龊肮脏青天白日地扬出来,这位向来高高在上的贵夫人终于被揭下了端庄的假面,崩溃至心死,可是,她不能心死,她捧在心尖尖上的儿子还等着她找来解药续命呢?

    “好,那东西不要便不要了,但你得为我做另一件事,你可答应?”

    她已然被逼至绝境,好容易瞥见一缕天光,哪有放过的道理?只唯恐答应的慢了,连要做什么事都不曾问过,就一叠声的答应答应。祝禹晟看戏似的瞧了会这女人的疯态,腻了。一使眼色邬潜会意,从怀里掏出一瓶子像夫人掷去。

    “这是我新制的香料,放入饭菜,增味十倍,想请苇渡一心替我试试。明日照旧这里,给你想要的东西。”

    那濒死的夫人终于得了一丝亮光。她手脚并用,几息之间就爬到药瓶跟前,将那药瓶轻轻地捧着,又哭又笑,凄厉的声音惊飞了林间的雀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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