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

    入夜,玉槐树上的玉槐花苞又开了几簇,这下只有靠近才能闻到了。

    顾策自十八岁入宫做理文学士,帝澜就特许他入住宫中,一住就是六年,待他做到下文大谏议之位时,才在洪都赐了府邸,不过他还是被特许依旧可以住在宫中。早先他经常回宫外的府邸居住,后来商烟出生,为了方便教养商烟,他更多还是住在宫里。

    顾策又是乘着月色而来,商烟早就等候多时,笑意盈盈的站在玉槐树前等他。

    “殿下做坏事了?”

    他今日有些繁忙,并不真的知道商烟白日去干了什么,但商烟这么冲他笑,让他开始怀疑这安静了一个多月的小丫头终于憋不住了。

    “太傅怎么能这么想阿烟呢!”商烟还是笑,笑的更像做了坏事来讨好人。

    “只不过阿烟今日把那年太傅变的戏法儿学来了罢了!”

    顾策想了想才意识到她说的戏法是那年从树后面喊出小昭来。

    顾策跟着商烟的目光看向粗壮的玉槐树干。

    “出来吧!”商烟学他那年的语气喊出树后面的那个人。

    顾简缓缓从玉槐树后面走过来,他刚才在树后面听到他大哥的声音,就好像回到了西岭,每次年中他就这样在门口等着他大哥回来。

    前年年中没有等到,去年还没有到年中顾氏族全族就被查抄,他们所有人都被押解到洪都,他想,在洪都会见到大哥的吧!但没有,从狱监到奴廷,过去一年,都没有见到。

    上一次兄弟两个见面还是在三年前的西岭,如今在洪都王宫相见,恍如隔世。

    顾简那时见弟弟,弟弟比现在的商烟年岁还小,如今站在自己面前,快要跟自己一般高了。

    “大哥……”

    “阿简!”

    商烟看着兄弟两个,露出了姨母笑,预谋了一年的事情,终于叫她做成了。

    去年见顾策难过她就起了把顾简带出来的心思,但顾氏族案非比寻常,且当时父帝和大祭司已经退了一步不要他们性命,自己不可能再得寸进尺。

    于是,一等就是一年,她十三岁的生辰!

    问帝父要了承诺,但不立即行动,等玉槐开了好帮自己辨认。也不只把玉槐发个适龄的男子,而是发给每个人,营造出冥冥之中就是这么巧合!

    商烟心道,不愧是太傅的弟子,和太傅一般厉害!

    事后帝澜没有过问顾简的事情,不知道他不曾知晓还是不在意。

    顾策感念公主大恩,叮嘱顾简好好照护公主。

    顾简就这么留在了晚照宫内。

    说是小奴,但在晚照宫里,商烟给了顾简最高的礼遇。没有太傅的晚照宫,昭女们都知道,除了帝女和小昭便是顾简最大。

    顾策事物繁忙的时候,便会叫顾简替自己为公主简单授课,谁知顾简第一次授课就被公主收入麾下,成为之后蒙混太傅的一员大将。

    顾简学东西很快,原本不会的看一遍也差不多明白了,他来晚照宫不过半月就让商烟发现了他惊人之处!

    “真天神显灵!居然一模一样,我本人都分不出来!”

    商烟双手撑在书案上,看着书案上一模一样的两张纸上一模一样的字迹惊呼!

    商烟写字有自己的小习惯,平时会在一行字中看心情的随意改一两个字的笔划,或者减一两个字的笔划,写之前她自己都不知道会打上哪个字的主意。

    之前顾策为此还罚她抄字,后来屡教不改也就罢了。

    但现在同时落笔之时,顾简除了字迹一样,连减笔划的地方都一样,就好像他偷看了,就好像他是商烟肚子里的蛔虫!

    “这些日子成天看公主历年的课业,竟不想不知不觉就揣摩到了公主的心思。”顾简在一旁望着商烟,小心试探道,“此举是不是不合规矩,我之后不会模仿殿下的笔迹了……”顾简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委屈。

    商烟心里坏主意已经有了,赶忙拉住顾简的胳膊,安抚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讨好语气说道:“阿简,千万别这么说,怎么会不合规矩呢!此事往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小昭知,绝不为外人道也,哪谁又会在乎是不是合规矩呢!”

    商烟说的一脸大义凛然,小昭在一旁如小鸡捣蒜般附和点头。

    顾简看主仆二人低头合计着,嘴角闪现一丝笑意。

    自己是商丽两千年来唯一一位起谋朝篡位念头之人的亲子,她居然对自己毫无防备,模仿储君笔迹是大忌讳,她真的不知道,不在乎吗?

    虽然大哥也是罪人之子,但她是大哥一手带大的,全然信任也是正常,那对自己的信任出自哪里?大哥吗?

    竟有些羡慕大哥了。

    同年五月,名不见经传的沈觉一举打败了商丽第一剑客萧然,成为了新一任的商丽第一剑客。

    “我的天呐,这么厉害!”

    九月末,晚照宫里的一个平昭正绘声绘色的跟商烟讲着沈觉和萧然的那一场比武,刚讲到沈觉一招一剑破千竹,剑气凌人,像是山都被剑气整动,商烟不免惊呼。

    商烟侧目看了看书案前正在给自己抄课业的顾简,心里暗自满意,而后又起了小念头,心下暗自得意。

    “帝父,我的想法是不是很不错!让沈觉入宫做我的武师父,我学了武艺虽不能像太祖一样亲征保卫山河,但我能够保护自己。边境总不太平,到时候也可以看看沈觉是不是领兵打仗的料子!”

    没等帝澜发话,顾策先开口拒绝了商烟的提议。

    “沈觉突起,但沈氏族弱,比起萧氏族,沈觉太容易被拉下来了!现在他只是初登颠覆,能在这个颠覆站多久还未知,殿下就把橄榄枝伸向他不是明智之选!”

    商烟想了想,顾策说的有道理,是她有些心急了。

    要是沈觉和萧然不比武自己还想不起来这个事儿,在比武之前想到就好了,直接把萧然拉过来教顾简剑法,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不对,也不行,总不能当了萧然的徒弟之后,眼见自己的师父被打败,天下第一易主,自己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前天下第一的徒弟!

    真烦!

    心里一烦就开始诸事不顺,商烟想着沈觉的事儿,没留意脚下,入晚照宫时在宫门口被门槛绊倒。

    “殿下!”小昭赶紧扶着商烟。

    顾简在殿内听到小昭的惊呼赶紧跑出来,半跪在商烟面前。

    “殿下!”

    商烟气鼓鼓,又委屈,看着顾简在面前,也不管自己还坐在地上,直接伸出双手去捏他的脸。

    “气死我了!”

    顾简又红了耳根,轻声道:“殿下别气!”

    商烟听罢,开始哀嚎,“啊~~~~~~~”

    顾简认真的看着商烟,把商烟看的没脾气。

    “背我!”

    顾简闻言转身背上商烟,商烟双手环住顾简的脖子紧紧扣着,脑袋贴在顾简的背上,她平稳的呼吸着,就在他的耳后。

    从宫门到殿内,不足百步。夏夜风起,少女的气息和发丝蹭在脖子上,撩动少年的心,一步一步,步步心动。

    太医来给商烟处理了扭伤没多久她就睡下了,顾简这一夜却没怎么睡着!

    自大祭司亲自带人来西岭查抄顾氏族,押解他们到洪都,他就再没有一夜睡好过。顾言就两个儿子,一个自少时便被接到洪都,这么多年,一直为商氏族的商丽鞠躬尽瘁;另一个虽然年幼,但好歹养在身边。

    所以要说顾简对顾言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如何可能呢!

    顾简深知,顾言一旦决定就绝不会放弃,可顾言又必然失败,因为这是商丽!

    所以他谁都不能选择,顾言不能,顾策也不能。

    当时年幼也别无他法,命运全在他人手里掌握。

    在奴廷的一年,他已经计划好了,等再过段时间就顾氏族被彻底遗忘,他就从奴廷逃出去。逃出王宫,逃出洪都,逃出商丽,像一个常人一样过活。

    可偏偏商烟来了。

    商烟带着玉槐来了,商烟冲他笑,商烟带他离开奴廷,商烟在这晚照宫里给他最大尊重与礼遇,商烟还会叫他一个被剥夺姓名的罪奴……阿简。

    商烟到底在想什么?

    突然开始理解大哥为什么对帝女这么上心了。

    又复一年,小昭于帝女生辰日前前往定都山,为帝女长祷祈福。

    分别之时二人无比不舍,这是自初见至今二人第一次分离,况且还要分离长达一年之久。

    小昭不在晚照宫,晚照宫的一切事宜便全都交付顾简。

    同年五月,沈觉稳坐天下第一剑客一年,沈氏族崛起,沈觉根基稳定,君主特请沈觉入宫亲授帝女剑法。

    六月初,沈觉入王宫。

    原以为沈觉如今剑法超然,稳坐天下第一,定然年岁不小,哪知见了不过二十来岁的皮囊,看着竟比顾策还小的样子。

    商烟盯着他打量,沈觉被看的不好意思了。

    “你真只有三十!”

    商丽人的三十和常人的三十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他这么年轻居然打败了快二百岁的萧然,商烟觉得如果自己是萧然肯定被气死。

    “殿下,我真只有三十!”

    沈觉无奈道,早上面见帝澜和下文大人的时候,他们看起来也挺惊讶的,只是没有公主这么明显。

    “好吧好吧!”

    几岁不重要,重要的是厉害。

    “今日起,你就在晚照宫内为他传授剑法!”商烟指着自己身边的顾简。

    顾简和沈觉都是满脸问号。

    “我不是来做殿下的武师傅吗?”沈觉扣头。

    顾简也疑惑这看着商烟。

    “你做他的武师傅不就等于做我的武师傅!我学了你的剑术是来保护自己,他学了也是来保护我,不都一样吗?”

    沈觉:……

    很不一样,但没有人说。

    顾简才知,原来一开始,沈觉就是商烟为他找来的。

    此后,沈觉每隔一日便到晚照宫内教顾简练剑。顾简勤勉,沈觉不来的那日也丝毫不会偷懒,有时候夜里也会练剑到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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