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此次代帝王巡国，不过一月就回来了，商烟第一次在大殿上当着群臣述其间见闻与处理后续，朝臣才反应过来，他们的帝女已经长大了。

    碧落司沉姐弟俩被顾策安排在洪都学宫学习，商烟回宫第二日便接他们来了晚照宫。

    商烟见碧落司沉的弟弟碧落司青看沈觉和顾简比剑很感兴趣的样子，就想着让他也去试试，没想到不试不知道，一试竟被沈觉捡便宜收了一个剑痴弟子。

    碧落司青剑道上的天分远超顾简，顾简是做什么都可以做的很好，但碧落司青只有在剑道上痴迷。

    此后两年，碧落司青同顾简在沈觉的传授下，一日胜过一日。

    碧落司沉也没有闲着，初入洪都学宫便被挖掘出了商贾天分，不到半年就入了户商司里做学士，一年就成为学官，开创了新的分收制度并实行良好，为商丽财抬高了不止一个台阶。

    “我就说我没有看错你！”商烟着实被碧落司沉惊喜到。

    碧落司沉能够在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做出贡献，都是商烟给她的机会，当时商烟怕她在洪都学宫和户商司里因为氏族问题被欺负，特意两次亲自出面为她撑腰。

    在碧落司沉眼里，这已经不是知遇之恩的问题了。而且幼弟阿青，也拜了一个好师傅，找到了一生的目标，不再跟着自己受苦。

    本已经非常满足的碧落司沉又听见公主一句：“以你之才，不应该被氏族困扰。你且等我，待我登基之时，为你减字抬名。”

    商烟这人就是这样，给人承诺一给就是天大的，叫人先是惶恐有“我何德何能”之感，在是叫人感动与诚服。

    其实，她不给碧落司沉承诺，碧落司沉也已经全心附庸她，可是她还是觉得，碧落司沉的潜力不仅限于此。

    商烟十八岁那年，西岭遭异国来犯，即将城破，商烟举荐沈觉为武官大谏议，顾简为大武大人领兵出征。

    出征前日，沈觉照常来晚照宫为碧落司青传授剑法心得。

    那一日，玉槐盛开，小昭听从公主的指令在玉槐树下拾落花。

    “武官大人看什么呢？”

    见沈觉负剑站在殿外台阶上看着玉槐树下的，商烟从殿中出来立在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而问。

    “殿下！”沈觉恭敬唤道。

    “抱歉！”

    面对商烟突如其来的抱歉，沈觉并不感到意外，只笑着回应。

    “殿下不必抱歉，守卫商丽，是每一个商丽子民的责任。”

    沈觉是一个剑客，醉心于剑道，商烟让他困于洪都教授顾简剑术已经是愧对于他，如今又让他上战场，生死未卜。

    “她同我一起长大，虽然我是帝女，她是昭女，但我早已把她当做我的妹妹一般，你不必为她担心！”

    早先，沈觉自己会默默地凝视小昭，小昭也会在沈觉打坐运功时为他扇风。

    情之所起，有迹可循。但商丽人和常人之间有壁垒，更何况她还是储君的小昭。

    沈觉一直默默地把自己情谊放在心中，每日同她相处一些短暂的时光也是好的。其实，他真的想过拒绝商烟的提议，不去当什么武官大谏议，不去西岭出征，商丽并不是只有自己了，也不是没了自己去战场商丽就会亡国。

    但他还是答应了，他要守护商丽，也是守护自己喜欢的人。

    小昭只想守护她的殿下，他也要替小昭守护她想守护的人。

    “她是极尽赤诚之人，灵魂无比干净，想来因此才能做殿下的小昭，也因此靠近‘苍决’时会被‘苍决’接受！”

    出征前夜，整个商丽多得是睡不着的人。

    顾简在玉槐前练剑到很晚，商烟披着披风独自从寝殿来寻他。

    “扰到殿下了？”顾简收剑，向商烟奔赴。

    “没有，只是睡不着，想着你肯定也没睡，所以就来寻你了！”

    “殿下在忧心战事？殿下放心，我定然和师父全力以赴，保卫商丽。”

    “你会不会觉得，我推你上战场，是为了自己一己私心？”

    顾简摇头：“殿下不是这种人，若殿下是，那我只会庆幸殿下用得上我！”

    “我一开始将你从奴廷里带出来就是为让太傅开心，可在日渐相处里觉得，你不应该因为别人的过错而被埋没一生，那时我就想，总有一天我要将你送回属于你的地方，让你赢得属于你的光环。可你的身份难以入朝，而且太傅就是为治理山河而生，就算你入朝，之后也会一直处在他的光环之下。所以我为你找来天下第一剑客做师父，我要我的少年驰骋沙场，快马扬鞭，肆意鲜活，我要你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我要整个商丽都知道你的名字，都以你为傲，我要你成为我最锋利的刀剑！你可愿意？”

    顾简揽过商烟入怀，毫不犹豫的吻上去。

    他说，“我愿意。”

    出征那日，整个洪都的子民都夹道欢送，她站在城墙上看着大军远去。

    援军还没有到达西岭，就传来西岭城破的消息，城内情况未知，驻地大人尉齐生死也不知。

    而后战争持续。

    碧落司沉主理与友国商道修整完毕，为商丽赚来了可供战争的钱粮。

    再后，捷报屡屡传来。

    三个月后，援军收复了西岭，救出了西岭驻地大人尉齐。

    本以为战争马上可以结束，可敌国仗着兵马远胜商丽，不甘心就此退兵，这仗打打停停就是一年。

    次年五月，宋朝出使商丽，下文大谏议顾策亲自接待。

    宋朝使团里，有一位女子，虽然没有具体言明身份，但应当是宋朝的某位公主。

    顾策听使团的意思，这位公主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最得宋朝皇帝喜欢的女儿，所以她私下里求宋朝皇帝，让自己偷偷地跟着使团出使商丽，宋朝皇帝也应允了。

    但商丽边境如今有战乱，所以使团也安插了许多高手保护公主。

    顾策初见这位公主时，不知道其身份，但确实是被她各处细枝末节的礼仪所引起注意。

    王宫内为了欢迎宋朝使团安排了夜宴。

    “太傅，我听闻宋朝使团里还有他们的公主啊！”

    “此事他们未曾明面公开，你只当不知道。”

    “他们公主什么样的！”

    “娴静，知礼，温柔，大方……”

    顾策一口气夸奖了宋朝公主十来个不重复的二字词汇，商烟语塞。

    “太傅，你真是学坏了，你以前从不曾故意暗讽我的！”

    “确实。以往每次见大祭司这么跟你说话，我就在想要不要也学来。”

    商烟：……

    “这宋朝公主真有这么好？不对啊，要是她真的乖巧懂事守礼，怎么会私底下要求出使商丽，宋朝可不必商丽民风。”

    “殿下是怕自己被宋朝公主给比下去了？”

    商烟气结：“哈，我怕被她比下去？我能熬死她！她黄土一捧的时候，我依旧貌美如花！”

    “怎么好好聊着天就对人家有了敌意？”

    商烟：……

    王宫昭女井然有序的上菜，自身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高位之上坐在商丽帝王，下侧坐着帝女，其余大臣分坐左右。

    商丽没有文武大臣分坐之说，毕竟大部分的武官都在边境镇守。

    宋朝使团坐在其中，也发现了商丽帝王和朝臣都较为年轻的面孔。外面传言多年，商丽国有青春永驻之术。

    有外人在时就需要商烟端着帝女的架子，她一口菜一口酒，在众人的觥筹交错里光明正大的打量宋朝公主。

    这公主看着是个美人，且是娴静美。顾策夸奖的那些词确实是较为贴合她的，没听她说话，不知道声音好不好听。

    宋朝公主也感觉到了商烟的眼神，大方对视，面带微笑，颔首示意。

    商烟觉得没意思。

    即使现在碧落司沉做出了一些成绩，但四字氏族是迈不过的坎儿，她远远不够资格参加这种夜宴。碧落司沉不在，太傅要应付，商烟觉得这是挺无趣的夜宴。

    大家都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喝的面色潮红。

    商烟有些想顾简了。

    这一年多的日子，顾简每一旬都会给她写信，告诉她自己在做什么，过的怎么样，取得什么样的成就，剑术得到了多少的提升。

    但就是不提战场有多艰险。

    商烟的回信比较枯燥，每日过的也枯燥，明明是像小时候一样跟着顾策学习，但总感觉小时候还比较快乐，现在只觉得索然无味，有时候懒都懒得偷了。

    洪都看起来如此的安宁的，而不知道边境今夜又死了多少人。

    商烟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太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座位上了，她四下寻找顾策的身影，却发现宋朝公主也离席了。

    直觉告诉商烟，有情况！

    她终于来了兴致，带着小昭悄咪咪的离席去找顾策。

    夜晚的月中湖，风吹起涟漪，还有些寒意，商烟看着宋朝公主一个人站在桥面上徘徊，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殿下，咱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呀！”

    两个人隐藏在湖边小竹林里，刚好是月色照不到的地方，完全匿于黑暗。

    “干坏事！”

    宋朝公主似乎身体不适，吹了会风开始咳嗽，却始终没有等到在等的那个人。

    商烟也站累了，一个恍惚没注意，瞧见宋朝公主不知怎么的就坠湖而落。

    咚——

    商烟本能的想要前去救援，发现有一个更快的身影，直接投入湖中。

    咚——

    湖水冰凉，宋朝公主只觉得身体在沉，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呼吸，在水里鼓起了泡泡。

    当她以为她要死的时候，却被一个人抱住身体，奋力向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