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蔓萌已经有点儿麻木了，然而她愣是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该不会是这小子自己在外面乱搞记不清了，误把帽子扣她头上吧？

    “我不是责怪你或是什么。”杨蔓萌斟酌了一下儿还是说道，“我记得那时候是有套儿的，所以这应该跟我没啥关系吧？”

    但柯于然无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指：“我真不是故意的……”

    “不不不，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咱们一码归一码。”杨蔓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我只是资助你去学技术，而现在你也学完了，所以我的目的也达到了。别的跟我无关的事儿，我也不会多管。”

    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尽快回到舞蹈室去，否则节目组的人找来她的麻烦可就大了。

    但是她这么说了之后，柯于然顿时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却也不敢引起旁人注意，只是连忙又拉住杨蔓萌的衣襟：“别走——”

    因为他是个孕夫，杨蔓萌也不敢跟柯于然起争执，只好顺着他说，让他自己捋清楚这事儿的逻辑：“行行，我不走。那按你认为的，你能给我讲讲这是怎么怀上的么？”

    听到这个问题，小帅哥儿原本挂着泪的脸上顿时又红了，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就……就是那个，我想是不是反着也能用……”

    既然是分正反的，就说明反着不好使，这不是自然而然的么？当然，非得反着用也不是不行，但是无论正反，这物理隔离都是起作用的。

    等等——她好像明白了，真他妈的。

    杨蔓萌想起来，她当时为了给这小子留下一点儿深刻的印象，让他别再轻信别人，而故意对柯于然下手狠了点儿。当时她是先用完了一整盒套，要去拿下一盒之前，这小子还问能不能重复用来着。

    当时杨蔓萌是对他的智力水平有点儿惊讶的。但她作为一个正常人是完全想象不到，柯于然竟然在她去拿新盒子的时候，自己把用过的玩意儿翻过来试戴了一下儿。

    杨蔓萌只觉得匪夷所思：“不是，你反着试那玩意儿干嘛？！你就算想玩儿，不能拿新的玩儿吗？”

    她这语气稍微严厉了点儿，柯于然还硬气起来了：“我、我不是为了省得开新的了吗，那一盒也好贵的！”

    不久之前杨蔓萌还教育唐文楷要珍惜自己家的经济条件，真正穷人家的孩子都在努力学习往上爬。然而现在才知道，柯于然这个“真正穷人家的孩子”，省钱都省到歪道儿上去了。

    压住了内心的火气，杨蔓萌勉强维持了和颜悦色：“算了，你是第一次，不懂也不是你的错。但是这都快五个月了吧，怎么不去医院做个人流啥的，还搁这儿跟你脑子里进的水共生呢？”

    她这么一说，柯于然立刻蹙眉，甚至有些面露凶色：“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来这儿教训我？！”

    这副态度倒是把杨蔓萌吓了一跳。她之前这么骂林苏梓，林苏梓也从来不带还口的，然而柯于然可不像林苏梓那么包子。

    “好好，我不该管。”杨蔓萌后退了一步，“我还有事儿呢，先走一步。”

    谁知杨蔓萌不管了，柯于然反而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却是问道：“你那边儿什么时候拍完？”

    △

    在录影棚的公共场合，杨蔓萌不得不答应了柯于然，节目拍摄完之后就去找他。回到舞蹈室的时候，她的心情属实一言难尽。

    杨蔓萌之前是觉得，那些随随便便就能被推倒的男人，多少也应该有自我防护的意识，或者起码有点儿生理卫生知识。却没想到有些人不光意识欠缺，甚至连知识都不太够用。

    等到主播小哥拍好了样片送去初筛了，唐文楷闲下来，杨蔓萌才去找他打听了一下儿：“哎，老弟，我问一下儿，你知道柯于然么？”

    “当然知道啊，咱这都一个公司，很熟的。”唐文楷想了想，突然明白了，“借您钱去上学的，不会就是他吧？”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杨蔓萌点了点头：“确实。”

    “真是好巧啊。”唐文楷感叹道，“然哥人是挺好的，而且您这钱借得真值，一帮帮俩——”他说到这儿才意识到可能不合适，“呃，您不会不知道吧……”

    “没关系，我刚刚知道了。”杨蔓萌只是如此说。

    唐文楷也不知道她跟柯于然有什么超出资助的关系，还试图宽慰道：“嗐，往好处想，他也没耽误学习嘛，而且来这儿当模特还能把钱赚够了，属于是改变了两代人的命运。您这是做了件大好事儿呢。”

    他这不说还好，仔细捋捋这逻辑，杨蔓萌就不该发那个善心资助柯于然。

    亡羊补牢吧，杨蔓萌对唐文楷劝道：“好不好事儿的先不谈，您可别跟他学去。”

    唐文楷立刻摆手：“我哪敢呀，怕不是会被爸妈打断腿。”然而他却又说道，“但这也是地区差异吧。然哥说过，他老家的年轻人都是十七八岁就办酒席生娃了，之后才出来打工。他那些同龄人基本都进厂了，赚的远不如当模特多。”

    确实，杨蔓萌也听说过，有些欠发达地区压根儿就没有让家里孩子念书的风气。年轻人普遍在法定年龄之前就结婚了，而且也没法领证。像柯于然这样，成年之后还是以单身状态到大城市打工，恐怕也是当地少有读完高中的人了。

    这么一想也是，倘若柯于然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做法十分正确，那别的什么人也管不了他。

    杨蔓萌原本是资助一个年轻人去学门手艺，以后能有个不会被轻易替代的饭碗。然而这么看来，柯于然也确实学完了课程拿到化妆师资质，好像并没有违反她借钱的初衷。

    △

    因此杨蔓萌是想着，录完节目之后应该去跟柯于然道个歉。然而等节目组收工了，她却直接收到了柯于然发来的周边民宿门锁密码。

    好家伙，这小子还约上瘾了是吧。

    不过要约的话，杨蔓萌也是没什么可介意的。而且是在民宿，又不是啥旅馆酒店可能被人拍到，要是有人问起她完全可以说是去朋友家做客。

    然而杨蔓萌是抱着直入正题的心态去的，进了屋却发现柯于然正在用民宿的厨房做饭，还开着抽油烟机。

    “啊，这民宿的设备还挺齐全。”她有些惊讶地评价了一句。

    谁知柯于然有点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是我长租的房子。”

    这倒是让杨蔓萌惊讶了一下儿。会在这个地段租房，说明他现在当模特的收入还真是不少。不过仔细想想，之前柯于然在绘文文化大厦的咖啡店打工，工资其实也不会太低，只是本地消费相对高，手里攒不下钱而已。

    而这次柯于然请杨蔓萌到他家做客，似乎就是单纯地请她吃饭。别的事儿都没怎么说呢，上来就投喂了她一碗豆腐蒸蛋，然后是肉末茄子、清炒芦笋、白灼鲜虾，最后还要来个无糖酸奶水果捞。

    杨蔓萌承认，这些还是好吃的，但在她看来是清淡了点儿，而且这无意义的摆盘方式看着怎么有些眼熟。

    因为吃了人家的饭，杨蔓萌还是称赞道：“你这厨艺挺不错呀，摆盘也好看。”

    而柯于然倒是很谦虚：“这就是最简单的家常菜，我看视频学的。”

    果然，看林苏梓的视频看的。

    杨蔓萌欲言又止，先进行了一个战术喝酸奶，而后语重心长道：“网上的视频大多数也就图一乐儿，不能全学。比如你自己家做饭，就用不着照着视频摆盘。”

    “我自己吃肯定不会摆盘呀。”柯于然理所应当道，“可今天不是请你来吃饭么？”

    杨蔓萌一时间无话可说。

    正当她试图找别的话题劝他少看林苏梓的视频的时候，柯于然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泛起了红，有些紧张地又小声说：“不是，今天你吃完饭就走吧，我真的不能做那个——最近工作很忙，医生说我得好好休息……要不，下个月我再陪你好不好，这个月底我安排的工作就结束了。”

    杨蔓萌着实不理解他是如何联想到那方面的，要知道她什么都没干，只是看了看柯于然的小腹而已。

    不过这小子怀了快五个月还能当模特，甚至听那经纪人的意思，他还是公司的热门模特之一，确实是有点儿天赋在身上的。而且柯于然看起来比之前没怀孕时还要瘦，而且虽然小腹稍微的隆起，但腰却显得更细了，肩部也练出了些线条，这样看来不光靠天赋，甚至还颇有些努力。

    △

    由于文化上的原因，关于男性怀孕的研究和科普都比较少，因此主流上还没有什么定型的孕夫健康建议，而且怀孕的男人具有普遍的羞耻感，往往只是自己私下求医，不会和周围人分享知识。现在看来，林苏梓还算是在这方面有些向公众科普的贡献，但这也就导致了之后从互联网学习知识的年轻人很容易继承他个人的偏见。

    而柯于然这样怀孕之后极端减脂的，显然就是受了林苏梓视频的影响。按照正常的生理学知识，女性怀孕时雌激素水平升高，而男性怀孕则与之相反。但林苏梓也不知道从哪儿看到了一些伪科学理论，认为怀孕的男性应当人为控制雌激素的水平，而最容易的控制方法就是减少体内脂肪含量。

    在某种意义上这确实有道理。在旧社会基本没什么医学知识的时候，就可以发现只有穷男人才会自己生育，达官贵人里没听说过有怀孕的。一方面是因为男性普遍进行束礼，只有穷人娶不起媳妇才有可能“堕落”到自己怀孕；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即使小时候束礼失败，男胖子也很难怀上。这就是因为脂肪会增加男性体内雌激素水平。

    但是反过来，在古代娶不起媳妇的穷男人里，真正生下后代的也很少。这是社会因素上的矛盾了，正是因为没钱娶媳妇才会想自己生，而没钱的人营养水平也差，就算是能怀上，也很少有能生下来的。

    所以综合考虑，像林苏梓的理论那样让孕夫无脑减脂，也是有很大风险的。实际上在减脂的同时要保证及时的营养摄入，否则还不如不减。只是林苏梓每天要给食物拍照发动态，碰巧保证了饮食规律。

    而至于柯于然……他这可能只是单纯的身体素质好吧。