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e1

    外卖和刑侦队的人几乎是同时到的市局,平时工作忙起来没空正经吃饭,只能用一碗泡面打发的人们,一顿管够的饺子和大荤宴足以让他们满血复活。

    一众人高呼“队长万岁”的声音还没落下,樊孟已经让李飞带着两个小伙子将全部外卖送到了会议室,大家挥舞的双手一时间继续挥舞也不是,放下又显得自己不识好歹,最后全都屈服在美食的“淫威”之下。

    小女警李悦柜中常备的酱油醋辣椒油统统奉献了出来。

    樊孟坐在投影正对面的位子,捧着一盒韭菜虾仁的饺子,只滴了一点醋做调味,一次只咬三分之一,咀嚼到里边的虾仁成了虾泥才咽下去,一盒饺子只吃了不到一半便停下了来,菜也只吃了两口面前的清炒芹菜。

    对于这个巴不得给自己吃成绿色的队长,其他人早就习以为常了,也懒得再吐槽。

    于是,一张桌子好像被分成了两个世界,樊孟独占一头,而另一边,毛血旺、水煮肉、麻辣小龙虾,以及其他一些重口味的菜很快便见了底。

    樊孟起身去接了一杯热水慢慢品着,直到他们吃的差不多了才出声。

    一组组长陆瑶,短发,戴了副黑框眼镜,是个很干练的中年女人,“监控视频已经处理完了,技侦那边正在进行人像对比,还没出结果,最快要下午三点。”

    她将手中的翻页笔点了两下,白幕布上出现了三张不是很清晰的照片,一张是在山下不远处的小卖铺门口,白衣服女人低头经过,另一张是女人走进一条陋巷,只有一个背影,脑袋上多了一定灰白色的宽檐帽。

    最后是一张女人面部照片,棱角不是很分明,依稀可以辨认五官,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微胖,已经是技侦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恢复了。

    “小东山地方比较偏,监控大多不好用或者清晰度不高,勉强能看的就两段,这两张从里边截取出来的比较清晰的图像,巷子另一边是一片老城区,监控系统基本瘫痪。”

    “进行住户信息核对了吗?”樊孟问。

    “已经发给辖区分局了,但是照片清晰度有限,老城区的租户又多,很多都没登记,核对起来比较麻烦,具体消息还得再等等。此外,你们上山之后来了不少围观群众,我们就顺便打听了一下这两个守山人的情况,第一个被救护车拉走的这人叫陈平,52岁,就住在小东山旁边的红旗小区,老伴没的早,儿子在外边打工,他在家闲的没事干就去做了守山人,还能赚份外快。后来送去医院的这个叫王义,也就是报案人,43岁,年轻的时候进过监狱,我们回来证实过,的确有案底,出来之后工作不好找,直到前几年才找到这么一份工作,也住在红旗小区。”

    “王义因为什么进去的?”李飞问道。

    “□□,邻居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不过档案记载,他在监狱劳改期间表现不错。”

    陈凌的手指在自己胳膊上点了两下,有些唏嘘,“进过监狱的人融入社会是难了些,更何况是因为这罪名进去的,能有份正经工作已经挺不容易的了。”

    樊孟冲着陆瑶扬扬下巴,示意她继续。

    “因为两个守山人是同时看到尸体的,而且全都吓出了毛病,我们暂且认定真的有命案发生,但现在死者尸体没有找到,离开现场的女人也还没有确定身份,现在还不能确定王义和陈平与本案有所关联。”

    樊孟飞快地在本子上记了什么,随即说道:“二组那边什么情况。”

    马志平抽了张纸巾擦了手,又擦擦嘴,接过陈瑶递过来的翻页笔,按亮激光落在陈平的脸上,声音低沉沙哑,是个老烟枪,“这个陈平,我回来之前刚醒,说是当时不知道那是死人啊,王义就过去将人翻了过来,才发现是死人,他没反应过来,嗝儿一下就过去了。”

    马志平说话带了些南方口音,平卷舌不太分明,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在场人几乎是用了自己全部的职业素养才没有笑出声来。

    樊孟抓到关键,“这么说,陈平和王义都见过尸体,能画肖像么?”

    马志平摇头,“暂时还不行,陈平说太吓人了,啥也没记住。”

    李飞追问:“那王义呢?”

    “王义被吓的现在半句话都说不利索。”

    樊孟放下笔,手指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敲了两下,思忖片刻,嘟囔道:“奇怪。”

    李悦问道:“樊队,哪里奇怪?”

    樊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接茬,霍晓超为她解释,“是很奇怪,王义敢动尸体,陈平被吓晕之后,又是王义报的警,那时候能说清事情原由和时间地点,还能自己回到屋中,说明他是一个心理素质很强的人。从咱们接到报案,然后上山找到他,前后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他就突然害怕了,这不太符合常理。”

    李悦恍然大悟,“那就是他看到了什么,难道是凶手威胁他了?那也不对,如果王义看到了凶手,那凶手杀一个也是杀,也不差多一个,没理由放过他啊,而且敢随便动尸体的人,能被一个大活人吓成这样子吗?总不能是尸体突然跳起来给他吓成这德行吧。”

    李飞咧嘴,露出了牙花子,不怀好意地笑道:“那也不是没可能啊,咱们现在都没找到尸体,保不齐是视频里那个女人化妆吓唬人呢。”

    ……

    ……

    ……

    话匣子一下被推上,整个会议室好像被人按下了静音键,空气中的粉尘都停止了流动一般,半晌,众人眼中终于流露出异样的神色。

    李飞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心动面不动地吞了口口水,缩着脖子摆手,“我说笑的……”

    一个小时后。

    “马金玉,女,44岁,云城市河阳镇人,孩子正在邻省念大学,和丈夫岳正国来到市里打工,两个人都在家旁边的塑料厂工作,现在住在富强小区,租的房子,是26年前王义□□案中的受害者,王义被判入狱后,和现在的丈夫岳正国结婚,岳正国爱抽烟喝酒,脾气也不好,听邻居说马金玉经常被家暴,隔三差五就能听到她家摔东西的声音和马金玉的哭喊声。”

    李悦一手捏着马金玉的档案,一手拎着工作笔记,掐着好听的声线认真做汇报,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不知道在没在听自己说话的男人的既好看又冷峻的侧脸,在眼里冒出星星之前赶忙低下头,清了清嗓子继续做汇报。

    “富强小区就是那片老城区的其中一个小区,房子掉价掉的厉害,卖不出去只能出租,租户大部分都是这种外来打工的,人口流动性比较大,管控起来很难,而且和瑶姐说的差不多,监控系统基本瘫痪。”

    樊孟常年不怎么带有温度的眼神透过屏幕,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谈话室内不停抹眼泪的女人脸上,她甚至连嫌疑人都算不上,只是怀疑对象而已,再加上情绪极其不稳定,所以只能在谈话室。

    男人左耳不断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右耳却也没错过李悦严谨的措辞,“基本?”

    中午开会时,陆瑶也用了“基本”这个词。

    李悦点点头,“富强小区半年前发生过一起入室盗窃,物业就在小区门口象征性地装了一个摄像头。”

    马金玉的哭诉滔滔不绝,细数着自己丈夫对自己的暴行,像是一个溺在水里几乎要断气的人终于抓到了一根稻草,对着穿着警服的两根稻草把这些年无处倾倒的委屈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樊孟的眉毛微微动了下,鹰般锐利的眸子忽明忽暗,似在细细观察马金玉这个人,又隐隐带着些疑惑与期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是这种小区,栅栏都被掰成筛子了,随便走两步就能找地方钻出去,监控形同虚设,瑶姐她们已经在查了,但……希望不大。”

    早春时节,昼夜温差极大,这会子正是热的时候,监控室冷气开的十足,樊孟却一口气闷在胸口,心里被人挖去了一块似的,说不上什么感觉,莫名觉得难受,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谈话室内。

    两根稻草先生二脸懵逼,心中不约而同出现了三连问句。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整整二十分钟了,刚看着大姐情绪稳定一点,想要问个问题吧,大姐就又哭的厉害,陈凌没怎么见过这种架势,干脆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李飞递过纸巾劝了几句,人家抹了把脸接着哭,估摸半句都没听进去。

    屋内开着比监控室高五度的冷气,两根稻草穿着长袖外套,觉着正正好,马金玉愣是哭了一身汗,一条劣质的大花裙子全都粘在了身上。

    “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嫁了这么个没用的男人,没用也就算了,还天天欺负我……”

    “是是是,大姐您先别激动……”

    李飞极力做着安抚工作,情况半点没有好转,眼神便不自觉飘向了摄像头。

    樊孟深吸口气,轻轻呼出去,极力压下心里那股没有由来空落落的难受劲,按亮了眼前的麦克风。

    半天没说话了,乍然开口声音有些嘶哑,李飞却觉得这是他今天听到的最好听的声音。

    李飞不动声色地在旁边人的脚上踢了一下,还在构思措辞的陈凌脑袋里还没来得及生成“为什么要踢我”的疑问,就听嘭的一声,别说马金花了,陈凌都吓的差点“嗝”声出来。

    哭声顿止,马金花一脸懵地抬头看向突然拍桌子的李飞,只听他沉了沉声,“大姐,刚刚您说的这些我们都了解了,这种家暴的行为您实在不应该忍到现在,您丈夫行为已经构成违法了,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李飞笃定又真诚地向大姐点了点头,让她放心。

    一首星辰大海从李飞裤兜里飘出来,他将手迅速揣进兜里,在马金玉看不到的地方活动了两下,麻劲儿才过去,又笃定地看了她一眼,才抱歉道:“不好意思,接个电话。”然后示意陈凌先招呼一下。

    陈凌心领神会,跟着保证道:“马金玉女士您放心,要相信人民警察。”

    李飞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去,陈凌不知所以跟着紧张起来,十秒钟后,李飞挂了电话,再次抱歉道:“大姐不好意思,队长临时找我俩出外勤,我们去招呼别人来,您放心,我们市局警察的素质都是一流的,一定不会让违法犯罪的人逍遥法外的。”

    “什么外勤啊,又怎么了飞哥?”陈凌起身追上去。

    “王义醒了,队长让咱俩去看看。”

    “不是马哥负责的么?”

    “说是监控里的女人也找着了,马哥帮瑶姐去了……”

    二人的声音被阻隔在门外,谈话室里只剩下偶尔透过乌云洒进来的阳光,呼呼吹的正起劲的冷风,还有一个停止了哭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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