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知道赵锦城又扑腾了一天的类婉婉笑着掰断了手里的药勺,忍无可忍给他下了剂猛药,把人按在床上整整五天。

    讨厌不听话的病人。

    不过大概天赋异禀,灌了八天的药,赵锦城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也是多亏了莫云乐的照顾。

    后面五天楼雪洲没再露面,应该是在忙商会的事。他盘算着,自己也是时候回北境了。

    原本此次回京就只为成亲,如若没有伤口和商会的事,自己此刻应当在和张秀一道训兵了,到夜里说不定还会一起拼酒。

    驻边的将领,到底是不适合在京城待得太久。这样想着,赵锦城很快确定了离京的日期。

    离京前,他磨磨蹭蹭挪到莫云乐面前,扭捏半天就是一个字不说,整得莫云乐差点以为他被夺舍了。

    “这是做什么?”莫云乐放下茶杯,有些好笑地说。

    “就是……就……你还记不记得……先前,段钰送来的,然后……我让你保管着的……那对玉佩。就……我今日就是想来问……”赵锦城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那对玉佩今日能不能还给我一个带走。”

    说完,他看天看地看脚尖,就是不看莫云乐。

    莫云乐:“……”

    “只有这件事?”

    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呢。

    “这有何不可?”她招呼过来小翠,“东西本就是送给你的,我也没动过。”

    “……”

    他走得匆忙,也走得低调,送行的仅有莫云乐一人。

    她站在城墙上,一直看着那个策马扬鞭的背影,许久才转身晃进了镶月楼。

    镶月楼里换新的那批人似乎还不太适应招呼客人,显得冷漠许多。但到底招牌还在,店里的欢声笑语仍不减从前。

    莫云乐好好地坐在包厢里等着餐食结果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吓了一跳。

    楼雪蓉依旧衣着华贵,满头珠翠,但神色却疲倦许多。她风风火火闯进来,招呼还没来得及打一个,先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好在听伙计说莫姐姐你来了镶月楼,否则我还要去将军府寻你。”

    “我实在受不了我哥了!”她也不需要莫云乐回答,坐下便开始诉苦,“自从我哥上次去找了段姐姐一趟,他整个人像疯魔了似的,每天板着张脸,也不多说话,从起床便一头扎进书房一直忙到晚上,每日估摸着都歇不到两个时辰!”

    “莫姐姐你是没看到他的脸。嘴唇干裂,双目无神,脸上像上了层蜡似的。即便如此,劝他去歇息他还不听,这两天家里压抑得像是压了座五百多万斤的大山一样。我可受不了了!”

    “楼老板……”莫云乐蹙起眉,“这事竟让他如此忙碌吗?”

    “不是不是,和你们没有关系。”楼雪蓉拜拜手,说起来也有些唏嘘,“我哥他……应当是和段姐姐吵架了。”

    “每次他和段姐姐吵架之后都是如此,不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绝不停下,旁人躲着就好。”说着,她身子向前一探,“莫姐姐我同你说,你不许向我哥哥告密。”

    “其实我哥哥可喜欢段姐姐了。有回家里的长老要给哥哥配亲,是个正七品官员家的女儿。哥哥不从,直接拔了剑就要自戕,后来还被长老们扔到不知道哪个山疙瘩里渡了两个月的劫。”

    “就是可惜了……诶,莫姐姐,要不我去你府上躲两天吧。婉婉姐不也在你那儿,还能找她一起玩。”

    到底是别人的家事,莫云乐也不好多做评价,只能先应了:“不急,等吃完了饭再回去也不迟。”

    因着小东家来了,连餐具也连带着升了个档次,换成了玉制餐具和象牙筷子。

    莫云乐接过餐具,还不忘问一句:“你不吃吗?”

    楼雪蓉趴在桌上,双手交叠垫着下巴,闻言头一转,脸向着窗外,惜字如金:“不吃,腻了。”

    莫云乐于是不再多言。只是有人坐在自己面前等着自己吃饭终究是不太自在,没过多久,她就放下筷子,轻声唤了声:“走吧。”

    两人都没坐马车,选择了散步。

    现在不是过节的日子,大多百姓都忙于生计,街上就显得清冷些。不过街边的店铺倒是正常营业,每走出几步就能看见一扇敞开的店门前坐了个颓丧的揽客伙计。

    人少,招呼不到客人,索性就不招呼了。

    要说楼雪蓉,跳脱的时候真跳脱,沉默的时候也是真沉默,一路走来一句话都没有,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出神。

    莫云乐看在眼里,心里直叹气。

    明明是一路奔着夏去的季节,怎么硬是让她觉出丝萧索。

    好不容易忍着这诡异的氛围走到将军府,正巧与背着包袱、一只脚已经踏出大门的类婉婉面对面。

    莫云乐:“婉婉,你这是……”

    类婉婉扯了扯背上的包袱:“夫人,我留在府里原本也只为治病,如今将军身体恢复了,我自然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道理。原本想去找夫人辞行的,不巧夫人不在,只得拜托下人转达。”

    “既然正巧遇上了。”类婉婉郑重行下一礼,“那便亲自谢过夫人几日的照拂。”

    听见这话,楼雪蓉终于抬起脸,撇撇嘴,眼里像是蕴了雾气:“婉婉姐,你这就要走了吗?我还想着找你玩来着……”

    “没事儿,我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玩的机会有的是呢!”类婉婉从袖子里掏出颗油纸包裹的糖——那是她实验了好多次做成的——又捏捏楼雪蓉肉嘟嘟的脸蛋,不自觉带了点像看小孩子般慈爱的笑容。

    楼雪蓉捏着糖果,情绪才终于好了一些:“行吧,你下次回来记得再给我带些糖果。”

    她还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

    “行!”类婉婉一口应下,最后摸了把楼雪蓉的头发,“莫夫人,我就走了。”

    “嗯,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找我。”莫云乐对着人点点头,继目送赵锦城之后,又和楼雪蓉一道看着类婉婉的身影逐渐消失。

    人走空了,府里的事务可还没断过。莫云乐看着书案上摞了两大摞的本子,一时间只想冲出去追上类婉婉一走了之。

    楼雪蓉的状态也很不对劲。她不哭不闹,异常沉默,就只是粘着她,寸步不离。

    大概是情绪不好时总想自动寻找可以依赖的人吧。

    好在没出阁前莫轻礼也粘她粘得紧,倒是也没到不可忍受的地步。莫云乐努力把精力砸进面前的本子里,祈祷着可以在入睡前处理完所有事。

    楼雪蓉就静静地坐在她旁边,也不打扰。渐渐的,莫云乐也忘了身边人的存在。

    突然。

    “这是不是太穷酸了。”楼雪蓉手指着账本上的数字,“好歹是大名鼎鼎的将军府啊。”

    被这声音惊到,莫云乐拿笔的手一抖,一个字就写毁了。

    她放下笔合起账本,看向楼雪蓉的眼神里透着惊奇。

    “做什么?”楼雪蓉双手抱胸后仰,下巴抬起,“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又不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这么简单的东西我还是看得懂的。”

    这人的自愈能力还真是强,一天不到,那股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的劲儿又回来了,甚至更甚。

    她继续嘲讽道:“我说呢,书房穷酸成那样,这入账也太少了。那些当官的跟个爷一样,捞钱的法子层出不穷,一个个灌得肥头大耳的,像能榨出两桶猪油似的。”说着,她伸出两根手指虚空点点面前的的账本,“突然出现个清廉成这样儿的,还真是不太习惯。”

    听着楼雪蓉那张嘴不带停地吐槽,莫云乐累了一天的头都隐隐作痛。

    是,将军府确实穷。当代的官员,有贪赃枉法的,有私结党羽的。各派相互讨伐,搅得朝廷乌烟瘴气,又各自默契地趁着水浑下水捞财,从骨头里开始腐烂。

    但赵锦城没有,他不站队,只老老实实履职,然后拿俸禄。结果由于北境军军费不够,他自己那点儿俸禄又被拿了大半去贴补军费。这清廉程度,着实与大齐朝堂格格不入。

    莫云乐打开窗,窗外一片静谧的夜色:“天色已晚,你今晚不回去,你哥哥不会担心吗?”

    说着话突然被打断,楼雪蓉有些懵地眨巴两下眼睛,才反应过来。

    她无所谓地:“会啊,当然会担心。说不定现在就在家担心得团团转,知道我今日去了镶月楼还会马不停蹄地去打听,要是打听出来我跟着你走了的话,多半明日就会造访将军府了。”

    “不过……”她的声音弱下来,“能有个由头把他从家里拉出来也不错。家里那几个长老没一个好东西,我哥不能一直这个状态……”

    莫云乐搭在窗户边上的手收了回来。她想了想:“你哥哥如果真的要来,是会直接来还是……”

    “当然会寻个由头来啊。”楼雪蓉又把头转过去不看她,“你看他哪次不是有事才找人……”

    “啊,这样啊……”莫云乐喃喃道。

    “什么?怎么了?”

    “没事。”莫云乐笑笑,叫来管家给楼雪蓉安排好房间。

    起初楼雪蓉还不乐意。整个将军府只有这一处院子是勉强能过她的眼,但在莫云乐一半利诱一半威逼之下还是不甘不愿地去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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